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蠢货

　　徐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两个平日里总爱摆脸色，吃穿住行都特别讲究的男人，现在正坐在一家街边小店里，围着一张表面糊着油污的木桌，吃着那几道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菜，

　　但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是徐檀在其他地方看不见的，他们都是发自真心地感到开心，见到张姨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么熟悉那么动情。

　　七八年前也是这样，他们俩坐在桌边拿着筷子等待张姨将热气腾腾的菜从那厨房帘子里端出来放到他们面前的桌上，

　　当时在赌场做杂工挺累的，即便老板就是自己大伯，严启铭的待遇也没比其他人好一点，

　　大伯说了，这是为了锻炼他，让他和别人做一样的工作才公平，想起当时大伯严健流露出的大人独有的主导气势，严启铭就忍不住反胃。

　　祁谨比他晚一点进赌场，大概是在严启铭已经上了两个星期的班之后，他才一路奔波来到亩池，然后由朋友牵线进了赌场做工，



　　他一来时，严启铭便注意到了他，这人与自己一般大，身上却有一股暗暗的狠劲儿，这让严启铭被他所吸引，主动上前与他结识，

　　那时严启铭不知道的是，就在一个星期前，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祁谨失去了自己的双亲。

　　两人相熟之后，遇上赌场重新装修给他们放了两天的假，这两天严启铭邀祁谨回严家老宅与自己同住，当祁谨看见严家的大宅门时，才知道这严启铭竟然是这严家的孙辈，也了解到了他背后的不幸以及这座宅子里的波涛暗涌，

　　也就是这天夜晚两人爬上后院杂物间的房顶，随便就着一张毯子坐下，身旁是严启铭找来的啤酒，仰头便能看见广阔的星河。

　　两个少年很迷茫，他们出生在这混乱的地方，他们所见的是战争、毒品、赌博，原本祁谨以为，只有他们这样的平民才会过着痛苦不堪的生活，没想到出生在这大宅府里的少爷经历的与自己不相上下，

　　他们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共同点，这也让他们的距离越走越近，原本各自怀揣的心事，都渐渐地向对方开始吐露，

　　在听过祁谨将父母被残害的事情以一种极其平淡的旁白语气讲出后，严启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总是冷着脸却又无比疼爱他和妹妹的父亲，可惜的是，关于父亲的记忆也停在了这一年，两个同是十六岁的少年，在这个夏天都失去了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人。

　　“吃这个吗？”严启铭在徐檀身旁问到，她点点头，他便夹了一筷子炸虾放进了她的碗里，

　　祁谨则和张姨坐在对面笑嘻嘻地说着自己去商州的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张姨时不时被他逗得嘿嘿笑，

　　徐檀不禁感叹，如果他们都是平凡又普通的人该多好，那样会不会每一天都像这样，简单又幸福。但她心里也清楚，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以及家庭里，他们注定了不会有平凡的生活。

　　吃过饭后他们又聊了很久，他们提议给张姨换一间大一点的，位置好一点的店面，但张姨坚持不让他们这样做，她说现在的环境比起以前那可是好多了，她也不想再换了，就这样将就做下去吧，她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开多久。

　　临走时祁谨从车上提出给张姨买的礼物，其中有一个袋子下面装着一摞摞整齐摆放的现金，上面叠着一些补品给挡住了，

　　祁谨知道，如果自己直接拿给张姨，张姨肯定是不会要的，便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收到这么一袋子钱对于张姨来说，那可是从来没敢想过的事情，

　　不过当她看见这袋子下面的钱时，已经是她关店回到家时了，这时祁谨正和严启铭坐在一辆车上，去往当地最大的娱乐厅回梦阁赴严启铭大哥严庆龙的邀约，

　　昨天严家老宅的饭局上严庆龙只和严启铭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便无其他过多的联系了，没想到今天下午却打来了电话，约他晚上到回梦阁见面，

　　严启铭想着应该很有趣便带着徐檀一起来了，让她也见见自己这些有趣且可笑的哥哥们，昨天她已经惹火一个了，不知道今天她还有那勇气没有。

　　“来啦，快坐”严庆龙翘着二郎腿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这儿在二楼正中央最好的位置，徐檀一坐下目光便被楼下舞台上演出的乐队所吸引，直直地望着，没去听那严庆龙主动给自己打招呼，

　　严庆龙昨天也是在二弟严萧那儿听了这徐檀的名字，也了解到这女人嘴巴十分敢说，他也对她十分感兴趣，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把严萧气成那样。

　　见自己主动给她打招呼没得到回应，严庆龙的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但马上不悦的神情便消失不见了，继而换上了无奈的笑容，

　　“你这小女朋友可真是与众不同啊”严庆龙冷笑一声，勾手意识一旁的服务员过来，给他们倒上酒，

　　严启铭啧了一声，伸手拉了下徐檀的手臂：“刚刚大哥跟你打招呼呢，怎么这么没礼貌”

　　她回神转过头来，呆呆地看向严启铭然后再将视线移到严庆龙身上，故作抱歉地低了低头：“不好意思啊，我刚刚看那乐手演出太专注了，没注意到”

　　坐着另一旁的祁谨看着徐檀装傻充愣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从桌上端起酒杯放到嘴边小抿了一口才将笑意忍下。

　　严庆龙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着挥了挥手：“没事儿，这儿演出的几个乐手确实出色，我有时候都会听入迷”

　　果然，这严庆龙年纪比那严萧大几岁，整个人都稳重得多，比那个严萧能沉得住气。

　　“今天嫂子怎么没一起来？”严启铭问，他记得是在三年前他接到消息说，严庆龙结婚了，娶了这儿一小老板的女儿，他看过他们的婚纱照，但这个大嫂具体长什么样子，严启铭没印象，

　　“你嫂子啊”严庆龙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她在家带着孩子呢，孩子刚一岁，最离不开人的时候，以后你们就明白了”

　　严启铭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徐檀，眼中的意味和耍流氓没什么区别，徐檀抿嘴浅笑，手放在严启铭身后暗暗在他背上掐了一下，

　　“小侄子都一岁了啊？真快，过几天我去看看”

　　“行啊”严庆龙点头，“你要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让人好准备饭菜”

　　祁谨在一旁埋头玩着手机全然不理会他们，严庆龙和严启铭聊起了一些私事儿，徐檀便识趣地移到一旁，

　　她看向四周，目光在不远处的一桌停了下来，那儿围坐着四五个男人，其中一人面前的火花吸引了徐檀的目光，

　　她仔细看了看，那男人左手拿着一个火机样式的冒着火焰的东西，右手食指捏着一张锡纸的边缘，脸凑得很近，鼻子两翼随着吸气的动作收缩，整个面部先是紧张，接着火焰熄灭，那男人便露出了享受的神情，闭着双眼瘫倒在沙发背上。

　　这一幕看得徐檀有些震惊，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不免让她有些愣神。

　　“别看了”祁谨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然后又收了回来。淡淡地对她说到，“在这儿很正常，别大惊小怪的”

　　“很普遍吗？”徐檀弱声问，

　　“嗯”

　　然后他又接上一句：“生活没什么盼头，有点钱就开始麻痹自己，都是些没用的蠢货”

　　沾上这些东西的，在他们看来都是蠢货，徐檀垂头，觉得十分可笑，

　　“你们也是在助纣为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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