第38章 邙山之战

李存礼站在庭院中，仰头看着漫天飞雪，将整个太原城变为一片猩红。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如血般鲜艳。

        他表情淡然，视线扫过了士兵们的脸。他们都低着头，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

        天显异象，小白妖化，还见到那个能让伤口一瞬复原的怪异和尚。他们今天真是见识到了他人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场景。

        也不怪他们自己心里也不免有些恐惧呢。若不是为了小白，他岂会招惹这种人？目前为止，他们三人都未曾展现过真正的实力，这一战，当真有些刺激。

        “存礼！快来啦！”小白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她探出头来，对着他招了招手。

        “嗯。”李存礼抬脚欲上前，一个声音却喊住了他。

        “将军！属下请求和小姐将军一同去邙山！”军队中站出一个士兵，个头不大，眼神却锋芒如刃。

        “属下的命是小姐救回来的，这次小姐有难，属下岂能袖手旁观！”他朗声，手中的长矛狠狠顿了顿地面发出响亮的声音。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上将军一直待他们不错。而且不是小白姑娘，他们可能早就死了。如今伤口完全愈合恢复如初，都亏了她之前昼夜医治。他们还可以继续为国效力，继续陪伴在家人身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功劳。

        有人带头站出，身后的士兵也有人陆陆续续跟着站了出来。

        “我等愿为将军小姐赴汤蹈火！”齐齐的队列，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响在庭院中，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坚定而决绝。

        小白没有看错人这些人当真可以依靠。见到此景，李存礼微微一怔，唇角上扬，转过头看向小白。

        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军人们，嘴唇轻颤，银白的眸子震慑着，已经凉了大半截的心再次热乎了起来。一切都值得，这些她拼力救回来的人，没有让她失望。

        既然如此，她便可放心了。此番她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若是自己死在了邙山，李存礼身后不仅有巴也，还有将他视为信仰的亲兵们，只需在她死前施法抹去李存礼对她的记忆即可，他便能安然的度过这一生。

        若是有来世，我会来寻你的，你要等着我呀，李存礼，只希望我们两个都能生在寻常人家。小白轻笑着，眼中满是欣慰，她紧紧握住了李存礼的手。欠着身子对军人们深深鞠了一躬。

        “那就拜托大家了，等诛灭那和尚回来，小白和上将军请你们喝婚宴酒如何？”小白笑着，用胳膊肘轻轻拱了拱身边的李存礼。

        “嗯。”李存礼应着，唇角又不禁上扬了几分，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谢谢小姐！谢谢将军！”士气大振，众人不禁喜上眉梢。

        “存礼，他们去只能白白送死，不能做出无畏的牺牲。”小白抬眼望李存礼，眸中有着淡淡的无奈，她的声音传入他的心底。

        他们一个都不能死，去也只是白白牺牲，李存礼需要只听他话的军队，若是自己这次没能回来。这些人，以后能帮得到他。

        “明白。”李存礼微微弯下身子，贴近了她的脸。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将她雪白的长发挽到耳后。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丹凤眼微微眯起，俊秀的脸上居然有赴死的决然。

        “此事还需计划一番，你们在此等候。”李存礼下令，众人听话应着，目送着两人手牵着手缓步走进了屋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边已经泛起了白光，隐隐的日光让猩红的雪慢慢褪去了红色。百姓们渐渐恢复了意识，茫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扁担棍子出着神。

        士兵们挺直着身板在院中等候着命令。许久也未曾听到任何响动。

        上将军和小姐还未商讨好么？当士兵们发现不对劲走进屋的时候，屋内早已不见他俩人影。上将军和小姐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下凭空消失了。

        ～

        邙山离着太原很远，若是走路日夜兼程需要整整三四天时间，用灵力赶过去只不过用了几个时辰。

        两人携手踏入邙山境内，此地方圆几里都没有一点生机，天空中一片巨大的黑云遮挡住了太阳，虽然是白天，却是一片漆黑。

        空气中有着浓浓妖气参杂着佛法的气息。小白轻叹了口气。她身为大妖，不能随便伤人，否则会遭到反噬，杀人更是会反噬要了她半条命。为何无忧身为佛门中人，杀生作孽没有一点副作用，而他手下那些的小妖也是如此。

        我这千年修炼了什么啊？越修炼身上束缚的越多。小白不禁觉得有些烦躁，她一直独来独往，也就和无忧交手后和同族接触过。她知道人出生身份便已经定局，没想到妖与妖之间差别也如此之大。

        “害怕了？”见她垂目沉思，李存礼俯身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才没有，我一直都被束缚着，好憋屈哦，我今天要大干一场，把他打爆！受了那么多气，老娘今天都要撒出来！”小白咬着牙恨恨的说着，抡起袖子晃了晃动着自己的拳头，笑的很是明媚。

