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三世镜35——明听楼

“明听楼生于玄历八万七千三十六年”
  ！
  明听楼！
  睿王幼子明听楼！
  我略微睁大眼睛往前走去。
  明家培养孩子的方法和其他世家并不一样，他们将孩童时期的幼儿教育延长至六岁，再将大量的文化课延长至三十岁，在此期间并不对孩童的修炼有多余的干涉，等到孩子百岁之后才开始督促修炼，两百余岁后再将家族事务交给孩子。
  此举劣势明显，百岁之前耽搁太多修炼时间会导致后期修炼乏力，难以突破至高等级，但是优势也同样明显，明家养出来的孩子，除开先天不足的，基本都能活到千岁。
  其他世家的孩子，两百岁之前夭折的概率约莫三成，修炼至破命四觉之上的概率约莫七成，破命八觉或之上的约莫两成，明家夭折概率不足一成，破命四觉之上六成，破命八觉之上一成。
  明听楼……是明家十万年的记载中，唯一一个身体强健却没有活过两百岁的孩子。
  他活了一百六十四年，死的那天，游子卿冲上命者居住的神殿里，挥刀将里面的神龛神碑砸了个稀巴烂。
  这还不算完，如果不是游书旭及时阻拦，怕是神殿本体也要被毁上一遭。
  动静闹得极大，慕神的世家愤怒地联名发出声讨。也因此，游子卿被判到永恒之塔里思过万年。
  按理来说，让他为之砸神殿的明听楼应是在他心中有不低的地位，可与我的相处中，不管是今世还是前世，他都鲜少提及明听楼。
  为什么？
  带上这份不解我继续向前，视角的主人被大哥明听榆与父母一同压在书桌前学习，明母的责骂、明父的无奈、明听榆的包庇混成一团，明听楼觉得头疼欲裂，我看着却觉得甚是温馨。
  他坐不住，不喜欢学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对于需要上手鼓捣的事物喜欢非常。
  爬上房顶观察上面的藤蔓动物，跳到房梁上来会钻研房顶的构造，把玩不同的木头用刻刀在上面刮出深浅不一的划痕……在明家的宅邸里，他就像是大发现家，每天都能找到不同的知识点进行学习。
  几岁的年纪，便自己用碎木条雕刻拼接出一套与主屋一模一样的小屋子来。
  这样子的成果在灵师的世界里，是毫无用处的，明母明父见了会训斥，但是明听榆和他的妻子却会鼓励他追逐自己喜爱的东西。
  这位明听榆……大概是不想弟弟的梦，如他的恋情般没有终点吧。
  明听榆的妻子名曰席巧，是位大陆来的女子，史书上对她没有过多的记载，更多是写明家的内容里顺便写上去的。
  眼前的视角来看，这位席巧很有原则且待人平等。整个明家，明听楼最喜欢和他的嫂嫂玩。
  席巧乐于遵守与孩童的约定，只要出门前答应了给明听楼带什么材料，就一定会带回来，比起明听榆答应后又常常忘掉的模样，嫂嫂显得靠谱得很。
  在明家都将明听榆当不懂事孩童看待的时候，席巧始终在家族商量事情的时候，仔细较真地询问明听楼的看法与意见，让年幼的明听楼在这个家里，有着话语权。
  这份为人处世的态度，深深影响到了明听楼。
  十五岁入学，二十岁回家继续家学，三十岁闭关，百岁魂立。明听楼明明性格脾气都算出众，却交不到什么知心朋友。
  他的原则与逻辑在九重天中是那般格格不入。
  若是落在话本子里的武侠江湖，他一定会是万人瞩目的男主角，但在九重天这被规则礼法尊强束缚的环境中，明听楼这般任我率性又尊重他人的存在，会被旁人当成莽撞的麻烦。
  不过……
  看起来他也不在乎。
  百岁魂立之后，这位睿王幼子的“叛逆”才被显现出来。作为一位灵师，他只浅浅闭关七十年后便拒绝修炼，为此不惜与明父明母大吵一架，明听榆劝架不成，反遭明父指责，认为他在捧杀弟弟。
  自幼被关爱的明听楼，第一次被关了禁闭。
  考虑到明听楼甚是熟悉家里房屋的结构，明母又命人将房子里外包上一层结界才罢休。可明听楼还是逃了。
  因为外头，有个不再旁观的游子卿。
  “您是那位大殿下？”明听楼哼着歌儿大摇大摆与游子卿漫步在大街上，丝毫不惧怕自己会被再度抓回去。
