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00-12:00

“咣——咣——咣——咣——咣——咣——咣——”1937年12月2日上午7点，天色已经大亮了。

        南京城内，两件事同时发生：一是□□号召南京市民往挹江门撤到后方，在□□的号召下，南京城内的百姓纷纷涌向挹江门；二是吴毅的士兵在南京城内演练，他们一个排一个排地演练，还特意经过天喜茶楼和精致皮鞋店。

        岳翔在江面上等着，来了几十个青壮年，为首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道：“你是岳翔吧？”

        岳翔点头，说：“你是奉潘正宇的命令来送人过江的吧？”

        “是的，潘主任正在号召南京市民转移，”络腮胡子指着身后众人道：“这些人都是江面上这些船的船主。”

        岳翔点头，对众人抱拳道：“各位，我们现在是在救我们的同胞，请诸位加把劲。”

        “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的。”那群青壮年说完就下了船，每人上了一条船，等候着百姓到来。

        没过多久，有七十多个背着包裹的百姓来到了挹江门。岳翔看着那群人，在人群中寻找着沈雅云的踪迹。然而并没有沈雅云。

        那些人们来到挹江门以后，十个人一组，按组上船。这些人上了八条船，八位船员将船就启动了，载着他们来到了对岸。等到人群到达了对岸，岳翔母亲就对人们说：“你们往长沙去吧！到了长沙就安全了。”那些人点了点头，便往长沙去了。

        有位船员问岳翔母亲：“阿姨，您怎么不回去啊？”

        岳翔母亲看着挹江门，说：“我要等我儿子，我儿子在对面等他的未婚妻。等他的未婚妻到了，我们就一起离开南京。”

        船员点了点头，八位船员驾着船又驶了回来，准备接第二批群众过江。

        第一批人刚过去没多久，第二批人就来了，这次来了几百人。岳翔又在第二批人中寻找沈雅云的身影，没找到沈雅云，却在第二批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天禧茶楼的老板。岳翔之所以会认识他，是因为在特务给的资料里见过，当时看到的是照片。恰巧此时天禧茶楼的老板穿着和照片里一样，所以很好认。天禧茶楼的老板提着一个行李箱，岳翔心想：“如果天禧茶楼的老板是汉奸，那么行李箱里一定是电台之类的东西，我得想办法查看一下才好。”于是他主动迎上去，说：“您不是天禧茶楼的掌柜吗？在南京的生意那么好，也要离开南京吗？”

        掌柜笑道：“这位小哥说什么话呢？这生意哪有性命重要啊！”

        岳翔点了点头，假装摔倒往掌柜的身上靠了一下，顺势抢过掌柜的行李箱往后一扔。行李箱从高空中落下，当即打开了。岳翔的目光扫了一眼箱子里，里面并没有装电台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些衣物和一套茶具。掌柜怒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摔坏了我箱子里的东西，你赔都赔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站稳，您看看有什么东西坏了吗？”岳翔赶紧来到行李箱旁，趁机翻动行李箱里的东西，没发现有类似汉奸应该带的东西。

        再把行李箱里的东西翻了一遍以后，岳翔又发现了一个小箱子。他正要伸手去拿那个箱子，掌柜已先一步取过，打开。小箱子里面也不是汉奸该带的东西，而是一套茶具。

        掌柜看着茶具完好无缺，笑了，说：“谢天谢地，总算是没有损坏，要是损坏了，你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岳翔也连忙赔笑道：“没损坏就好，没损坏就好……”

        掌柜重新收拾好行李箱，上了船，随着船与一群人往对岸而去。

        岳翔看着掌柜远去的身影，嘴角微微上翘。这一批人过去了，又一批上千人的队伍到达了挹江门。岳翔在这批人中继续寻找沈雅云的身影，可依然没有见到……已经连续五批人过去了，每一批来的人都比上一批人多，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上万人，可是在这上万人中，岳翔仍然没有发现沈雅云的身影。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在江岸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这傻丫头在磨蹭什么？人命关天的时刻了，怎么还不来？”

        这时，又来了一大群人，这一大群人看上去有三万人。在这一群人中，岳翔看到了潘正宇。潘正宇一边对百姓们说“大家不要急，慢慢来”维持秩序，一边指挥着百姓们有序往船上走，然后由船载着到达对岸。到达对岸以后，船又返回接第二波人……如此反复，江面上的船只来来回回将这些人运到对岸。

        岳翔走到潘正宇跟前，问：“沈雅云呢？她怎么还没来？”

        潘正宇说：“我不知道啊，我叫她去通知家人撤离了。按理说她和她的家人早该来了。”

