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0-6：00

1937年11月30日夜晚23：58，十字铺。145师师长饶国华将军奉命镇守广德，由于刘汝斋擅离阵地，造成饶国华部队全线溃败。如今，145师被日军包围在十字铺。饶国华接到的命令是，固守至12月1日待友军部队集结，便可伺机突围。于是饶国华根据十字铺的特点，修筑了特殊的防御工事。凭借着防御工事，已经打退了日军的十几次进攻。

        由于进攻日军的武器优于145师，所以145师伤亡惨重，战壕里到处是川军的尸体。

        夜色笼罩下的十字铺，饶国华将军坐在阵地的战壕里，他的指挥部挨了一发炸弹，所有的参谋都被炸死了，他因为视察前线而躲过一劫。饶国华将一把刀柄刻着“雪耻”二字的刀横放在自己面前，手在“雪耻”二字上反复抚摸，泪水流下来。

        “师长！”不知谁叫了一声，饶国华赶紧擦掉流出的泪水，所有在战壕里的人都来到了饶国华身边。

        “师长，12月1日到了，友军已经集结完毕，我们现在可以突围了。”

        饶国华点头，站起身来，说：“还有多少能动弹的？”

        “还有五百多人，师长，上万名弟兄，最终只有五百多人。”一个人带着哭腔说道。

        “哭什么？别哭！虽然我们伤亡惨重，但是日军伤亡也不轻。兄弟们出川，就是为了抗日，他们都是为国牺牲的，我们要为他们感到自豪！”饶国华对着战壕里的尸体敬了一个军礼，他身边的士兵也很随他对着战壕里的尸体敬了一个军礼。

        “师长，我们趁着夜色突围吧！”

        饶国华点头，恶狠狠地道：“格老子的，等我突围出去了，一定要毙了刘汝斋这个王八蛋。”

        “是啊！要不是那个王八蛋临阵脱逃，我们绝不会伤亡如此惨重。”

        饶国华点头，说：“机枪给我！”

        一个士兵将一挺机枪递到了饶国华手上，饶国华接过，说道：“兄弟们，咱们突围！”

        “叮铃铃……”话刚说完，就响起了电话铃声。那清脆的铃声犹如一阵音乐，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听到这铃声，所有人都是神情严肃。

        铃声响了三次，饶国华才拿起电话，“喂，我是饶国华。”

        “国华兄弟，我是唐式遵。现在日军被你们重创，我命令你率部向敌人发动攻击，收复失地。”

        “你说什么？”饶国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命令你率部收复失地，你执行命令吧！”唐式遵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唐式遵的办公室里，被灯泡照得透亮，在唐式遵的身边，有一个身穿黑皮衣，身高一米七，满脸横肉的人，这人就是刘汝斋。刘汝斋笑着对唐式遵道：“谢谢啊，有你这个亲戚真好。只要饶国华死在十字铺，我就安全了。”

        唐式遵说：“还有一个潘文华，这个人也知道实情，必须把他除掉。”

        刘汝斋点头。

        “潘文华的事就交给我处理，你现在回去做旅长吧！”唐式遵道。

        “你说什么？”刘汝斋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式遵，他现在是团长，如果是去做旅长，那就是升了官。一个临阵脱逃的团长，居然还能升成旅长，这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你现在去做旅长！”唐式遵道。

        “是。”刘汝斋激动地给唐式遵敬了一个礼，兴高采烈地走出了唐式遵的办公室。

        在十字铺，接到唐式遵电话的饶国华的手久久地握着电话。

        “奶奶的，这个该死的唐瘟猪，是要把我们逼入绝路啊！”

        “师长，我们不听他的，我们突围，看唐瘟猪能把我们怎么样！”

        “那样的话，我们都会死。是以不听指挥，临阵脱逃的罪名处死。”饶国华将电话放回去，道：“兄弟们，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了，是要为国尽忠而死，还是要身负骂名而死。我饶国华选择为国尽忠，兄弟们若是不想选这条路，现在就可以趁着夜色突围。我愿意把机枪给他。”

