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红（十一）

看见秦岁臻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傅修

        不知为何并不能像往常一样感到痛快，他心中有些异样，却还是做出愉悦的模样。

        “陛下这样子，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

        秦昭察觉到自己手心微湿——秦岁臻哭了，他刚要开口。却听见秦岁臻颤颤巍巍说道：“满意。”

        连声音都在发抖。

        傅修微笑道：“奴才也很满意。”

        他站起身，边走边说道：“容惠是昨天被大理寺的人抓到的，奴才一开始没想这么对他，可惜容惠太不讲道理。他说那双手替我做过许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说他的眼睛和耳朵见过、听过我的许多秘密，叫我最好别动他……奴才最讨厌别人威胁，本想给他留个全尸的，可听他这么说，突然便不想了。”

        他走到秦岁臻面前，扯下秦昭遮住她双眼的手，瞧见了那一双含着眼泪的双目。

        傅修笑了。

        “好像陛下第一次见我吩咐他们打死人的时候，您哭得更厉害，现在总算有了些进步。看到这些手啊、眼珠啊、耳朵的，也只是湿了眼睛。奴才为您感到高兴。”

        秦昭揽着秦岁臻的双肩，发觉她抖得厉害。

        秦昭面上挂着浅浅的笑，对着傅修道：“督公替我们做了主，陛下和我必会记得督公的恩情。”

        傅修冷笑着看向他：“你们？哦，对了，我差点把你给忘了。”

        他转向一旁的梅欢道：“天色不早了，送秦昭公子回玉竹斋。”

        梅欢俯身称是，对着秦昭道：“公子随我来。”

        秦昭揽着秦岁臻的手添了些力，他低头看去的目光尤为复杂，神色莫测，眉宇间带了些挣扎。

        秦岁臻想恳求他别离开，也想恳求梅欢别离开，可理智告诉她，无人能反抗傅修的决定。

        她松开了抓着秦昭衣服的手，勉强撑出一个笑：“督公说的对，天色晚了，小昭你该回去了。”

        说完，推开了秦昭。

        秦昭不过也是无奈卷入宫中的人，她不可以、不能再将他拖进更复杂的处境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屋子里没有点灯，外面也没有一点动静。每次傅修来的时候，常宁宫总是很安静，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在昏暗的光线中，秦岁臻努力让自己离那个黑色的匣子远一点。

        她的小动作让傅修笑出了声，傅修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很亮，他转身坐到一张太师椅上，对着秦岁臻招了下手：“陛下站得离我近一点。”

        他好像总喜欢这样，总喜欢叫她离他近一些。

        秦岁臻不想，但不得不去做。

        她一点一点走近，站在了傅修面前。傅修揉了揉额角，一副疲累的模样，和刚才有人在的时候很不一样。

        他突然开口道：“陛下想不想上朝？”

        秦岁臻一惊，照她知道的消息来说，前两任傀儡皇帝，连一天龙椅都没有坐过，一次早朝都未上过。

        为什么到了她，突然便要上朝了。

        “为什么要上朝？”

        傅修笑道：“我看陛下太闲了，每日无所事事，都开始放纸鸢了。不如找点事情给陛下做一做。”

        秦岁臻又是一愣，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理由。她缓缓开口：“好……只是我不会处理政事，我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督公你要好好教教我。”

        傅修只是清淡地笑着，没有说话。

        秦岁臻局促不安地站了一会儿，飞快地看了眼桌上的匣子，又看了看傅修，低声问道：“督公为什么总是这么对我？”

        傅修仰头向她看去，房间内太黑了，她的面容已经无法看清。

        “因为陛下……是我最满意的一任皇帝。”他轻声说着，说出的话却如此狂妄。

        可是为什么，如果秦岁臻是符合他心意的，他又为什么做出这些让她恐惧的事情。

        “但陛下也是秦氏后人，秦氏后人……怎么能活的如此坦然安宁。每次看见陛下的脸……我就会想起很多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中蒙上了一层悲凉的色彩。

        如果秦岁臻真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善姚，那她现在也许不会明白傅修在说什么。

        可她偏偏知道，她知道傅修经历的灭门惨案，她知道傅修这些年翻云覆雨惹得南隋动荡不安，她知道傅修心中筹谋的报复……她心里都清楚。

        所以她也知道，傅修应该是恨她的，恨这个，他以为是善姚的人。

        傅修抬手，抚上了她的面庞，眼中闪动着微弱的光：“我要把陛下养成和我一样的人。”再毁掉。

        秦岁臻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只是疑惑地望着他，清澈而单纯。

        而后，她弯下腰，学着他的模样，将手放在了傅修的脸上：“督公，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不开心。”

        她的手很小，让他想到那晚秦岁臻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那晚的烛光葳蕤，房间内似乎也是一样的昏暗。

        秦岁臻一派天真地劝说道：“你不要再做这些事了，我想，你做的这些事都不大好。”

        傅修说：“你胆子真大，是不怕我了，还是在骗我？”

        秦岁臻没有将手松开，也没有站直身体，他们在黑夜里相望。

        “我想我还是很怕你，可我也想你开心。”

        她声音很小，不过是低声絮语。

        傅修皱起眉头，迷一般地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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