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楼梯上滚落下来的那人瘫在地上嚎啕不断，众多目光聚集，楼梯上那人嗤笑一声，俩指娴熟夹住烟尾，从容走下楼梯。

        “郭旭华？”

        他下颌微动，缓缓呼出烟圈，薄薄在他面庞笼了一层纱。

        “有胆子让他引我来，没胆子认人吗？”

        三俩句间下了楼，漫不经心看着烟尾零星闪烁的火星，随手揿灭。

        当即有三三俩俩窃窃私语，随后来了几人将伤者抬走。

        席间站起一人，打扮潮流，慢慢走了过来。

        “难得阿，时少爷记得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不过既然你记得，不如一起坐下来坐下来好好谈谈。”

        汤明皎站在楼梯角落里，正打算当个隐形人，就见又来了几个人，明显是狂奔而来气喘吁吁，她当即知道不好，转身贴着墙就跑。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话语。

        “老大，我见着他们进来了，那那，就是那白衣服的女的……”

        郭旭华当即让人追来。

        只是那位时少爷一抬腿堵住了半边路，懒懒撩起眼皮看他。

        “你既然称我声少爷，我便也当得起你这声，”说话间顿了顿，饶有兴致扫了眼后头忙着跑的人，心情略好，眉眼带了笑意，衬得眼尾盈然多了三分风流。

        “只是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在我的地盘上打我的主意，搞些不入流的小动作。既然你敢做，现在端看你那层皮经不经得打。”

        对面的人气极反笑，“不知道你时晦有什么好手段，自信到能够一个人独来，还敢在这放大言不惭。”

        “嗬，”那位挑挑眉梢，神情乖戾，下了命令，“开始吧。”

        言罢四周门皆开，蜂拥而出一堆人，立刻关闭了里外所有门路，呈包围状将人团团围住。

        时晦将烟盒抛进桶里，欣赏着困兽之争，正欲擒住郭旭华，门口忽然出了大动静，他颇为败兴，唤了人去瞧瞧，不料下一刻，侧门哗然变了形，门缝斜斜被踹开。

        众人：？？？？

        门外艰难往里挤人，为首的还在嚷嚷不休。

        “再吵吵，说了老子赔的起，误了事才得坏，老爷子非得要我命……”

        “煊哥……”

        没人应答，那人快步走来，神色同往日平静有略微不同。

        时晦挑眉，眯了眯眼阴阴看着来人，一字一顿喊他。

        “明、煊。”

        明煊瞅了瞅这阵仗，心底暗暗琢磨，虽然这回做的的确不太地道，明着送人入虎口放烟雾弹，但看这情况，那大脸盘子应该是逃了，于是缓了神对着债主解释。

        “别介，这块肉不是怕你嚼着嫌弃吗，特意赶来分担的。”

        为此还特意坏了我一扇门？

        “是嫌弃，你叼去吧。修理费记在你账上，要是敢耍赖，我就去你明家要。”

        “煊哥……”

        “你终于来了，娓娓在里面，我没办法只能锁了门……”

        地下车库窜上来一个人，时晦没兴致再看下文，嘱咐人今日不营业，将大堂打扫干净。散了人，转身上了楼。

        二楼敞开着窗户，窗台底下的外墙挂着个空调机，时晦没再往上走，站在窗边，漫不经心看着一楼花圃，花圃一角被压折了大半，花朵悻悻被拦腰半折颓在地面，这一角正好是窗台下空调外机的侧下方。他听着身后人的汇报，眼底讥讽，“连个伏击地点都不查清楚，够蠢的。”

        说罢复又看向窗外，声色淡淡，语意模糊，“倒有点意思，还挺能跑。”

        身后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时哥，什么跑了？现在要去捉吗？”

        窗外华灯初上，人声鼎沸，时晦懒懒倚着墙，一只手闲闲搭在窗边，灯影照在他半个面颊上，他神色淡漠散漫，眼底情绪不明。

        “玩物而已，丢了就丢了。”

        明煊看着时晦那头散了人，远远走上了楼，没理会身后大喊大叫的那个，看着郭旭华的方向，立刻踱步走过去，俩指钳住郭旭华下颌骨。

        “她人呢？”

        “跑了，我，我们没抓到……”

        得了确切的答案，明煊没再看他，收回手时掏出纸巾将指尖红色猩腻擦干净。

        “扔到六中去。”

        一伙人浩浩汤汤离开，明煊看着手机拨号页面。

        明皎一直没有接听，但一般来说应该是走了，他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汤家的刘叔。

        “喂，刘叔，我是明煊，对，恩，是想问问您在哪儿呢？……恩？没事儿，上回和您小儿子说起模型制作的事，我回来倒腾半天没做好，想再问问他……刘超电话号码？好，我记一下……”

        明煊挂了电话，半天没动静。

        刘叔细心，为汤嘉颐所信任，但凡明皎去明家，汤嘉颐都会派他一起去照看着，现在刘叔还在a省汤家……但如果不是他，汤嘉颐不可能派别人来。

        这就有点意思了。

        如果明皎是偷偷跑出来的……

        但纰漏太多，实在不可能。

        那么汤家的明知道她出来，又让她一个人出来……

        他拿起手机，播了汤嘉颐的号码。

        “嘉颐哥，噢没呢……暑假的打算阿，到处逛逛吧，上回去的海岛风光就挺好，真情推荐你去，噢你大概忙得很，不过地方是真的好，预先给你个行程单推荐，我可以当你导游阿，都好久没见你了……对，什么时候再和明皎一起来明家？……见着了，转学？……不麻烦……”

