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苏坡若

坐落于熔城中心那栋精致华丽宛若景点的建筑，，是市政处。这里原本是个教堂。但贵族们一致认为城中的教堂已经够多，这么好的位置，更适合作行政办公之用，于是便将教堂改建为市政处。

        这座哥特风的建筑的确颇为气派，也已经屹立在这儿有些年头，原本宗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绝对权威，但在如今这些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新贵族”面前，宗教存在的意义仿佛那建筑上的尖肋拱顶，要有，但已经不是那么重要。

        为期一周的年度议会已经临近尾声，本次的重点，依旧是财政规划。钱没法做到一切，但没有钱却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在这些贵族面前，这依旧是最为重要的问题。

        伊尔曼作为最年轻的议员，在本次也提出了议案——他想要让所有人意识到科技的重要性，并在熔城大力推进科技发展。然而，这个提案根本没得到多少眼神。

        “即便已经有城邦开始发展科技，可我们熔城有什么理由要去跟风？呵，年轻人就是没见识。”

        “他们都已经先一步发展科技，我们即便是现在开始，也将注定落后于他们，现在开始发展科技，已经毫无意义。”

        “即便发展了机械又如何？为什么我们要追随他们的脚步？难道我们就不能发展其他领域吗？在其他领域碾压他们不是更好？”

        ……

        伊尔曼的声音，被淹没在诸如此类的论调之中。

        熔城倒也不是在科技方面毫无建树，只是由于长期匮乏财政支持，科技的发展极为缓慢，科技人才无比稀少，且得不到重视。十位研究员的待遇也顶不上一位下级军官，面对此等现实，有多少人还愿意顶着压力去搞研究？哪怕当个大头兵也，比这好。

        偏偏隔壁的几个城邦已经将财政向科技大幅倾斜，如此一来，熔城恐怕很快就会被这些邻邦远远甩开，甚至……

        无论伊尔曼心中多么担忧焦急，却也只能暗暗叹息。即便他的身后是莱希茨家族，却也没法擅作主张。熔城是个重视法制和规制的城邦，凡事都要讲究个程序正义。

        走出市政处，伊尔曼长出了口气，他等不及马车赶来，干脆撒开腿直接奔向维格赫学院。

        “duang~~~duang~~”市政处的大钟敲响，下午三点的钟声传到熔城的每一个角落。伊尔曼终于抵达维格赫附近，已经看到了学院的大门，可他却忍不住停下来先喘口气。

        一行女孩经过，一见是伊尔曼，便立即停住脚步和他打招呼：

        “伊尔曼，你怎么在这儿？”

        伊尔曼抬起头，一抹米色的倩影瞬间映入眼帘，这位米色卷曲长发美人是海娜，此时的她浑身湿漉漉的，身上披着毯子，看起来是刚下过水，其他几个女孩也是这副模样。

        伊尔曼问道：“你们……刚去游泳了？”

        海娜笑着点点头，她身边的妮可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说着：“是呀，是为进入依利特班而特别设置的全项测试，呼，可真是辛苦呢！伊尔曼，你没看到刚才海娜的精彩表现，真是太遗憾了，她简直就是一条美人鱼！噗通~入水，咻~地一下，瞬间就游到了对岸，太厉害啦！”

        海娜笑道：“太夸张了，哪有的事。”

        海娜另一边的丽莉却忽然一脸嫌弃地提起另一件事：“幸好刚才那只‘黝螂’没下水，不然，整条河都要被她污染了。”

        整个学院中，只有一个人被大家称作“黝螂”，丽莉说的是谁非常明显。伊尔曼心下一沉，她果然没能下水。

        提起这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就连海娜看起来也是心有余悸的模样，妮可也忍不住皱起眉：“是呀，幸好她没下水，可真是吓死人了！”

        丽莉翻着白眼道：“难道她还想进依利特班不成？这何止是异想天开呢？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伊尔曼对女孩们笑笑，很快朝着校门跑去，刚转过身，就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现在的alpha分化居然这么普遍了？