        “我们愿意跟随师座为国尽忠！”川军弟兄们异口同声地道。

        “好，这才是我饶国华的兵。”饶国华紧握雪耻刀对左右说：“过去我们一直打内战，中国人打中国人，这是我们军人的耻辱啊！七七事变以来，山河破碎，百姓蒙难，我早有杀敌报国之心，幸得如今能带领你们出川抗战。大家都还记得川中父老兄弟姐妹们对我们的期望吧？还记得潘文华军长带着我们对着川中的父老乡亲们发下的誓言吗？”

        “胜则生，败必死！不成功便成仁！”士兵们齐声喊道。

        “对，胜则生，败必死！不成功便成仁！我们要时刻记住我们是中国军人，国家到了危难关头，正是我们这些军人杀敌卫国之时。我们绝不能在日军面前屈膝示弱，绝不能给中国人丢脸！”饶国华道。

        “请师长放心，我们绝不会给中国人丢脸！”

        “等到日本鬼子来的时候，我们就与他们同归于尽。”

        “没错，就是死，我们也要拉几个小鬼子垫背。”

        饶国华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笑道：“说得对，我们要拉几个小鬼子垫背，大家过来，听我命令。”

        川军弟兄们靠到了饶国华身边，饶国华轻声说：“日本兵向我们进攻的时候，我们先打退他们的第一波进攻，他们必然向我们投弹，等到日本鬼子投弹结束的时候，留15个兄弟继续抵抗。你们抵抗到打光所有子弹以后，就对日军发起分散冲锋。其余的人不管有没有中弹，都发出最后的喊声，然后躺着不动。等到鬼子走到我们身边时，我们就突然跳起来杀小鬼子。大家都明白了吗？”

        川军弟兄们纷纷点头。

        “好，兄弟们，这是咱们最后一战，大家一定要多杀鬼子。”饶国华说。

        “是。”川军弟兄们齐声喊道。

        “电话兵。”饶国华道。

        一个身背电话的人来到了饶国华跟前，道：“师长。”

        “给我接刘总司令电话。”饶国华道。

        “是。”电话兵在电话上播了一串数字。

        在另一个办公室里，电话响起，一个身穿军服，身高一米七八，体型偏胖的中年人拿起了电话，“喂——”

        “刘总司令，我是饶国华。”

        “国华兄弟，你在哪里？”

        “我们在十字铺，面对敌军重重包围。”

        “突围啊！你趁着夜色带领部队突围啊！”

        “不，我们不能突围，我们接到了命令，要对敌人发起猛攻。”

        “这是谁的命令？是唐式遵的命令吗？你不用执行他的命令，我命令你带领部队突围。”

        “总司令，出川时我们就立下誓言，胜则生，败必死，以保卫国土为己任。如今广德已经失守，该是我践行诺言的时候了。”

        “饶国华……”

        “刘总司令请听我说！”饶国华打断刘总司令，“刘汝斋不听指挥以致我军兵败，职下唯有不惜一死，以报总司令知遇之恩及川中父老之情。本部扼守广德，目的是掩护友军后撤集中，现已达成任务。我145师全体官兵为国效力，均不惜牺牲，有如此忠勇之官兵，我深以为慰。广德地处要冲，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不忍视其陷于敌手。故决与广德城共存亡，上报国家培养之恩，与各级长官爱护之意。今后深望我川军官兵能奋勇杀敌，将日寇驱除出境，还我国魂，完成我未竟之志，则我死无恨矣。唯有145师诸兄弟的家人放心不下，还望总司令能加以照顾。”

        “国华兄弟放心，145师兄弟们的家人不仅是我刘湘的家人，也是川中人民的家人，川中百姓一定会照顾他们。”

        “如此，则我饶国华死亦无憾矣。请总司令好生保重，职下与总司令永别了。”饶国华双眼含泪地挂断了电话。

        刘湘的手握着电话，不忍放下，眼中含泪，道：“国华兄弟，国华兄弟……”言罢，一口鲜血喷出，当即晕厥。幸亏被守卫及时发现，将刘湘送进医院，才被救了过来。

        十字铺击战开始，日军趁着夜色摸了上来，一士兵前来禀报：“师长，鬼子冲上来了。”

