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长大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从南市开到了北河市，送到了云家。
　　“云小姐，到了。”
　　车子停下时，朱珠转头轻轻唤了一声。
　　云蕊醒着，陆星辰倒是睡了一觉，被这一叫给叫醒了。
　　“哦。”云蕊答应着，转头看动了动身子继续睡的陆星辰，却没有下车，磨蹭了一会儿，说道：“姐姐，都到家了，要不，你在这里住一晚吧……”
　　睡得有点迷糊的陆星辰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个和自己不共戴天的妹妹，今天这是转性了，不光叫了姐姐，而且还邀她住下？
　　她睁开了眼，警觉地望着：“你又想生什么夭蛾子？”
　　“我……我就是觉得太晚了，想让你住一晚，怕你路上出事……”云蕊小声地嘟囔着。
　　“不用了，我现在跟你进去，哪还睡得了觉，保不定被你妈，你姥姥给骂出来……喂，你干嘛？”
　　那小丫头居然拉住了她的衣角，这小动作，还和小时候一般样，这是她撒娇的表现。
　　“别走。”她小声地求着。
　　“喂，我说，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在我面前装柔弱？之前你不是恨不得把我给剁了才衬你心吗？”
　　陆星辰纳闷极了。
　　“我……我怕进去挨骂……姐，你陪我进去？”她说得很轻声。
　　“明白了，你是想让我进去当冤大头是不是？”怪不得这么好声好气。
　　“不是。”
　　“行，那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但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明天可以去杂物房找找当年父亲送给母亲的吉他。
　　“那我们下车吧！”云蕊顿时欢喜了，急巴巴就下了车。
　　陆星辰下去前对朱珠说：“朱珠姐，你和左平到附近去开间房休息吧，明天上早过来接我……”
　　“好。”朱珠点头答应，却没打算去开房，而是准备就在附近找个地方把车停好，就在车里养养神。
　　陆星辰和云蕊走进了别墅。
　　别墅主屋那边亮着灯，门口处有人影晃动，在发现有人进来之后，那人影就急步走了过来，步伐很快。
　　很快，陆星辰看清了来人，是她们的母亲云珊。
　　“蕊儿，是你吗？是你吗？”那声音可急切了。
　　“是我，是我……”云蕊快步走上前，却在走近后，杵在那里扑通跪倒，“妈，我让您担心了……”
　　今天的云蕊真是反常，居然变乖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姥姥也跟了过来，看到云蕊言情异于平常，知道她是吓到了，说得极为温和，但她看向陆星辰的眼神却是极度不友善的，“你怎么来了？”
　　果然啊，没人没好报。
　　她是不是觉得她就该被绑匪关住才是正常的。
　　“行，我马上走。”又不是她想来的。
　　“等一下。”云蕊立刻跑进来挽住了她，“姥姥，妈，现在很晚了，让姐姐留下吧……反正她的房间一直空着……姐，走走走，我们去睡觉……”
　　不等长辈同意，她就把陆星辰从她们面前拉了过去。
　　云珊和她母亲对视了一眼，很困惑：云蕊怎么和星辰这么要好了？这感情，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她很小的时候，这孩子特别喜欢星辰的。
　　*
　　陆星辰回了自己的房间，外头那对母女倒没有把她的东西全给扔了，该有的物件都在，可以凑和着睡一晚。
　　忙了一天，她就先去洗了一个澡。等洗完澡，她正想睡，有人敲门，她想着，那对母女这是又要来找麻烦了吧！
　　她无奈地翻了一下白眼，为了明天的计划，忍了。
　　从床上爬起，去开门，却发现站在门口的却是洗得香喷喷的云蕊，身上穿着一件学生气的睡袍，神情有点别扭地站在那里，手上还抱着她小时候最喜欢抱的抱枕，趿着拖鞋。
　　“有事？”
　　“我……我想和你一起睡？”
　　“……”她没听错吧？
　　云蕊已经闪了进来，跳到了她的床上，抱着她的抱枕，乖乖地坐在那里。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陆星辰被她这种举动搞得浑身不自由。可能是已经习惯了被这丫头怼她，欺负她，现在她对自己示好，这感觉太诡异了。
　　“对不起。”
　　她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居然冲她鞠躬道歉。
