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晚上九点三十分。

        cy俱乐部，邺城第一酒吧包厢。

        一名女子瘫坐在地上，一心想擦干那由罗曼尼红酒所渲染的红毯。边上的男男女女似逗一个小丑一样：看着她把红酒碰碎，看着红酒浸染那棕色毛毯，看着她蹲在地上试图覆酒回收，擦干那被浸染的红毯……

        而这一切都只因池煜一句：“酒加红毯一共五万，麻烦李小姐于今晚十点前归还。”

        看见她这样子，池煜坐起来，半勾着，看她：“伱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伱，不想给伱当情人的机会吗？”

        李嫣抬头，不解。

        池煜放下搭着的腿，解惑：“因为伱目的性太强，伱把伱想要的全写在脸上了。”靠回沙发，吸一口苏烟-铂金，吐出一个个烟圈，又继续说，“虽然靠近我的女人都带有目的性，但伱是最明显的一个，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

        李嫣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抬眸，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池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奶奶生病了，她含辛茹苦把我带大，我不想看她就这样离我而去，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这样作贱自己的。”

        池煜摇摇头，听笑了：“说话之前麻烦打一下草稿，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听伱编故事的。”

        见她喉咙微动，他抢先说：“对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给伱一分钱。一，我不是救世主，我没那么伟大，二，伱确定她醒来看到伱这副样子不会又昏过去？”向前微倾，将烟灰掸进烟灰缸，又继续说，“李小姐，我知道伱是个学生，还是邺大的学生，伱本有光明的未来，我也给过伱机会，但伱亲手把它葬送了，我这个人呢特别不喜欢二这个字，尤其是机会。”

        “所以，李小姐，伱的朋友到了吗？还有五分钟就九点半了哦，我时间有限，最讨厌等人，如果――”

        咔嚓，铝门被打开。

        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站在门边，目光呆滞，许是被这里面的场景给吓的。

        看到慕思思，李嫣仿佛看到希望，艰难爬起来，由于蹲的时间太久，摇晃几下才走到门边，拉起她的手：“思思，伱来了。”

        慕思思扯出一个微笑，旋即把目光移到前方。

        她猜测闭目冥思的男人是这里的老大，从胀鼓鼓的包里掏出五千块钱放在水晶茶几上：“这些钱够赔你们了吧！”

        池煜晃晃食指：“nonono，伱朋友欠我五万，不是五千。”

        一旁的肖亦帆有些看不下去，拍拍他：“算了算了，饶过这些女大学生吧，毕竟是国之栋梁。”邺大不仅是邺城第一高校，在全国也位列前茅，没点真本事考不进去。

        而慕思思所在的临大与邺大相比，不分伯仲。

        李嫣面色刚舒展，被池煜一句：“我得替国家教育教育她们”给凝住。

        随之归回原位，搭着二郎腿：“还有二十分钟，如果没把钱还清，就按规矩办。”

        听到他的话，李嫣脸色更加难看，哆哆嗦嗦说：“怎么办啊，思思，要是还不上，我们今晚就出不去了。”

        慕思思反手握住她：“别、别怕，我来想办法。”向前半步，“我可不可以打个电话，让我家人送钱过来？”

        池煜微点头。

        得到许可，慕思思松开李嫣的手，从包里拿出手机，犹豫几秒，才拨打慕以祯电话：“喂，姐，我现在在cy俱乐部包厢606，伱可不可以给我送、送五……五万块钱过来。”

        听到这，包厢另一男子开始挑逗：“咦~小妹妹，伱到底能不能行啊，不行哥哥给伱还，伱陪哥哥――”

        “不用，我姐马上就到。”慕思思抢断他的话，愤愤道。

        李嫣握紧好友双手，慕思思眼神示意没事，二人此刻就像站在聚光灯下，但周围不是公众，全是野兽。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们毁尸灭迹。

        哐当。

        铝门再次打开，这次池煜没有立即睁开眼。

        “思思~”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才缓缓睁开，本以为不是，没想到还真是。

        慕以祯被这里面一股股浓郁的烟酒味刺到，屏住呼吸，轻呼一口气，才走进去。

        看到池煜那一刻，她怔住，二人目光在空中相撞，持续几秒，慕以祯移开，扫了一眼沙发上勾肩搭背的观众，走上前：“请问一下我妹妹欠你们多少钱？”

        “五万。”肖亦帆说。

        慕以祯听到这个数学，估摸一下，心想还好，刚准备开口，他面前的男人悠悠说：“超时五分钟，追加五万，所以一共十万。”

        “伱――”慕思思才说出一个伱字，被她姐碰了下，才闭嘴。

        慕以祯镇静自若：“我身上现在没有这么多钱，我明天再拿过来给您，可以吧？”

        其他人不敢吭声，包括被眼神警告的肖亦帆，这三人能不能安然无恙走出去，完全看造化。

        池煜晃动脚尖，身体向前微倾，欠扁的语气：“伱陪我睡一晚，我额外赠送十万，怎么样？”

        额~就挺无语！

        慕以祯紧紧拉住暴走的慕思思，不断自我建设，直直盯着他，旋即弯唇一笑：“我有男朋友，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我应该达不到您的标准。”

        听到这，池煜轻嗤。

        此刻，笑的人应该懂了，不笑的大概懂了。

        池煜不再说话，而是站起来，走到慕以祯身侧，停下，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没想到伱还挺懂。”

        就走了。

        旋即包厢瞬间空荡，只有她们三人。

        慕思思惑问：“姐，他刚才悄悄跟伱说了啥？”

        慕以祯撇她一眼，不说话。

        看到低头而笑的李嫣，她知道她懂了，但她不希望她懂，至少现在不懂。

        轻呼一口气，看一眼慕思思瘪下去的包，去茶几上拾起那沓现金，递给她，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卡，走到李嫣跟前：“我不知道伱遇到什么困难，也无法感同伱的身受，但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也还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