  游子卿低声嗯了一下，叫人瞧不出喜怒。只见明听楼的视角突然停住，模样滑稽地给游子卿行了一礼：“那……小人见过尊者。”
  “尊者？我可不算什么正经尊者。”
  面对他带着淡淡嘲弄的话，明听楼不假思索道：“哦~原来如此！原来大殿下叫不正经尊者吗？”
  听这话，游子卿竟然浅浅地笑了笑。
  视角的主人摇头晃脑往前走去，手舞足蹈道：“大殿下将我从水生火热的禁闭中救出来，这份恩情明某没齿难忘！今个儿大殿下你选个地方，明某好好请你吃一顿如何？”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画面传达出极为满意的情绪，连带着我脚下的独木桥都变得明朗。

  游子卿道：“你就不担心我靠近你别有意图？”明听楼并没有看向他，我瞧不见说出这句话的他是何等表情。
  “怎么？大殿下是断袖瞧上我了？哎，这可使不得，我虽然不学无术但还是喜欢女子的。”
  “……”
  视角转回，我看见游子卿满头黑线沉着脸色盯着明听楼，明听楼立马改了口：“想想也是不可能的，我开玩笑的，大殿下你别往心里去，走走我带你去喝一杯，要说这九重天里的酒楼啊，就属珍野酒楼里的下酒菜最好吃，我们一起去吧！”
  明听楼拉着游子卿去了他口中的酒楼，因为第一次来，拿着菜谱看了许久。
  游子卿问他：“你没来过吗？”
  “当然没有，我只是道听途说。我爹娘管我管得严，总是说什么贪图享乐不好，他们还举例说什么多少年前封家有个孩子就因为贪图享乐被家里人驱逐出去，后来发现凄惨地死在了街头。”
  说着，他在菜谱上勾出一大串的菜肴，几乎是除了他忌口的全点了个遍，又要了四壶不同口味的酒。“就这些吧，大殿下你看看你要不要点点什么？”
  我能看见游子卿接过菜单时面目抽搐了一下。他似乎是想问‘我们只有两人你点这么多？’但是碍于刚认识不久，这话终于被他吞了下去：“没有，就这样吧。”
  他们坐进包厢里，明听楼盯着游子卿打量许久，最后问出一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何出此言？”
  “瞧着你格外熟悉，就好像许久不见的血脉至亲一样！你知道吗？刚才你将我带出来时那英姿飒爽的模样简直太好看了，我若是女子一定当场以身相许！”明听楼眉飞色舞地说着说着，察觉到游子卿关爱智障的眼神这才收敛几分，故作高深地咳了咳：“真的，见你第一眼我就感觉我们似乎已经相识很久了。”
  游子卿：“嗯。”
  “哎嘿，你也有这种感觉对吧！我就说嘛，肯定不是我的错觉，我的直觉向来很准！”说着，明听楼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小时候我每次感觉情况不对都会被责骂，感觉愉悦就会有意外收获。”
  说着说着，他拿起酒壶向游子卿面前的杯子里倒去。在谢心悦视角中说自己不能饮酒的游子卿，此时此刻并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思。
  拇指长的小酒杯被清澈的酒水盛满，明听楼举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拿起筷子对准上好的凉菜扫了过去。
  这一场半夜的大快朵颐大概是明听楼对于美食探索的开端，从这天开始，明听楼在九重天关注的不再是哪里好玩哪里好看，而是谁家的招牌菜好吃在哪里，谁家能将常见菜肴烹饪得别有一番风味。
  他的月钱几乎全部用来品尝每一家酒楼小铺上的不同食物，完了认认真真给每一道自己吃过的食物写下口感色泽香味三个方面的评语，再在每则评语背后注明他自己观察到的细节。
  探索美食的过程中，明听楼经常会喝个酩酊大醉然后第二天在自己的卧室里头昏脑涨地醒来。
  他的酒量很差，一壶酒下去必定醉的不省人事，偏偏每次他都要将酒品点个遍，然后挨个品尝一番，得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游子卿时不时来陪在他身边，有时是助他溜出明家大宅，有时是帮他隐匿气息潜入别人的厨房，更多的时候是将路都走不好的明听楼送回明家。
