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骄傲

天一黑,双方各回各家，今晚肯定要让孩子好好休息一下。

        睡觉前，顾细把一摞红包给沈昭：“你不在这段期间,一些长辈给的红包。”

        沈昭接过，过年的红包，都是他自己收着,爸妈从不用任何借口拿他的红包。

        “您不怕我大手大脚,一次性全花光了？”

        顾细眨眨眼：“你的压岁钱，你做主。”

        沈昭的金钱意识还是挺可以的，相信他花钱有分寸。

        况且，g市的人给红包并不攀比,都是讨个好意头,就算是章檀这种特别亲近的，也不会包太多，因为知道都是小孩子，也怕小孩子挥霍无度,一般都会把握好度。

        沈昭喜欢这种信任，但又有点愧疚。他打算把钱都捐出去，用来偿还养父母曾经对他的“捐助”,他始终对养母说的那句话无法释怀，所以每个月的零花钱,他都很省着用,然后把剩下的捐出去。

        可是他有时候又在想，这不是他父母的钱吗？他这么做,岂不是相当于用父母的钱去堵自己的心结？这对父母来说公平吗？

        犹豫再三,他问道：“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跟你借钱，长大后再还你，你会答应吗？”

        现在这些钱，就相当于他借的好了，他想早点和养父母脱离关系，就要早点开始捐钱，捐够十三年，十三年后，如果通货膨胀太严重，那就捐二十六年，报答社会。

        通货膨胀这个词他以前很早就听说过，但一直没什么兴趣了解是什么意思。反而是跟着父母学看报纸后，又听父母讨论报纸，一耳朵。跟父母借钱，总比银行借钱要划算点，等他长大了，再连上利息一起还。

        顾细也很认真地回答少年人的忐忑问题：“如果，如果你真的跟我借钱，而且长大后会还我，我当然是借你啊，因为你主动提出了还钱，说明你是个有借有还、守信用的人，我喜欢守信用的人。”

        沈昭放心了。

        “好好睡觉。”顾细起身，顺便关灯。

        沈昭在半明半暗中点头，眸中映出站在门框的身影，客厅的光从她身后打进来，她的身上似乎有一层光晕。

        “晚安。”他握着脖子上挂着的银牌，扬声道。这个银牌是父母给他送的礼物，一面是梅花，一面是青松，在电竞队待的那段日子，他每天晚上都喜欢捏着这枚小银牌睡觉，每次都能很快睡着。

        “晚安。”

        顾细回应完沈昭，关上门，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跑去坐在沈青松面前：“沈昭竟然提出了借钱这个想法？虽然他说的是如果，可是我太好奇他的脑袋瓜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这么多钱？”

        沈青松抖抖报纸：“用到如果这样的词，证明问题不太严重，不用太担心。”

        顾细瞪了他一眼：“子债父偿。”

        沈青松立马道：“他今天一天的表情都很轻松，不存在什么大问题。”

        顾细当然也观察出来了，问沈青松，只不过是想和人讨论讨论。

        沈青松放下报纸，“放心，我会和他谈谈的。”

        沈青松办事，顾细还是很放心的：“那你好好谈，也别太明显。”

        沈青松耐心点头：“好。”青春期男孩的心思也有点奇怪啊。

        开学第一天，中午放学回家。

        顾细并不打算第一天就对他们放松，而是用行动告诉他们，第一天怎样过，以后的每一天学习日就怎样过。

        初二各科的难度开始逐渐上去，学习态度相当重要。她对成绩不强求，但对学习态度很看重。

        “我报名了自考，这个学期开始更要认真，你们俩也不能掉链子啊。”

        杜浩昨天刚放出了豪言壮语，昨晚更是好好享受了一次父母的嘘寒问暖，情绪正上头，立马答应：“那必须的！”

        沈昭默默递出去一本英语练习册。

        杜浩双手一顿，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接过：“开始吧！”

        顾细看着时间呢，差不多了，就让他们去睡午觉。

        沈昭的床对于两个大男生来说有一点点窄，但还是能睡得下。顾细问过他们要不要换一张床或者轮流让一个人睡客厅，两人齐齐拒绝，杜浩更说喜欢挤一块。

        顾细由他们去，他们自己没意见，挤成麻花辫都成。

        杜浩在床上和沈昭手臂贴手臂。

        沈昭：“王小胖转学了。”

        “那你这个学期可轻松多了，”杜浩用手肘轻撞沈昭，“不用每次下课都去找老师了。但老师肯定会认为你偷懒，谁让你之前太勤奋了。”

        沈昭故意一扯被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真的勤奋。”

        “那你也比不上顾姨勤奋。”杜浩立马答道。

        沈昭：他竟无言以对。

        因为这是事实。

        “顾姨真的很热爱生活啊，每天都积极向上，对你也真的好。”杜浩每次看到顾细，都会觉得生活很有奔头。

        “你的妈妈也很好，是职场上的女强人，”沈昭道，“她们都很好，对我们也是真的好。”

        “我妈说，大部分父母都是希望孩子好的，那些不配做父母的人除外。所以，杜浩，你也很幸福，你爸妈现在支持你的梦想。”

        杜浩心里乐开了花，夸张摆手：“支持谈不上，不反对我就很高兴了。”

        “如果你暑假还想去，这个学期努力一把，他们肯定乐意送你去。”