        早该来却没来，肯定是在家遇到麻烦了。岳翔放心不下，决定去沈雅云家看看。他去之前看了一眼江对岸，他知道如果他一离去，他的母亲一定会回来。岳翔指着江对岸的母亲对潘正宇说：“她是我妈，如果她回来了，你就告诉她，不要忘了我的交代。”

        潘正宇点头，于是岳翔往南京城里跑。果然，岳翔母亲看到岳翔往南京城里跑，就坐着船回来了。

        潘正宇看到岳翔母亲回来了，就说：“大娘，您怎么回来了？”

        岳翔母亲说：“那个刚刚往南京城里跑的是我儿子，他去干什么？”

        潘正宇点头，说：“他去找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他让我转告您，不要忘记他的交代。”

        岳翔母亲一凛，心道：“不能拖累儿子。”于是她又坐船回了对岸。

        潘正宇看着回去的岳翔母亲，心中暗暗惊奇，暗道：“连突发情况都料到了，这岳翔果然非同凡响。若是进入军校培养，将来必是将才。”

        冬天的长江水仍然奔流不息，寒冷的风在长江水面上吹，只有长江的船只在江面上来来回回，将百姓一波接一波地送到长江对岸。

        岳翔往沈雅云的家里跑，正好经过礼拜楼的大钟，“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礼拜楼的钟响了九下，岳翔看了一眼大钟，继续朝沈雅云的家跑。

        大约跑了十分钟，岳翔就到达了沈雅云家，沈雅云的家门紧闭着，岳翔握起拳头一拳接一拳地砸在门上，发出“嗵嗵”的响声。

        “这谁呀？别把我家的家门砸坏了。”沈雅云母亲把门打开了。

        “沈伯母，是我。”岳翔说。

        “你来干什么？”沈雅云母亲略带愤怒地说。

        岳翔说：“现在整个南京城的人都通过挹江门往后方撤离，你们怎么还在家？”

        沈雅云母亲叹了口气，说：“别提了，老头子不愿意撤。”

        岳翔说：“您让我进去，我去劝劝他。”

        沈雅云母亲点头，打开了门，把岳翔放了进去。于是岳翔、沈雅云以及沈雅云父母聚集在沈雅云家的客厅。

        沈博儒看到岳翔进来了，就问：“谁让你把他放进来的？把他赶走！”

        岳翔说：“沈伯父，现在中日双方还没有在南京附近开战，是撤离的好时机。如果现在不走，等到中日双方在南京附近交战，再要走就走不了了。”

        沈博儒站起来，说：“只要南京城所有兵民同仇敌忾，我们就可以守住南京！”

        岳翔不屑地笑了笑，说：“这番话一定是唐生智对你说的吧？”

        沈博儒一愣，点头，说：“是。”其实在岳翔跟沈博儒说了唐生智守不住南京之后，沈博儒心里也没底，于是他专门去找唐生智谈守卫南京。名为守卫南京，实为探唐生智的口风。是唐生智给了沈博儒留在南京的勇气。

        岳翔说：“唐生智忽视了实际情况。就拿刚刚结束的淞沪抗战来说吧！国军80万人，日军60万人，人多打人少，犹且守不住上海。现在国军才十几万人，日军大约有20万人，人少大人多，这怎么可能守得住南京呢？沈伯父，您不能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唐生智。”

        “不托付给唐生智，难道还托付给你吗？”沈博儒站了起来，说：“唐生智虽然没打过胜仗，可是你呢？你连仗都没打过，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而已。”

        “伯父，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也不能相信唐生智啊！如果唐生智是个足智多谋的人，那还好说；可您是知道的啊！唐生智打仗从来没打赢过。刘峙被人称为猪将军，唐生智连他都打不赢，可见他比猪还蠢，您真的要把全家的生死托付在一个比猪还蠢的人身上吗？”岳翔明白如果沈博儒不走，那么沈雅云就不会走，所以越说越激动，完全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长辈。

        沈博儒闭上了眼睛，不做辩驳。

        岳翔说：“快走吧！趁着现在有机会离开。如果不走，如果等到日军打进了南京，那么留在南京就很可能与1894年的旅顺百姓一个下场。”

        沈雅云母亲说：“不会吧？如果日军攻下了南京，我们只要不抵抗，应该没事吧？”

        “1894年甲午中日战争，日本攻占旅顺，旅顺百姓也没有抵抗，可是日本却对旅顺百姓展开了屠杀。前车之鉴，不可重蹈啊！”岳翔说着握了一下沈雅云的手，暗示沈雅云帮腔。

        沈雅云接收到了讯号，帮腔道：“是啊，爸、妈，岳翔说的有道理，我们暂时离开南京，等南京光复了再回来。”