        刚才那一行人全部都是alpha。伊尔曼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只是今天对信息素格外敏锐，看来抑制剂的效用已经所剩无几，得再进行抑制剂摄入。

        可即便这些人都是alpha，她们也未必就能成为优秀的战士。

        至于他自己是个omega的事……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怕被人知道，但出于种种原因，他还是得尽可能抑制信息素。

        这些天一直在忙于议会内的事务，都没来学院几趟，伊尔曼这才意识到，依利特的选拔已经临近尾声。虽然他不必参与选拔，但他对这次选拔颇为在意。

        依利特的选拔会将所有科目全部纳入考核之中，大大小小的科目有几十个，拿“体育”这一门来说，其下有二十八个科目。参加一次依利特选拔，简直无异于参加了一次奥林匹克运动会，并且“运动会”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在诸多科目中，无论哪一门科目成绩不好，都影响巨大。要是有哪一科发挥失常或者缺考，那么毫无疑问必定会落选。依利特班可以招不满人，但绝对不招收“残次品”。

        落选的人还想进依利特班，就只剩一条路——参加乌巴烈挑战赛，并成为生存到最后胜出的“乌巴烈”。

        乌巴烈挑战赛的规则非常简单粗暴，即报名者中战斗能力最优者作为“狮子”，而其他报名者则以挑战者身份轮流挑战，直到击败最后一位挑战者，“狮子”便会成为“乌巴烈”。

        即便贵族们自认早就已经率领整个城邦进入文明时代，可尚武的传统却没有丢掉。即便是傻子也知道，只有足够强悍的武力，才能捍卫手中的一切。因此若是能拥有超乎常人的战斗力，那么即便其他方面不够优秀，依然可以在城邦之中获得一席之地。

        伊尔曼直奔院长办公室，见门开着，便敲了敲门，直接进入。

        原本靠在座椅中的梵阗罡立即起身，对伊尔曼热情无比地张开双臂、敞开胸怀：“这不是伊尔曼少爷嘛，怎么百忙之中突然大驾光临？可真是令我这普普通通的办公室蓬荜生辉呢。”

        身为院长的梵阗罡竟对学生身份的伊尔曼如此恭维，怎么都感觉有些用力过猛，再看他那张脸上七份奉承三分揶揄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在阴阳怪气。

        伊尔曼并未理会，只是从容一笑，随手拿起院长办公桌上的一打纸张扫了一眼：“这是依利特选拔测试的成绩？”

        梵阗罡迅速靠回到座椅中，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是的，没错。明明是与自己无关的测试成绩，伊尔曼少爷竟然还会如此关心？”

        伊尔曼淡然一笑：“我当然关心将来与我同窗数载甚至可能还要共事的将是哪些人。”

        梵阗罡立即笑笑：“伊尔曼少爷说的很对。不过这里还不是全部的成绩，今天下午的测试还没有完全结束，成绩单也还没有送来。然而，在这些成绩单中，有一个名字，可真是格外吸睛。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呢。”

        刚好此时伊尔曼的视线正落在那个名字之上——那正是挂在每一页成绩单榜首的同一个名字，边曦钺。

        梵阗罡打量着伊尔曼的脸，一边把玩着尚未点燃的雪茄，一边悠然地问道：“伊尔曼少爷，你知道‘边曦钺’这个人吗？”

        伊尔曼从容地勾起嘴角，俊逸清冷的面庞上画出一抹哂笑：“怎么可能不知道？”

        梵阗罡两手端起那根极品雪茄，在鼻子前嗅了嗅，扬起嘴角愉悦一笑：“也是。此人实在是‘独特’至极，想不注意都不行呢。不过，可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呢，外表如此丑陋的人，竟然能在所有科目都表现得超乎寻常的优异，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伊尔曼少爷，如果此人进入依利特班，你觉得合适吗？”

        伊尔曼将成绩放回到桌上，将目光投向窗外：“凭本事入选，有什么不合适的？”

        梵阗罡将嘴角牵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点点头，低声说了句：“原来伊尔曼少爷是这么想的。”