        “是时候让你见见兄弟啦。”小白说着，扶着李存礼的肩膀踮起脚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兄弟？”李存礼扶着她的腰，微微一怔。一阵冰凉从眉心渗入他的头颅，眼前的景象一下发生了变化。一片漆黑中，他看到了几张若隐若现的脸。在他的身后，他看见了一个熟悉人影。

        一身黑衣，手中握着一把圆月刀，此人用着很炙热的眼神注视着他。

        “巴也？！”李存礼瞳孔猛然一震，不禁脱口惊呼。下意识伸手想要去触碰他，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垂下眼帘，心中悲喜交加。他又见到了巴也，他俩却已经阴阳两隔。

        “呵呵，这场仗打完，咱们可以好好叙。”小白望着黑雾深处若隐若现的白袍僧人，眼中的笑意消失不见。

        “诸位，小心。”他们两个人都有妖丹护体，武功也不错，对付那些几百年的小妖应该不成问题。

        “我先过去，你们伺机行动，记住你们的任务，进塔取舍利子和心脏，我这不需要你们操心。”妖艳的红光将她包围，她化成了成年女人的模样，一双血红的眼珠在他俩身上转动着，眼底有着隐隐的担忧。她抬脚欲走，一双结实手臂牢牢的箍住了她的腰。

        “你小心些。”李存礼细细凝视着她的脸，声音居然控制不住的发颤了。从内心升起了深深的恐惧，他并不怕死，他是怕再也见不到眼前的人！

        “无需担忧，回去我们就成婚，你还许我一场烟花雨呢。”小白侧过头，亲昵的蹭着他的脸颊，嗅着淡淡的檀香味，红瞳中隐隐闪着泪光。

        李存礼已经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捏着她的下巴，重重的吻上了她的唇。巴也欣慰的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丝红晕，立刻撇开头去。

        深深一吻，两个人谁都不愿放开彼此，深怕放手了，再也见不上眼前的人了。

        小白抬眼仔细的端详着李存礼的脸，抬手轻轻触摸着他的脸颊，那双温柔似水的琥珀色眼睛，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在灵山，你本来想丢下我一走了之，却又担心我找了回来，从那时开始，我就已经对你动心了。”小白低声喃喃。

        李存礼薄唇上扬，目光柔和，他可不会说什么情话，“我李存礼，此生非你不娶，我想与你共度一生。”

        小白笑着，笑的很是欢喜，她毫无征兆的推开了李存礼，身影一闪便飞入黑雾之中。

        “小白！”李存礼瞳孔一震，异香离他远去，心中不免得慌乱起来，她一个人当真能可以吗？他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却被巴也拉住了手。

        “门主，切不可乱了手脚，我们的任务是进塔，你此去可能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拖累她。”他这门主一直很理智，却在小白身上乱了心神。

        ～

        无忧静坐在树下，怀中趴着一个女子。嗅到了熟悉的异香，他唇角上扬着，看着一个红影从黑雾深处慢慢向他走近。

        “小狐狸，你来了，我果然更喜欢你现在的模样。”她已经恢复了50年前的样子，一颦一笑皆有万种风情。无忧推开了怀中的镜妖，对着小白摊了摊手掌，语气轻柔，“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小白高傲的仰着头，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绝美的脸上满是厌恶，看到无忧怀中那个女子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不禁觉得有些反胃。

        镜妖被摔在地上，面目狰狞盯着她。这就是让无忧魂牵梦萦的人？她一直被要求办成她的模样，语气神态也被要求要和她做的一模一样！若是在办成她的时候出了一点差池，她就会被惩罚。一切噩梦的源头，这次她终于见到正主了！

        面对着那双满是杀意恨意的眼睛，小白表情淡漠的扫过她的脸，居然在镜妖眼中还看到了一丝妒意，这个镜妖难不成还爱上无忧了？

        “你自己是没脸吗？非要用老娘的？还是，不用这张脸，他不理你啊？”小白秀眉皱起，朱唇轻启，吐出刻薄的话来，她挑衅的歪着头注视着面前的镜妖。

        500年道行的镜妖，这个妖怪对于存礼他们来说可能会有些难搞。

        “呵呵”无忧当她是吃了醋，居然轻笑出声，镜妖气的面目越来越狰狞，居然聚集了妖气想要动手。

        “退下。”无忧侧头，语气森冷，那张宁静清秀的脸上居然有着从未有过的阴狠表情。

        无忧的掌心浮现出一个金色小塔，“是。”镜妖怔怔的看着他，化成一团黑雾钻入了塔中间。

        “还有两只蝼蚁在暗处偷听呢？一个冥灵，一个人类，你真的觉得他们派的上用场？”无忧站起身，白袍干净的一尘不染，他缓步向着小白走近，嘴中喃喃念诵着什么，从他那小小的塔中居然钻出了一大片黑雾。