        “来得好，按计划行事。”饶国华道。

        “是。”川军兄弟们应了一声，纷纷回到战壕里，对进攻的日本兵或开枪或开炮或扔手榴弹。

        “嘭……嘭……轰……”十字铺的战场上，枪炮之声不绝于耳，鬼子的第一波进攻被打退了，饶国华赶紧将所有子弹集中到选定的15人手上。

        接下来，果然如饶师长所料，鬼子对他们发起了炮击。炮弹在川军弟兄们身边爆炸，川军弟兄们按照原先计划好的，纷纷发出最后的声音，然后躺下装死。

        炮击结束，鬼子又冲了上来。十五人端起枪阻击，枪声又是大作，十五人打完了所有子弹，向日本兵发起最后的冲锋。

        “冲啊！”一个川军带头，其余的人分散跟在他的身后，日军赶紧举枪射击，站在最前的人倒下去了，后面继续跟上。最后只有7个人冲入日军之中，那7人与日军展开白刃战。

        “呀……啊……”杀敌时的呼喝声和人挨刀发出的喊声在黑夜响起。7人砍死了十余名日军之后，就在日军的围攻之下被杀。

        这时，两个日本军官用日语交谈，内容是在称赞军队的顽强，也包括猜测川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但是另一个日本军官不太相信，他命令几十人进入阵地查看情况。

        几十个日本兵拿着手电筒进入了战壕。那些日本兵随机的查了几个人，发现人已经死了，可就是死了，日本兵仍然要将刺刀刺进他们的身体。

        这样一来，饶国华师长的计划就无法实施。等到一个日本兵来到饶国华身边时，饶国华“呀”地一声大喊，握着刀飞身而起，一刀就把一个鬼子的头砍了。

        其余川军看到饶国华动手，也纷纷朝着身边的日军动手。数百川军对阵数十日本兵，很快就把这些日本兵给杀了。

        “兄弟们！日本鬼子狡猾，没有上当，大家随我冲进敌营，砍杀日军！杀——”饶国华一声喊，冲锋在前。

        “呀——”身后的川军也发出怒吼，跟随饶国华冲锋。

        鬼子立即用机枪和□□配合，朝着饶国华他们开枪。战士们以排接一排地倒下去，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后退。

        然而奇怪的是，日本人的枪只是在打士兵，并没有打饶国华，看样子，他们是要活捉饶国华。

        四百多人的冲锋，最后只有一百多人冲进了日军的队伍中，一场激烈的白刃战开始了。

        又是“呀……啊”的喊杀之声不绝于耳，在日本兵的围攻之下，饶国华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饶国华手上的雪耻刀已经被鲜血染红，也许是杀的人多了，刀刃处出现了缺口。

        一个懂中文的日本少尉站了出来，对饶国华说：“我们很敬佩你战斗到底的精神，投降吧！”

        饶国华冷笑道：“我可以向任何人投降，就是不向你们这些小鬼子投降！呀——”说完饶国华冲向两个日本兵，挥动着手上的雪耻刀。

        雪耻刀划过两个日本兵的颈部，两日本兵当场死亡。

        “饶国华，这是皇军给你的最后机会，放下武器投降！”日本少尉道。

        “我还是那句话，休想！”饶国华握着雪耻刀，冲向两个日本兵。

        四面八方的日本兵，端着刺刀，刺向了饶国华。刺刀刺进了饶国华的身体，然后又拔了出来。

        饶国华用雪耻刀撑着自己将要倒下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冷笑，说出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一战时期的德国威廉第二何等强大，可他最终还是走向了灭亡，更何况只有三岛的小小日本，日本军国主义也必将灭亡！中国……抗战……必胜……必胜……必……胜……”

        这话喊完，饶国华双眼死死地瞪着日本兵，人却屹立不动。

        日军少尉来到饶国华面前，用手推了一下饶国华，饶国华便向后倒去。

        饶国华，生于1894年12月7日，四川省资阳县东乡（今雁江区宝台镇）张家坝人，川军第145师师长。在广德、泗安和敌军作战阵亡，国民政府追晋二级上将，也是民政部公布第一批著名抗日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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