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未语泪先流

廖怀远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
  小梨看在眼里，都不禁替他难过、悲哀。
  早前，她其实也怀疑过，自己的父亲跟六叔，会不会不是亲生的？
  然而，左看右看，父亲跟六叔都跟爷爷有六七分相似，眉宇之间也有两三分奶奶的影子。又转弯抹角的跟村里的老人打听过，确实不是抱养的，也不是掉包的，更不是拐来的。
  亲生的，实锤了！
  哎，既然都是亲生的，为啥要差别对待呢？
  殊不知，就是二老的一碗水没有端平，导致如今兄弟六人，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那关系疏离的，比出了五服的族兄弟都不如。
  “爹，别难过，你还有娘，还有我跟弟弟妹妹呢！对了，还有六叔呢！”
  小梨见不到父亲难过的样子，连忙出声安慰。
  “好，爹知道了。”廖怀远的声音有点暗哑，努力的，对女儿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爹跟娘，分明不是恶毒的人，分明也是很有爱心的人。
  可是，爹娘跟他以及六弟之间，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在久远的记忆深处，在他跟六弟小的时候，爹娘分明对他们还是可以的啊！
  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这份亲情竟然变质了呢？
  正冥思苦想，院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还木着干啥？那么冷的天，赶紧进来，你想要喝西北风，也得顾一下你这大城市长大的女儿，喝不喝的习惯？！”
  这话里带着刺儿，听的让人不禁想要皱眉。
  不过仔细想一想，刺里却又夹带关心跟担心。
  小梨眉头舒展，忍不住暗暗摇头笑了。
  哎，这老太太，可真是别扭啊！
  嗯，貌似也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这下，她隐隐明白了一点，或许是父亲跟爷爷奶奶之间的相处、沟通，出了什么大问题吧？
  想到这一点，小梨对老二的不满，就淡了许多。
  她笑着伸手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奶奶好！我跟爹给你们二老送年礼来了，爹还亲自给你们做了过冬的棉衣棉裤，买了厚实的棉鞋呢！”
  这个半路找回来的孙女，还是头一回对她这么亲热，老太太有点不自在，心里却美美的。
  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老太太就努力露出和蔼的笑容：“好的呀！赶紧进屋，外面冷得很！”
  说着，也没有看自家老五一眼，自顾自的拉着孙女的手进了堂屋。
  老爷子坐在火塘旁边，正往炭火里放花生跟红薯。
  “爷爷，我跟爹来看你跟奶奶了！”
  小梨也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好，回来了就好！外面冷的很，快坐下暖和暖和，爷爷给你烤了花生跟红薯呢！”
  态度前所未有的和蔼，很是开心的样子，看得廖怀远目瞪口呆，满脸的不敢置信。傻愣愣的站着，又惹来二老一顿毫不留情的数落。
  小梨连忙出来打圆场：“爷爷奶奶，快来试一试这衣服、鞋子还有帽子，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趁爹还在村里，赶紧让他给改一改！”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带来的帆布袋，一件又一件的往外拿。到了最后，还掏出两罐奶粉，两罐麦乳精，还有牙膏牙刷、梳子、奶糖、饼干、香皂肥皂，以及哈利油跟面霜。
  老太太看得眼睛都红了，拉着小梨的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一个劲的道：“好孩子，奶奶谢谢你啊！”
  小梨连忙道：“奶奶，奶粉跟麦乳精，都是我娘给你们买的！”
  她提议买的，也是她出钱，但是娘也满口答应下来，陪她一起去买的。
  “好啊，奶奶知道了，难为你娘了。”
  自从柴木兰离开村里后，老太太明显感觉到了，生活上的不如意不方便。
  过去，她跟老头子的衣服鞋袜被褥，都是柴木兰帮忙浆洗的。
  每隔七八天，柴木兰还会帮家里来一次大扫除。
  隔三差五的，柴木兰也会打一捆柴火，送去老宅。
  她生病了，不舒服了，只要招呼一声，柴木兰就会帮忙做饭煲汤。并且，还会任劳任怨的，给她结结实实的刮一次痧。好去去病气，让她可以早点好起来。
  这个儿媳在的时候，她不知道珍惜；也只有走了，再没有人能那样耐心又真心的对她了，她这才醒悟过来，这才知道谁才是最可贵的亲人！
  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说啥都没用了！
  柴木兰，这个过去被她瞧不起，被她轻贱的儿媳，已经寒透了心，远离她而去了！
  过去种种，仔细想一想，她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小梨忍不住叹了口气：“爷爷奶奶，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廖家村过年吧！如果住的开心，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爷爷奶奶，都不是什么恶毒的人，跟自家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看在父亲的面上，就让往事随风吧！
  相信娘也不会反对，日后有她看着，也不会允许爷爷奶奶再伤害到娘。最关键的是，娘如今立起来了，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

  “还是不了，咱们在山里呆惯了，走出大山怕是会不习惯！”
  老太太羞愧难当，哪里有这个脸面应下？
  “那就等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一点，你们想去就捎信给我们！”
  小梨也没有劝说什么，只打定主意，等会就去跟邻居多买一些粮食。衣食无忧，老人家才会安心一点。
  说干就干，小梨跟三人告别，就去找了两户相熟的人家。
  从每一户人家买了两百斤稻谷，红薯、芋仔各五十斤，黄豆十斤。
  想到老人家进出地窖不方便，又去找村里的木匠，定做了两个带盖子跟锁扣的、中等大的谷仓。
  父女三人在村里呆了两天两夜，离开之前的头一个夜晚，谷仓送到了老宅。父女三人，还有六叔一家，一起帮老人家把粮食豆类，都装到了新的谷仓里。
  把盖子盖好，用新买的锁给锁好，老人家安心多了。
  早上的时候，廖怀远还亲自去几十里远的地方，买了好些瓦片。给了六弟五十块钱，叮嘱他赶紧找手艺好的泥瓦匠，赶在过年钱前，把老宅的屋顶跟木板、横梁，都给好好的检修、翻新一下。
  天刚蒙蒙亮，父女三人就背着背篓，离开了小山村。
  三人脚步匆匆，并没有发现，在村口的一个小山坡上，老爷子跟老太太互相搀扶着，站在一棵大树的后面，遥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一直到三人的背影看不到了，还舍不得离开。
  二人悲戚戚的对视一眼，未语泪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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