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大礼

“莲生，那周府的小子也跟在了大军后面。”

        太尉府的后院之中，一青一蓝两人坐于亭下，石桌之上摆了一副棋局。

        陆檀之说完这一句，拿过棋局之上的小卒向前进了一步。

        “嗯，周家的子孙上战场，没什么稀奇。”

        司马怜神色认真地看着这一盘棋，似乎对这事不怎么在意。

        凉风习习，吹起亭子四周挂着的帘子，将院中花草的香味蔓延至各处。

        陆檀之看着他一跃而至前线的车，皱起了眉头，“你觉得这场仗，孰赢孰输？”

        “大楚——”

        司马怜顿住声音，在陆檀之出完一手之后，再次将军。

        他眯眼看着棋局，清冷的声音幽幽出口：“输。”

        “嗯？”

        陆檀之边把自己的主帅移动着位置，边疑惑：“周晟可是一生从无败绩，你如何肯定，他不会以少胜多呢？”

        “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司马怜不再在棋局之上留有转圜之地，一个马后炮直接将陆檀之绝杀。

        泠泠清风吹过，司马怜抬手将吹落至身前的粉色花瓣拾起放在手中，目光温柔，眼尾勾着笑，“言之，你说过，要送陛下一份新婚之礼，之前那份便当做是你送的，这份，就是我送的。”

        大婚第一日，周昭起的有些晚了。

        她洗漱完不过一会儿，云裳就急急从外面跑进来，神色慌张。

        “云裳，出了何事？”

        周昭见她如此着急，心中不由一沉，直觉有不好的事发生。

        “娘娘，刚刚府中来了消息，说小少爷留下一封书信带着护卫高岩一同追随侯爷的大军而去！”

        “什么？！”

        周昭一手拍在扶椅之上，脑中思绪飞速运转。

        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上一世的轨迹，周乾本该在长安读书、推举入仕，怎会一声不吭就独自去了前线？！

        云裳喘了口气，继续道：“府中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已经过去这么多时辰，怕是赶不上了。”

        周昭在宫中来回走了两圈，才把心中的震惊和担心压下来，转过头询问：“乾儿留了什么信？”

        “那来报信的人说，信中字数寥寥，只写了一句‘儿随父亲赴前线征战，望母亲和长姐安，勿忧’。”

        周昭刚想斥责这孩子不知轻重，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急促地问：“这件事有谁知晓？”

        云裳低头思索一会儿，咬着唇道：“娘娘，府中一得知此事，便派了人出去寻找，只怕……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周昭听得这话，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消息，传出去了？！

        “娘娘，您怎么了？”

        云裳急忙扶着她坐在一旁，接了站在旁边端着的茶水，递给她，“娘娘，喝口水。”

        周昭接过茶水，强逼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司马怜。

        上一世死之前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司马怜不为任何人效忠，也不为任何权，只是随心所欲搅乱天下局势。

        这一次渝州、兖州叛乱，恐怕正合他的心意。

        上一世是自己受他所托，前去平叛，他没有做什么。

        这一世，自己的父亲临危受命、弟弟跟随而去，他那古怪的性子，真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万一……

        周昭连忙摇头，她不敢去想，如今只能期盼乾儿能够早早进入大军与父亲会和，保证他的安全。

        可，不知为何，她这心悬于空中，如何都安不下来。

        “云裳。”

        周昭忽然出声，“你去寻裴轩过来。”

        裴轩？

        云裳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一张面若观音的面孔，“是，娘娘。”

        裴轩总管宫中大小事宜，在后宫之中也有自己专属的院子。

        云裳找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张老爷椅上，旁边有分立着两名内侍为他扇风。

        而院子中间，正有一名小内侍趴在地上，两人拿着板子在他屁股上狠狠打着。

        云裳虽在军营生活过，却是没有亲眼见过军中士兵受罚挨军棍，这还是第一次，见地上的小内侍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

        整个人活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两股之处，更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云裳站在院子的门口，一下便愣住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内侍。

        正喝茶的裴轩余光一瞟，见门口的人似乎是吓到了，淡漠出声：“拖下去吧。”

        云裳的视线跟随着那被打的半死的内侍慢慢移动，直至他被人拖着从自己身边跨出院门。

        “云裳姑娘来裴某这里，可是娘娘有什么事情？”

        裴轩慢悠悠站起身，本就皙白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之下如同一张薄纸。

        这一句话将愣神的云裳唤了回来。

        云裳这才感到一丝心悸。

        没想到这裴轩看起来风度翩翩的，手段如此可怕，真是人不可貌相。

        云裳看着站在台阶之上的裴轩，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抬声道：“裴大人，娘娘有请！”

        她就站在院子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话带到了，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云裳就急忙转身离开了这个飘散着浓郁血腥味的地方。

        “呵~”

        裴轩见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噙着笑，将手中的茶盏交给一旁的内侍。

        抬手拍了拍身上根本没有的灰尘，向外走去。

        既是皇后召他，又岂能抗旨？

        长乐宫，周昭的手肘撑着桌案，托着脑袋，视线落在裴轩身上。

        “裴大人，你和陛下是从小的情谊，想必你比我清楚陛下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能再在这深宫之中等下去，若司马怜又作出什么举动，她不能坐以待毙。

        裴轩的手指轻摸一下腰间的玉佩，语气疑惑：“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要亲征。”

        裴轩一时也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周昭却是开门见山，“本宫的父亲已经在战场拼了半生，身体每况愈下，已经不能同之前一样在战场之上杀伐四方。

        朝中武将能为帅者，除了退守襄阳的沈家，便再无他人。”

        周昭坐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望着眼前人，“裴轩，本宫身为周府长女，本该驰骋沙场，只是累于这皇后的身份不能如愿，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裴轩只觉得自己在做梦，怎么好端端的皇后不做，偏要去前线，去往生死未卜的地方。

        “娘娘……”

        “裴轩。”周昭打断他的话，自顾继续，语气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老成：“你自幼陪侍于陛下左右，陛下所想，你应该明白。”

        “他要一个太平的天下，要天下歌舞升平，如今本宫的父亲在这场平叛之中，不知结果如何，若是败了，大楚——危矣！”

        锐利的眼神直射入裴轩眼底，他不由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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