        伊尔曼并未在此久留，很快步伐从容地离开，只是离开校长办公室后，他便立即加快脚步。

        一个能在所有科目全部取得第一名的人，却要被迫选择一条最为粗暴残酷的路，可真是讽刺至极。

        但在现今的熔城，这竟已经是极为罕见的“公平”。

        伊尔曼抵达一楼时，体育部主任斯派特妥勒也正朝着学院主楼走来，伊尔曼多走几步迎上前去，笑着寒暄道：“这两天可真是辛苦你了。”

        斯派特妥勒笑着擦了下额头：“的确，每天都是从早到晚的测试，可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但一想到是为了新一届的依利特，再多的付出和辛苦也都值了。”

        几句寒暄之后，伊尔曼才问道：“想必已经有人开始报名‘乌巴烈’了？”

        提起这事，斯派特妥勒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嗯，想必这一次的‘乌巴烈’也会格外激烈。”

        伊尔曼淡淡一笑：“但如此一来，比赛必定会格外精彩，想必大家都会欣然前往观战。”

        转过身，伊尔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禁暗暗叹息。

        在挑战者们报名时，“狮子”便会自动产生——体育门类之下算作“战斗”科目的测试已经结束，无论是看总成绩还是分科成绩亦或者是平均成绩，排名第一的都是同一个人。只要她报名参加“乌巴烈挑战赛”，“狮子”必定是她。

        伊尔曼的脚步停在莱希茨官邸前，他抬起头望着这栋巴洛克风建筑，不觉皱起眉头，无论何时看，他都觉得这建筑风格实在太过奢华浮夸，可偏偏身为城主的父亲却对这种建筑风格情有独钟。不过，没整个哥特风，似乎已经很值得庆幸。

        伊尔曼走进客厅，偌大的客厅之中，只有两个佣人在各自低头忙碌，安静得寂寥，伊尔曼一言不发地穿过客厅，顺着楼梯上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书房，他触动机关，暗门开启，他本想拿起一旁的油灯，但片刻的犹豫后，他什么都没拿，直接走入那片黑暗之中。

        这条路已经走过成百上千次，即便是闭着眼也不会出错，伊尔曼也是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可以毫无压力地穿过这段悠长的黑暗。抵达那扇门前，伊尔曼抬起手，在那扇木门上敲了一阵，像是用敲击吟唱了一首歌，门内一阵响动，片刻后，“吱呀”一声，木门迅速开启。

        其实这扇木门之后，还有一道厚重的铁门，铁门之内还有一层铁栅栏，栅栏之内还有一层铁网，如果不是房主主动开门，想要攻破这扇门，还真有些难度。

        密室之内别有洞天且灯火通明，这里不仅有好几个房间，空间也相当广阔，只是被各种箱子、柜子、器械、杂物堆满，几乎已经不剩什么空间。

        熟悉的声音在重重障碍之后远远传来：“伊尔曼，你来了，抱歉，我正在进行一个实验，走不开，拜托你稍等一会儿。”

        伊尔曼循着声音，穿过基层箱柜和机械组成的“阵”，很快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灰色的长袍之上，点缀着一坨乱蓬蓬的灰色卷发，其实他原本和伊尔曼一样是白发，只是由于经常忙碌到腾不出空来洗头，头发经常是灰色。

        “灰发怪人”林恩，这是伊尔曼对他的第一印象，直到现在亦如此。他终日沉迷于实验，经常搞一些奇奇怪怪的研究和发明。旁人几乎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行为，可他却乐此不疲、兴致盎然，甚至常常不眠不休。

        其实直到现在，伊尔曼也依然迷惑，为什么向来稳重保守的父亲会赞助林恩，愿意给他那么多的资源和金钱，甚至承担着他随时可能将城主宅邸给炸上天的风险。

        伊尔曼耐心地站在他身后等待，可林恩却似乎怕伊尔曼等得着急，他回头看了眼伊尔曼，随手扶了下眼镜，又立即转了回去，却问道：“伊尔曼，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是最后一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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