　　陆星辰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你到底在玩什么？反常也得有个度吧……你再这么莫名其妙，我走了……”
　　她害怕这丫头搞事，现在，她很累，只想好好休息。
　　“姐姐，我知道错了。”云蕊忽拉住她，轻声说：“你和我都只是孩子，可我却把我爸的死，归结到你身上。十年前，你就十二岁，只是一个大孩子。在经历了那么一场车祸之后，没有得到应有的安慰，反而承担了所有的责骂，这对你很不公平……”
　　呃……
　　陆星辰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这些话，居然是云蕊说的，简直就是天方夜潭啊……
　　“你没发烧吧……”她伸手轻轻按了这丫头的额头。
　　“没烧。我只是在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被关的这几个小时里，想通了很多事情……也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想事情了……”
　　她坐到床上，双手抱抱那抱枕，轻轻叹息着：“今天我好心帮助一个受欺负的小姑娘，把一个小混混打跑了。却惹来了真正的大混混。他们把我蒙了眼睛，带到了一个臭气薰天的地方。我骂天骂地骂你。因为那大混混说了，会抓我，是因为你。
　　“然后，和我关在一起的一个女人和我聊了很久。我把我的事全和她说了。她也说了她自己的事。
　　“她说：她家很穷，爸妈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她，一个弟弟。爸妈只疼弟弟，不疼她，把她扔在乡下养着。
　　“18岁生日当天，她爸妈难得有良心，过来接她去城里过生日。但公交车在路上出了车祸。爸爸当场死了，母亲成了残废。母亲醒来就骂她，说是她害死了她。弟弟也来责怪她。
　　“为养母亲和供弟弟上学，她做了鸡，成了一个道德败坏的人。
　　“后来，弟弟上大学，过来要钱，她和弟弟争吵，竟把弟弟刺成了重伤，然后，她被判了刑，弟弟则退了学。
　　“出狱后，她被弟弟逼着要抚养费。她给不了，弟弟就把她卖给了东方家，5万块。弟弟拿着钱去动手术，据说她弟弟再不动手术，就会死了……”
　　“最后，她问我：她与弟弟，谁更可怜？”
　　“我听了，很感慨。
　　“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从来没得到过父母的爱护，却在一场事故后，成为了出气筒。母亲抱怨，弟弟迁怒，将她逼上了绝路。弟弟又不争气，都大上学了，还要和姐姐要钱。完全不顾忌姐姐的日子过得有多难。
　　“所以，我想到了我和你。十多年前，我们是好姐妹，我喜欢跟着你跑。后来，父亲没了，我和妈妈把责任全赖在你身上。我还把自己在成长过程遇上的所有不公平待遇，都想像成你造成的……可你又何辜？
　　“我和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就是同样的货色。
　　“在被关的时候，他们说要拿我换你。我觉得你肯定不会过来的。因为你那么讨厌我。他们的计划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他们还说，如果你不来，就要干我，要让我们云家名声扫地。
　　“那个时候，我害怕极了，所以在心里默默起誓：如果你来救我，我一定要和你冰释前嫌。我知道我错了。
　　“同样是孩子，在同一场车祸里，你失去了爸爸，我爸爸至少还活着。
　　“这些年，你在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而我却放弃了自己，整日里瞎混混，无所事事。
　　“一个人长成什么样，要靠自己永不放弃的淬炼。我之前一直推卸责任，还让妈妈为我担心受怕，是我错了。以后。我会努力振作的……”
　　她说了很多很多，看得出来，她已经明白了一些道理。不再像之前那样盲目冲动。
　　陆星辰越听越惊讶，听到最后，不觉勾唇笑了笑，觉得很不可思议。有人说过，长大，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云蕊这是终于长大了。
　　她怎么觉得一切就像在做梦？
　　“你，不会绞尽脑汁地耍我玩吧……”
　　“绝不是……”云蕊指天为誓，跪在床上道：“我是真的想明白了。以后，我只想和你做一对好姐妹。就像小时候那样。你性格外向，我性格内性，你带我玩……”
　　陆星辰还是有点不适应，可是，小时候，她俩的关系的确很好很好，如今追忆往事，那真是极美的回忆。
　　“求原谅，求原谅……”她双手合什，轻轻地撒起娇来。