  四处偷师观察学了十年后，明听楼在自己院子的大桃树下埋了三壶不一样的酒，似乎是标志着自己实践的开始。
  那本足足一尺厚的评语书，在一次次的烹调炸煮中被细化，按照烹调方式的不同被精心分成不同的书册，装在专门的灵器之中。
  游子卿时常被他叫来试菜，每每试菜都是鸡飞狗跳，他不吃苦味食物，不吃荤腥，更不吃一切软糯的甜食。不仅如此，他还格外讨厌根茎类蔬菜。
  在他这不吃那不吃的时候明听楼都会翻一个白眼。
  “你说你不吃萝卜，昨天我炖的就是萝卜鸡蛋羹，你吃完还续了一碗！”
  “你猜猜这是什么馅的？”“什么？”“猜猜嘛！”“葫芦？”“错了，是苦瓜。”“……”
  “这有俩碗混沌，你每个都吃一下试试哪碗好吃。”“这个。”“这碗其实是放了葱姜蒜的。”
  “我说你啊，不要想当然地觉得一个食物是什么样的，要多试多尝才能客观得出你喜不喜欢这个食物。”
  话虽如此，游子卿该挑食的时候依旧会挑食，无论明听楼怎么推荐都无济于事。面对这么一个蹭吃蹭喝还挑挑拣拣的人，换成旁人或许早就不难烦了，明听楼看到的想到的却是另一个方面。
  ——与我相处之时，游子卿对一切口腹之欲的东西都不挑剔，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还会有忌口的东西……
  “喂，大殿下，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自认为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也算熟络的好友，所以接下来的话不含任何阴阳怪气也不包含任何延伸意义只表达我个人的字面意义的观点。”明听楼主动敲开游子卿住所的大门，面对着开门的游子卿开口说了一长串。

  游子卿：“？有话进来说。”
  他将明听楼引进尚未来得及收拾的室内，明明是艳阳高照的中午，屋内却黑得像是雨天的黄昏。
  “你想说什么？”
  明听楼的眼神锁在游子卿的面庞上：“我想问一下，你的忌口是不是因为，这些食物会引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听见这个问题，我也忍不住竖起耳朵。只听游子卿直白道：“是。”
  哎？这就承认了吗？
  我感觉诧异无比。以他的脾气难道不是该反问一句为何如此说，或者问这些做什么吗？怎么就直接应是了呢？
  明听楼一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听见他对游子卿说道：“好吧，那我下次给你试菜会注意点的，对了大殿下，明日有没有空陪我去下界一趟？”
  “眼下正是春初灵兽复醒的时候，你去下界作甚？”
  “我昨日从菜谱里看见一种没见过的木耳，查了半天的资料才知道这种木耳是长在泥泞地里的，九重天结界内我找不到，就想去下界碰碰运气。”
  “好吧。”
  明听楼的视角里有那么些许的怪异，在他魂立之后，我便完全感受不到他在想什么，亦或者他的情绪如何，只能透过视角看见的环境来判断明听楼现在出于何等状态。
  他同游子卿一道寻找三四日的木耳后，终于带着三包不同品种的木耳回了九重天明家，这一回，气性上头的明母直接一个巴掌拍了上来。游子卿想阻拦，却被明父瞪了一眼，道：“大殿下还请自重，明家庙小攀不上大殿下的高枝。”
  明听楼被莫名其妙关了禁闭，席巧给他送饭之际，我才知晓，原来他们二人一同离开九重天的样子被有心人看见，加之之前他们总是言笑晏晏相伴而行，所以短短的三日“明家与大殿下勾结”的传闻便传得沸沸扬扬。
  也不知道背后操控之人，是觊觎明家的地位，还是想对付游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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