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

我抬眼看过去，早上还好好的镇子，此时已是一片废墟。
  村子上方，高低不平地飞着约摸十几位灵师，最高一人是八觉初阶的灵力，剩下的以五觉到六觉不等，以父亲和母亲的修为全身而退不是难事。
  这等实力的货色绝不可能是来对付我父母的，那么出现在此大概是村子本身出了什么变故……
  是权力与土地的争夺？
  还是别的的什么。
  他们似乎发现拿不下父亲母亲，便停下手交谈着，我毫不犹豫地用神识扫去，听他们交谈的话语。
  “该死，上头只说让我们偷袭这个镇子再嫁祸，可没说这破地方还有两八觉巅峰的灵师！”
  “这下怎么办？不能灭口我们这任务失败了啊。”
  “别怕，他们俩人实力强势却窝在这个小地方，可见不是什么有后台的。我们先与他们交流一下，若是他们愿意就此离去咱们就算完成任务。”
  “那他们不愿意……”
  “不愿意就回宗门请救兵啊，我们这儿有十几人，拖住等到救兵来应该不成问题……况且这种散修，平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怕什么！”
  ……
  听清楚了事情始末，我收回了神识，静看父亲和母亲如何处理。
  他们搞不定也没有关系，以我的能力来说，带他们二人全身而退不是难事。
  我身边的五个孩子却是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趴在灌木丛里动都不敢动。
  是啊，他们该怕的。
  强大的灵师之间的擦枪走火，死伤无数的永远是没有灵力的平民，很多普通人努力一生，留在史书上也只是一个伴随某某灵师的数字。
  有的是存在于丰功伟绩里，有的是存在于罄竹难书中。
  就让父亲和母亲与这些人交谈吧。
  我这样想着。
  忽然，一抹粗糙未加修饰的神识在我们头上扫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灵力向我拍来，前前世多年逃亡的本能让我不假思索直接跳开，同时对准灵力来处刺去我的攻势。
  温热的液体自侧边而来，飞溅在我的脸上、我的衣裙上。
  我闻见血腥味下意识扭过头去，那五个孩子已没了气息……
  “瑶瑶！”
  母亲的惊呼从耳后响起，我寻声看向他们，却不自觉的笑了笑。
  依照他的期望，被我磨炼一世的笑容。
  温柔纯善似是不谙世事的笑容，总是让九重天的他们夸我率性纯澈又不失大方，直至九重天被魔族攻破，他们才明白，导致他们走向灭亡的，是我。
  ……
  只是片刻愣神的功夫，戴雪竹与顾铭枭便飞到我身边，那十几人也围了过来，表情却是惊疑不定。
  灵师虽可以使自身容貌停止变老，却不能让自己的容貌向年轻时变化
  八岁还是孩子的模样，按照旁人朴素的修炼认知来说再怎么天才也没到会飞的五觉，此时我浮在空中，连灵力都尽数收敛。
  如此妖孽的天赋，约摸吓着他们了吧？
  果然，我一撇，便看见一人面带惊慌往人群后方飞，好像要报信。
  既然都被看到了，为了避免接下来更大的麻烦，就全部灭口吧！
  我从来不怕杀人。
  为了如他所说般活着，我可以付出许多。
  只要能……如他所愿！
  我抬手，从地下钻出无数红色的血滕，将面前这十几人尽数捆住。
  我手放下，十几朵血花在空中绽放。
  血光落幕，唯一一个八觉的人站在一片血渍中间，之前眼底的倨傲不见，只有满满的震惊。
  我现在实力尚弱，许多前世会的招式都无法使用，因此对于八觉这个境界还无法通过控制灵力秒杀。
  震惊的不止是他，还有我父母。
  余光里我都能瞥见他们的不可思议和惧怕。
  得先把眼前人解决，这位几百岁还卡在八觉的废物居然也能混个长老当当？现在的世界资源已经这么稀薄了吗？
  我以血为刃，手持双刃，直接冲到他身后，一手割喉一手刺心，顺带调动灵力将他的整个丹田爆破。
  他眸光消逝，残破的身体从空中坠落，没了生气。
  我长舒一口气。
  “瑶瑶你……你是瑶瑶吗？”母亲回过神来，已被我吓得语无伦次，她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衣袖，恐惧又诧异。
  父亲自然而然的伸手将母亲搂入怀里，同样惊疑不定地看着我看了许久，才缓缓问道:“瑶瑶，你……这一身本领是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着这一对璧人，简单道：“一个人教的。”