        这么多雾妖？李存礼和巴也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金塔打开，妖物溢出，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一团烈火将无忧包围，窒息的灼热感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小白毫无征兆出了手，身后的尾巴如花般绽放开。她漂浮在火光之上，手指交错着，一条条银白的细线缠住了无忧的手。

        这是她的头发？无忧任凭着细线划开他的皮肉，眼中居然有着掩饰不住兴奋。几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出手！

        烈焰映照在她的红眸之中，美丽的不可方物，他不禁看呆了，也不管细线还勒住他的手臂，竟然愣愣的伸出手去想要去触摸她的脸。

        “巴也！”看准时机，李存礼巴也两人立刻上前，才刚刚靠近塔便被其中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进去。

        “看来你也窥探我的过去了啊？”见到他们两个身影消失在塔中，无忧语气变冷，金色的眸子中尽是复杂的情绪。欣喜，兴奋，还有伤心。了解他，只是为了除掉他。

        “如何？”小白勾唇发出一声冷笑来，额间花纹闪着妖艳的光芒，一声狐鸣响彻云霄。她居然完全解开了封印，化为了九尾的形态。

        李存礼和巴也在塔里，不用怕会误伤他们了，她可以放心的大干一场。

        小白的指尖渗出血来，顺着手指上的细线往下流，无忧静静的看了她半晌，那张绝美的脸上有着赴死的决然和深入骨髓的恨意。

        “血祭术？你这是要和我同归于尽啊。”她下手的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就想耗尽自己的命拉他一同去死。她的血落在无忧的身上，居然凭空烧了起来。

        无忧唇角垂下，金眸中满是感伤。居然就怔怔的站在了原地，任凭红莲业火将他包围灼烧。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手了，各自拼命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无忧合掌喃喃出声，猛然睁开眼睛，金瞳发着璀璨的光，他的眉心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一只金色的眼睛在他额间猛然出现。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小白瞳孔震慑着，在他身上，她感觉不到任何妖气，甚至感受到了正统的佛法。杀戮欲望如此重，此人真是佛门中人么？

        “我管你是何人，动了老娘的人，就该死！”佛法天生压制妖魔，面对着他，小白不禁有些颤栗，想到此人差点杀了李存礼，心中的怒意恨意一下盖过了内心的恐惧。

        无忧盘腿而坐，身子漂浮在了空中，他的背后出现了淡淡金色如日光耀眼般的法印。无忧表情依旧宁静祥和，他凝视了小白半晌，垂下眼帘，重重叹了口气。

        “一切不详，都化为尘土吧。”空灵低沉的嗓音回荡在邙山中，四面的妖魔齐齐将小白包围。

        “只需留她一口气就行，下手不必留情。”他开了口，妖魔们便领命，蜂拥而至向着小白冲了上去。

        “就凭他们？”小白掩嘴轻笑，面对着蜂拥而来的妖魔鬼怪，她依旧高傲的抬着头，俯视着他们，红眸中满是不屑。

        小白缓步穿行在魔物中间，身姿轻盈柔软仿佛如跳舞一般，她下手很干净利落，一出手便是剜出妖丹。无忧看着掌心的小塔，金眸一眯。

        知道他要对李存礼和巴也下狠手，小白手摸向腰畔，软剑猛然出鞘。红眸一眯，硬生生将他托塔的手砍了下来。

        伤口如火烧般的炙热，治愈速度居然变得缓慢了。明明只是把普通的软剑罢了，为何会有这种效果？

        见到剑刃上沾满了血，她的胸口嫣红的一片，无忧瞳孔略微一震，她用了自己的心头血？真的不惜自己灭亡也要与他同归于尽吗？

        “养不熟的女人”无忧呢喃着，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你以为，你是怎么安稳度过幼年的？是我，一直在你身后照看你，不然你早死了。”

        小白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剑对着他眉心的眼睛就刺下去。

        无忧捏住了剑刃，抬眼凝视着面前的人儿，眼中的杀意在瞬间增强了数倍。

        他本不想伤她，她却恃宠而骄，心中的怒火难以压制，他此刻只想好好修理她一顿。

        “我屈尊降贵的看上你，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他的手劲猛然加大，竟然将剑掰成了两段。

        让一切都毁灭吧无忧缓缓闭上了眼睛，“阿弥陀佛。”他喃喃着，握着断裂剑刃毫不犹豫对着她的头刺了下去。

        “嗯”小白反应极快撇头闪避，却被他捏住了下颚，那把断剑就直直从她的下颚刺了进去。痛苦的狐鸣响彻云霄，大地都颤抖了起来。

        耳畔是她痛苦的惨叫，无忧手微微颤抖着，放开了手中的断刃。眼中有着一瞬的惊慌，却被疯狂和兴奋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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