　　陆星辰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出来，“行了行了，你别求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我困了，睡了睡了……不过，你不告挨着我啊……我现在还不适应和你姐妹情深，闪边上去……”
　　她绕到床的另一侧扯开薄被想睡，谁知云蕊嘻嘻笑着就蹦了过来，一把就将她给抱住了，“不要不要，我就要抱住你……”
　　陆星辰险些就被勒死。
　　结怨十载，姐妹之间的心结，竟因为今日这样一个意外而解开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沉入梦中时，陆星辰唇角勾：挺好的。挺好的。前世，听说云蕊神秘死亡之时，她挺遗憾，姐妹至死未解心结。如今，前嫌尽释，不错不错。
　　*
　　一夜好梦，醒来已是第二天，云蕊睡得很沉，陆星辰看了一下腕表，发现才五点多。她想了想，悄悄起床，都没顾上洗漱，就悄悄跑去杂物间，趁家里人一个都没有起，想把那把吉他给找出来，拿了那枚钥匙。
　　杂物间很暗，她开了灯，里面的东西横七竖八的，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把吉他，上面的钥匙，依旧插在匙孔内。
　　她兴奋地走过去，将那把吉他取了过来，正想拔钥匙，身后门突然开了，一个冷冷地声音传了出来：“你在干什么？”
　　是母亲云珊。
　　陆星辰抱着吉他盒转身，“我……我下来想找一件和姥爷有关的旧物，当纪念品，可以吗？”
　　“拿了出来，去洗漱一下到客厅，我有话同和人说。”云珊冷言一句，转身离开。
　　陆星辰暗吁一口气，悄悄把那钥匙给拔了，随手到姥爷生前的物件当中挑了一把折扇，上面有姥爷题得字，就走了出去，回了房，将钥匙藏到包包里，然后去洗漱。
　　出来后，云蕊已经醒了，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问：“姐，你醒得怎么这么早？”
　　“你再睡一会儿。我有事和妈说。”
　　“好。”她倒下继续睡。
　　陆星辰走出来，来到客厅，见母亲云珊泡了一杯茶，正在喝，神情很淡漠。
　　她走过去，坐在对面，“什么事？”
　　云珊放下茶盏，“昨天，谢谢你救了蕊儿。”
　　“不用。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她抓起包要走。
　　“我话还说完呢，你怎越来越没规矩了？”云珊眉心直皱，非常地不快，轻叱道：“坐下。”
　　陆星辰淡淡一笑，“我是有娘生，没娘教，没规矩，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怼得云珊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怎么和你妈说话的？”姥姥从楼上下来，听罢，直接就训了过来。
　　“不管我怎么说话，你们都管不着……”陆星辰沉着脸看了过去，“别忘了，我姓陆，不姓云。你们要管就管还在睡觉那位吧……再有，你想和秦家做交易自己去找秦深。如果你想拿我姐姐的事威胁我，你大可以放出来。只要我二姐出了事，我和你们云家从此再无往来……”
　　她扔下几句话，抓了包包就走。这个家，她以后是不想再多待半刻了。反正，她已经把钥匙拿到手了。
　　“你……”老太太气得晕了几下。
　　可陆星辰不想搭理。
　　尊重是双向的。她不是那种烂好人，才不会委屈求全，被她们欺负呢……直接就走人。
　　“姥姥，妈……”云蕊走了出来。刚刚那幕，她有看到，“如果想让秦深帮我们云家，你们对待我姐的态度就得改一改了。这些年，你们给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如果换作是我，根本不会踏进这里半步……”
　　云珊听得愣了好一会儿，“你叫她……姐？”
　　“她本来就是我的姐……”云蕊说得理直气壮。
　　“可你不是一直恨她吗？”老太太也很困惑。
　　“请问，她做错什么事了？”云蕊振振有词地反问，“一直以来，她就是受害者。是我们把个人私愤强加到了她身上。
　　“妈，每个人都该为自己所犯的错买单。
　　“你当年错爱，错嫁，错生，这是你的错误选择，但这不该是她需要承担的责任……她什么错也没有，反而是你，为了逃避责任，一直没给予她关爱……她能生成如今这样，是陆家教养之功。
　　“妈，姥姥，你们别再伤害她了。”
　　说完，她噔噔噔跑上了楼。
　　云珊面色腊白，站起身时，整个人摇摇欲坠。
　　－－－－－－题外话－－－－－－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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