  言语轻描淡写到我自己都不信，但是就是事实。
  “谁？什么时候？”父亲追问道，脸上写满了紧张震怒：“你现在按照气息来说可是已经到了七觉巅峰？如今瑶瑶你八岁，八岁的七觉巅峰？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方式？”
  原来父亲在担心我会用特殊的药物来修炼吗？
  那还好。
  “没有。”我从容答道。
  不过显然父母并没有信我这么轻飘飘的话，但是他们也不愿继续在这片废墟上与我僵持。

  “总之，现在还不确定幕后之人会不会来找麻烦，我们先找个安全的落脚点。”父亲说着，他看向我，一贯认真平和的眼里少见地浮上几分严厉，里头明明白白写着：你给我好好交代是怎么回事！
  我心下了然。
  住了七年多的地方被人灭口，周遭的普通人朋友全部离世，养了八年的女儿还有另一副面孔，疑似使用了禁术修炼……这些事情总得给他们时间缓一缓。
  我任由母亲上来紧紧抱着我，她明明又惊又怕却偏生抱我抱得极为紧实。
  借着她的力量，我不需要奔波就顺便修炼起来。
  七觉巅峰太过于弱了。
  在我没有修炼到上十觉之前，我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
  这个世界的等级系统分为下十觉上十觉。
  如果抛开不能修炼的平民百姓，大多数灵师的灵力等级都会停在下十觉。
  众人成长的天地法则便是十五岁身成，百岁魂立，两百岁命格成。
  我曾学过的理论课上说：
  十五岁之前达到可飞行的四觉便是天才，而十五岁达到不食五谷的五觉便是天才中的佼佼者。
  而能够十五岁五觉的人，其身体强度便有机会冲击上十觉。百岁魂立后，灵魂强度会成长完整，便有了承载上十觉灵力的可能。
  百岁而立大多数天才能力都在九觉巅峰或者十觉，这时候的这些天才只要不卷入上十觉之间的斗争，大多数都能富足得活到千岁，达到他们命格承受的终点，然后就此死去。
  上十觉便是在一百岁到两百岁这个时间冲击的，只要能够突破十觉巅峰，达到破命一觉，那么这个天才的命格将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成长，能够承担更多的寿元。
  此后每突破一觉都会让命格质变，以此来达到永生。
  只是……
  这个世界何其广袤，便是人口就有万亿，除开底层不能修炼的人，能够修炼的人数有几十亿，其中的天才更是数不胜数，哪怕一个破命一觉很值钱，在如此巨大的人数支持下，千万的破命一觉以上的人总是有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尤其是对于天才这一类人来说
  他们一个个都是自命不凡的存在，很多人没有死在命格的命数下，却是死在了权利的尔虞我诈，人世的险恶里。
  或许……他们的命格里就是死路一条，祸大于福也不一定。
  很多年轻或天赋不高的人并不知道命格命数这一说法，在他们眼里只有百岁而立。
  哪怕是那些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世家大族子弟，也得活过二百岁才有机会从长辈口中得到关乎命格命数的教导。
  似乎是成了九重天与二族四家八宗的惯例。
  我依稀记得……我的第一世与他相伴三十年，而后独自逃亡数百年，糊里糊涂死去才知道，命格与命数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强大到无人能抗衡。
  纵然是我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一般的天才，也得死在两百岁这年生辰。
  每一世都不例外。
  ……
  “瑶瑶，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的身手可不像是你能有的。”父亲带我们来到一个山间废弃的房子里，这里长满杂草的样子像我们说着他已经荒废了许久。
  “瑶瑶？”
  我被一声呼唤缓过神来，定睛一看，父亲和母亲都一副紧张的样子看着我。
  天下的禁术哪有什么不会被发现的？
  他们二人没见过真正的邪术禁术为何等可怖模样，想当然地以为我用不正当的法子修炼，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如实地答道:“身手是游念卿教的，能力是我自己修炼的。”