        汤嘉颐不对他设防，他打着擦边球也能问着明皎的行踪。但汤嘉颐说什么？转学？这汤皎月可没在明家提起一个字。

        明煊眼神略微阴鸷，散了人，独身离开。

        明皎当时撞去二楼房间，虽然还未听见身后脚步声，但料想不会太久那堆人便会找来。她看着二楼距离一楼的高度，踩住空调机外机，略微一个趔趄，借着外力一跃而下，落地做了个缓冲。好在她肌肉拉伸不错，手脚协调，也亏得楼层不高，顺利到了平地。

        到地面是压塌了一小片花叶，她随手拢了拢，没拢起来，不再管它。

        细细查看了周围，她便跑出这幢建筑物范围内，想着在“夜白”只有几个服务人员，也没见着安保部，觉得大概有个计中计，不能再多待。

        但途中不知道明煊怎么样了，他走之前表明会回来，她便又欲倒头在周围待着，掏出手机查看，见着有几个未接电话，边倒头走边拨出电话。

        没走出几步，遥遥见着一人虎头虎脑到处看。

        明煊。

        她心下有气，挂断正在显示通话中的页面，侧身贴着墙，细细听着动静。

        “喂？明皎？去哪儿了？唔怎么挂断了，这人……”

        话未说断，迎面被锤了一拳，眼前人未施粉黛，冷冷清清一双眼，开口就是骂他。

        “煊哥，打的好主意阿，要把我扔在那，一个人搬救兵阿。”

        明煊揉了揉左肩膀，“老头子盯着我，我也不敢真的丢下你，这不是来了吗。”

        “呵。事情解决了？”

        “唔，那小子混六中的。夜白是时家的产业，他这个都没搞懂，还埋伏，铁定去了要被瓮中捉鳖，但他这头盯着我，我不得溜他一下晃他个神，先去联络人手。以防他运气好没栽在那，就算他随手抓了你，按照他的爱好清纯的口味，和现在对程娓娓的痴情劲，对你这张妖艳的脸没兴趣，顶多豁你俩道口子，你的肉矜贵，以后铁定给你找最好的祛疤医生，再说了，你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还能让他讨到好处？”

        明煊说着伸手扔给她块儿糖，“皎妹，哥对你放心的很。”

        “你算盘拨得是哗啦响阿，那依你看，我这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要怎么对付你这个源头好？况且，你说你，要不是故意把我往虎狼堆里扔，我都不相信。”

        不堪的隐秘打算被摊开，明煊好整以暇看着她，没有反驳。

        明皎扯开果纸，水晶糖质感透明，含进嘴里，水果清香焕然开来，舌尖清香甜腻。

        “明煊阿，”她将剥开的果纸细细卷好，包糖的那面被卷在最里层，而后攥进手心，抬眼看他。

        “往后小心点我。”

        明煊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从袋中掏出了个小物件，低低应了声好，

        “各凭手段阿……”他声调略微嘶哑，“皎月。”

        尾音细细消散在风中，随手将那物什扔进花丛。

        赫然是枚葡萄味的水果糖。

        汤明皎扔了糖果纸，看着鞋面沾了些泥，撇了撇嘴伸手打车。

        窗外夜色寂寥，因着耽搁了些时候，她估摸着比预想的晚到家。打开手机页面给汤嘉颐打了个电话。

        汤嘉颐问这俩天她过的怎么样，她说还成，问了日常生活，汤明皎细细答了，言罢一时无话，俩俩寂静，汤嘉颐那头略略有一些吵闹，汤明皎让他先去忙，他应了好，顿了顿，末了又说，最近会有些忙，不能和她一起去明家了，让她们玩得开心。

        通话页面结束，她不知为何有些隐隐的奇怪。杨姨正好喊她吃饭，随便和她告别。

        她应了好，站起去餐桌上。今日菜色各样，她立在一盘菠萝排骨旁边，想着汤嘉颐的话，她头脑有些发胀，觉得思绪较为缓慢，夹了块菠萝送入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充满口腔。

        雪碧汽水倒入白色玻璃杯，汤皎月看着水汽氤氲，又慢慢静下来，贴着杯壁堪堪有序，她鬼事神差想起了明煊，心里砰砰然。

        她忽然明了。

        汤嘉颐从来没答应她在这段时日一起去明家。

        电话里却隐有失约的意味，还叮嘱让她们玩得开心。

        她们。

        只有一个她，谁是那个们呢。汤嘉颐不会同明家老爷子小舅子嘱咐，如果有谁能和他提议去明家一行，那么，也只有那一个，

        她动作顿住，佛开云雾缭绕，终于明白。

        明煊。

        想起明煊的意味不明，各凭手段，凭的什么手段要做什么？利用信息差同她讨价还价？

        恐怕是因着听明白了她的话。

        ――以后小心我些。

        我会在市一中继续给你下绊子。

        ――我们各凭手段。

        端看谁胜谁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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