        “老头子，我们走吧！把命丢在这里不值得。”沈雅云母亲也被岳翔说动了。

        沈博儒闭上眼睛，众人的目光都看着他，都希望他能明白留在南京毫无益处。这样的话，沈雅云也能离开南京了，到时候岳翔、沈雅云和妈妈都离开南京了，南京百姓的死活就与岳翔再无关系。然而沈博儒经过深思熟虑后说出的话却让岳翔大失所望：“不行，我不能走！我是南京商会会长，我要是走了，日寇就能兵不血刃拿下南京。”

        岳翔说：“可是您留下来，除了白白搭上性命，也于事无补啊！”

        “行了，你不用多说，我已经决定不走了。”沈博儒起身离开大厅。

        “诶——”岳翔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沈博儒根本就不理。岳翔看着沈博儒离开，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沈雅云母亲说：“伯母，要不您跟我们走吧？”

        沈雅云母亲摇头，追着沈博儒去了。

        岳翔看着沈雅云母亲的背影，说：“怎么明知是死还留下来呢？一点都不像我妈，我妈一说就说通了，这真是一对老顽固！”

        沈雅云握起拳头捶了岳翔一拳，怒道：“你才是老顽固！”

        岳翔笑了笑，说：“要不这样吧，你跟我们离开，好不好？”

        沈雅云摇头，说：“我爸妈不走，我也不走。”

        岳翔虽然已经猜到了会被沈雅云拒绝，但还是觉得要试一试，他央求道：“算我求你了，离开南京好不好？留在南京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沈雅云气呼呼地说：“都跟你说了，我不离开！你要是再跟我提这件事，我就……就和你分手。”

        岳翔无奈地叹了口气，往沈家门外走去。

        沈雅云说：“你等一等！”

        “干嘛？”岳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沈雅云。

        沈雅云追上来，说：“如果你说的事真的发生了，你有办法救他们吗？”

        “我尽力吧！”岳翔说。

        “不能是尽力！”沈雅云握着岳翔的手，说：“你必须想到办法救他们。”

        岳翔想了想，点头，说：“好吧，等到南京城破那一天，我会告诉他们怎么做的。”

        沈雅云笑了，搂住岳翔的脖子，在岳翔的嘴上亲了一下，说：“走吧，我去帮你转移百姓。”

        岳翔点头，二人手牵手地走出了沈家，朝挹江门走来。

        在南京城内，还有一幕正在发生，那就是吴毅的部队在演习。吴毅按照岳翔说的，把部队分成一个排一个排地进行演习。

        随着天禧茶楼的掌柜已经离开南京，天禧茶楼已经关闭了，剩下的就是精致皮鞋店。于是吴毅改变了策略，经过精致皮鞋店时“誓死保卫南京”的口号喊得尤其雄壮，步伐也由跑步走变成了正步走；直到下一队人到达了，步伐才由正步走变成齐步走，齐步走再变成跑步走……如此一队队人重复地做着这样的事，这使得精致皮鞋店门口重来没缺过人。

        精致皮鞋店内，有两个面庞清秀，高高瘦瘦，身高接近一米七的人，一个穿着灰布长衫，另一个穿着中山装。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中山装”看着外面说。

        “一定有事发生……”“灰布长衫”陷入了沉思，思索着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身份了？”“中山装”看了看外面，此时正好听到“誓死保卫南京”的喊声。

        “你从密道出去，去找大副，问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灰布长衫”说。

        “中山装”点了点头，于是离开了精致皮鞋店，换上了一身短工的衣服，从精致皮鞋店隔壁房间的后门出来了。由于是他从隔壁房间出来的，所以并没有引起官兵的注意，他出来以后就急匆匆地往南京卫戍司令部前进。

        然而他并没有到南京卫戍司令部，而是在半路就碰上了西装革履，头戴毡帽的刘副官。二人立刻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轻声交谈：

        “我的店门口今天出现了很多士兵，是不是暴露了？”

        “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暴露了，那在你店门口的就不是士兵，而是戴笠手下的特务。”

        那人长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今天要找你们说另一件事，潘正宇正在挹江门转移百姓，已经有许多百姓从挹江门到了对岸。”

        “谁是潘正宇？”

        “他是一个□□。”

        “你快去阻止这件事。”

        “你们只是要南京而已，与百姓无关，让他们逃走吧！”

        “如果百姓都走了，南京成了一座空城，就算我们攻进南京，唐生智依然可以和我们在南京城内打巷战，到时我们就会有更大的伤亡。”

        “那你想怎么办？”

        “你去找唐生智，鼓动唐生智去阻止这件事。”

        刘副官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分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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