  “游念卿？”母亲闻言不自觉拔高了声音，绝美的脸上写着不可置信：“瑶瑶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点点头。
  “这么叫他或许生疏了，我应该叫他游子卿的。”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父亲一头雾水，他看向母亲，问道：“这个游念卿是谁？游子卿又是谁？小竹你为什么那么激动？”
  在他生长在渊红宗的记忆里，显然是不晓得外界发生了什么的。
  游念卿，或者说游子卿，在九重天可是臭名昭着的大殿下。
  只听母亲凝重缓缓道：“游子卿，就是祸乱天下的游念卿的化名！”她顿了顿，看向我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怀疑，一字一句道：“而他已经死了整整两万年！瑶瑶，你又是如何认识两万年前已经死的人？”
  父亲紧缩眉头，身为渊红这种事情上想的倒是很多，他问母亲：“会不会是假死？或者借尸还魂？亦或者入了轮回？再或者……”
  “不可能！”母亲斩钉截铁打断他:“当年多少人亲眼看着这个魔头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处刑场上密密麻麻布置了一百八十道结界，史书也已拍案定板！若是还能活，便是无人能敌的妖孽了！”
  “魔头？”我抬眼道。
  这魔头倒是和我前世妖女的称呼很般配啊……
  可是有什么用呢？

  如今他果然已经死了。
  我相信母亲说的是真的，如此下场与他的所作所为倒也相配。
  人们都是喜欢看作恶多端的坏人落得凄惨解气的下场的。
  但……
  为什么？
  我的胸膛里会烧起叛逆的火焰，它呐喊着绝不可能。
  母亲见我这般平淡的反应却是忍无可忍，她上前抓起我的手，激动得唤了我这一世的大名：“顾瑶！你还敢说你这一身本身是他教的吗？”
  那眼神就好像我是叛徒，但是又燃起一丝希冀。
  她希望我是说谎骗她的……
  可我注定让她失望了，我抬眼坚定地看过去：“是的，是他教的。”
  是他手把手一招一式慢慢教给我的。
  母亲还想再说什么，父亲拉住了她，他看向我，眸光冷厉像是过去惩戒犯错孩童的大长老：“那么瑶瑶又是怎么认识一个死了两万年的人呢？”
  “前世。”我答道。
  “那你前世是谁？”父亲紧跟着问道。
  我前世是谁？我前世还是我，只不过是个披着一张面具的我而已。
  我闭了闭眼：“我可以是渊红道血神女、放逐道创始者，也可以是生死门掌门人唯一弟子、魔道名誉长老，更可以是渊红宗宗主独女，九重天神圣大圣女独女，只是无论哪种身份，都是被人私下诋毁的混血儿。”
  他们曾叫我，仪安尊者。
  尊者，对于修炼至巅峰的灵师的尊称，可第一世他们口中说起仪安尊者这个称呼，总是带着些嘲讽惋惜的意味。
  说完我看见父亲沉默了。
  因为这些名头在告诉他，前世并非轮回的前世，而是重生。
  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天赋，却不能像寻常天才般享受周围人的爱护，便是他们的私奔带给我的。
  我恨他们的行为吗？
  倒也没有……
  空气就此安静了下来。
  良久良久。
  “瑶瑶是重生？”
  我简单嗯了一声。他们确实可以如此理解。
  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我们三人就这样大眼看小眼的对坐着，父母的脸上写满心事。
  那便给他们一点时间思考吧。
  如果他们还愿意养着我，那我就继续跟他们二人一起生活，如果他们觉得我过于可怖，那我便自己离开他们。
  左右，前两世我也一个人挣扎了那么多年。
  我没有浪费时间，闭眼继续修炼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我就能修炼到八觉的水平。
  除了修炼天赋奇高之外，我几乎什么都没有，我得努力修炼到旁的人轻易伤不了我，才能解决两百岁的命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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