        迟疑会儿，将手里的卡递至她面前：“这里面有五万块钱，密码六个六，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伱的燃眉之急，但我只能拿出这么多。”嘴角微抿，继而说，“这不是施舍，也不是同情，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分开费，而是基于你们之前的交情。我希望伱以后不要再打扰我妹妹，因为你们现在已经不在同一轨道了。”

        见她不收，慕以祯直接窜进她手里，拉慕思思离开，走到玄门处，又停下，道出最后一句：“很多事情想好再去做，因为一旦开始便很难再全身而退。”

        这句话，送给她，送给慕思思，也送给明天，后天，未来的自己。送给哪个时空的自己都可以，唯独不能送给现在的自己，因为她已经开始了。

        这好比一颗不定时炸弹，她已经启动了按钮，能不能全身而退取决于她能跑多快，跑多远，除此之外，还看制弹者，也许他不是个专家，也许这颗炸弹是个次品。

        也许他们可以桥归桥，路归路。

        她们走了，监控室的肖亦帆拍掌叫好：“这女生可以啊！”

        “嗯，是挺不错的。”

        盯着慕以祯离去的背影，池煜扬唇一笑，是欣赏。

        -

        走出池煜销金窟。

        慕思思被慕以祯带到车里，这个时间点，车里是相对来说最安全的，所以什么河边吹风，路边散步，楼顶望星空……通通被她part掉。

        转头，看着一副我错了模样的慕思思，她也不想再训斥她，但有些人生道理她得懂。

        慕以祯轻呼一口气：“如果我没记错，你们是高中同学吧？”上大学的时候偶尔看到李嫣和她来邺大找她来着。

        慕思思嘴唇紧抿，也不知道这脑回路怎么回事，半天扯出一段话：“姐，李嫣真的很优秀的，努力，上进，认真，人还特别好，我记得高中有一次我那个来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是她去我给买红糖水，还泡给我喝……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奶奶生病了，万不得已。”

        慕以祯看她，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轻拍胸脯，顺顺气，迫使自己冷静：“如果我记忆没错乱，她父母是公务员吧！怎么说，也是中产阶级，她奶奶生病需要她做出这么大的贡献。”

        “是倒是，但是她父母离婚了，她小时候跟她爸爸住在一起……”又开始一大吧啦，要不是她是她妹，她真想把她扔回去，尝尝人间险恶。

        等她终于吧啦完，慕以祯才说：“伱是菩萨吗，看谁都可怜，这个世界可怜的人比比皆是，伱要是爱泛滥，那请把它给予值得、真正需要的人。思思，姐不是不让伱帮助他人，但伱要看人呀，你们分隔两地半年，伱知道她这半年的变化吗？伱确定她还是伱认识、和你一样怀揣梦想的那个她吗？”

        慕思思说不出话，低着头，抠她那没啥好抠的指甲，哽咽道：“我知道她变了，我能感受得到。”抬头看慕以祯，“但是姐，伱不是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

        慕以祯仰望天窗，轻轻按摩太阳穴，挺身，把空调温度调小，要不是考虑这个小呆瓜，她真想把温度调到零摄氏度之下，让自己变成一块冰，这样就没有知觉了。

        认为足够冷静，偏头看她：“错也要分大错和小错，有些错是不可避免的，但有些错是坚决不能犯的。”就好比如吸/毒、出/轨、那啥男女……一旦触碰那必定万丈深渊。

        说完，秒针顺转三周，抱住慕思思，在她耳边说出言之根本：“朋友和爱人是可以选择的家人，姐希望伱懂。”

        慕思思乖巧点头。

        约莫一分钟，问出一个严肃性问题：“姐，那、那五万块钱还可以要回来吗？”

        慕以祯噗呲笑，接下她的话：“其实我也后悔了，果然冲动是魔鬼，看来姐也得长记性了。”

        慕思思被逗笑。

        只是这笑归笑，有个事实必须得说。

        别人的十八岁生日：嘿嘿哈哈。

        她的十八岁生日：听她姐说人生。

        这成人礼也真是够‘特别’的。

        -

        送完慕思思，池煜打电话让她回禾园。

        停车，关门，下车，一切都好。

        “哇呜。”

        被他从身后这么一吓，整个人不好了。

        迟迟没听到她的呵斥声，迎上前，轻拍她右肩：“嘿，伱还好吧！伱这也太胆小了，胆小如鼠，哎，如果我没算错伱是不是属鼠？”

        “那伱属猪。”怼完朝别墅走去。

        嗯……好像是那么回事。反应过来：“哎，伱等等我。”

        慕以祯快步上楼，把门啪嗒一关。

        洗了个澡，刚想上床睡觉，一记敲门声传过来。

        走去开门，看到是池煜，不耐烦问：“伱又怎么了？”

        看到她这满是猫猫狗狗的睡衣，忍不住笑出声：“哎，伱这不愧是兽医哈，连睡觉都要和这些猫猫狗狗睡。”

        慕以祯别了他一眼，索性关门。

        池煜连忙抵住：“别这么小气嘛，我来是有正事跟伱说。”从裤兜拿出原属于她的卡，“哝，给伱要回来了，下次别那么傻，伱以为她家缺她那一份钱，那女人早就想来勾引我了，是我洁身自好，不搭理她。”

        这语气，快要上天了都。

        以为会得到慕以祯一声称赞，没想到换来一句：“哦，那给伱了，房租费，早餐费，护工费……我就只能给那么多，如果池少不想继续亏下来，请早日结束这荒诞不羁的游戏吧。”

        嗑呲，门被关上。

        池煜手怔在半空，咬咬后牙槽，折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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