        听到沈昭的建议，杜浩知道以后估计就没初一那么放松了。

        果然，一个多星期的学校课程后，杜浩体会到了每天中午和沈昭、顾细一起学习的好处，这个学期的课程比上个学期要繁重一点，但中午的效率高，晚上就能省出很多时间。

        这个时候还有点冷，晚上能早点结束学习，躺在被窝里还是很舒服的。

        顾细这天晚上也早早地躺在了被窝里。

        她拿着今天的报纸，上面正是vxs最新一期的报道。

        vxs采纳了她的建议，向社会征集五官美丽女士，如果被选中，能获得vxs十年免费送礼包的福利。

        最新一期是眼妆和腮红专场，这期明显是vxs品牌自己找的人，旨在提高社会知名度和影响力，正好加大顾细带来的热度，让关注度更上一层楼。

        今年是奥运年，和奥运的热点结合的话，效果往往不错。这场请到的五官美丽女士是一位奥运冠军，某位很漂亮的体操冠军，在体操赛场上，选手的眼妆和腮红往往特别绚烂多彩，这刚好符合主题，vxs顺势推出春日烂漫彩妆眼影腮红。

        严荷严记者依旧写得很好，看到的人通过文字也能想象出这位冠军是一位内心丰富又强大的姑娘。

        顾细刚看完报纸，沈青松洗完澡进来。

        “还不睡，你明天不是说要早点出门去和刘半月讨论装修的事？”

        “就睡了，”顾细放下报纸，等沈青松躺在身边，一骨碌侧身，戳戳他的手臂，“你们明天自己看着办啊。”

        顾细明天没空，沈青松明天刚好放假，所以中午就由沈青松来负责了。

        “放心吧。”

        沈青松周身还带着水汽，他倾身而下，顾细憋笑，“衣领折里面了，亲。”

        某人最近在食堂看了一些电视剧，经常回家跟她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顾细是谁，表演大师，专业演员，一眼就看出沈青松没学到精髓。

        沈青松轻咳一声，目光颇有些哀怨。

        顾细拉他躺下，“我才不担心你们呢，你们都这么打个人了，吃饱还是挨饿能不懂吗？我出去玩，那就是潇潇洒洒地玩。”

        她有丈夫孩子，但也要有自己，要有充分属于自己的时光。

        翌日早上，沈青松去锻炼，顺便送沈昭上学，路上遇到杜浩，正好，一边走去学校，一边征求两位大孩子的意见，“你们想怎么弄？”

        沈昭立即道：“爸，要不还是我来做吧。”他尝过一次沈青松的手艺后，再也不想吃爸爸牌饭菜了！

        杜浩发出“哇”的赞叹：“沈昭，你真的学会做菜了？”他去年就听沈昭说在学做菜，一直没机会尝一尝。

        他立即举双手赞成：“让沈昭做！我想要尝尝沈大厨做出来的味道！”

        沈昭并不觉得做菜特别难，至少他现在的水平已经达到了家常菜的水准。

        他点名要买番茄、鸡蛋，其他菜简单点就好。

        杜浩在一旁听着，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神来一句：“要不，我们三个比赛吧？”

        沈昭沈青松父子俩动作一致望过去。

        “看谁做得好吃，输了的人答应赢了的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杜浩想了想，直接排除了沈昭：“你学过，在参赛就不公平啦，你来等裁判，我和沈叔叔比，怎么样？”

        沈昭真是无语又好笑，杜浩这家伙几乎把心思摆到了明面上。他知道，自从上次在网吧pk之后，杜浩一直想再次挑战沈青松，可惜沈青松一直不应战。

        这会儿憋出了这个招儿，还试图劝沈青松答应。

        沈青松信步走在路边，杜浩像是围着主人玩的哈士奇，一直在沈青松身边前后左右打转。

        “叔，沈叔，好吧？答应我吧？我们再次一决高下？”

        沈青松面不改色，从容摇头。

        “叔，为什么？你看，要是我输了，你还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多好啊。”

        沈青松：“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

        杜浩真诚道：“您上厕所没纸总要有人送吧？”

        沈青松：……此句气味略有点大。

        他扭头，挑眉道：“你就对你的厨艺这么有信心？要知道，好歹我也是食堂的厨子，你连菜都没做过。”

        “不要紧，”杜浩自信心爆棚，“我速成，倒是沈叔你，既然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怎么不敢应战呢？”

        还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沈青松终于点头：“行。”

        杜浩高兴得比哈士奇还哈士奇。

        沈青松两指一挥：“小伙子们，去吧。”

        杜浩和沈昭下意识按照他指示的方向望去，一扭头发现，原来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沈昭回头望了沈青松一眼，和杜浩说：“我怎么觉得我爸刚才的指令有点眼熟呢？”

        结果，在课间操的时候，他站在走廊朝校外的街道望去，一眼就看到一个老大爷拉着一条皮毛黑亮光滑的小狗从校门口经过，老大爷指挥小狗的动作和神态简直与沈青松上午的动作和神态相当类似。

        沈昭抬头望天。

        所以，他爸到底是把他和杜浩当作什么了？

        另一头，杜浩根本没空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他现在满脑子、满心满眼都是赢过沈青松。

        他拿着笔记本，在课间走访各科任老师、班级里所有会做菜的同学，向他们请教番茄炒蛋如何才能做得好吃，尤其是做菜经验比较经验丰富的老师们。

        语文老师满怀欣慰：“杜浩，不错啊，有做菜这个想法很好，你现在也是大同学了，可以帮爸妈干活啦。”

        杜浩佯装羞赧一笑：“老师，我会努力做得更好吃的。”

        语文老师不愧是教语文的，光是番茄炒蛋，就能洋洋洒洒说好久：“一定要放糖，不要放盐……”

        隔壁的数学老师立马持不同意见：“放糖干啥，甜的不好吃，应该放盐。”

        语文老师拍桌子：“放盐才是真的不好吃嘞……”

        两位老师各执一词，杜浩迷茫了，所以要放糖还是放盐？

        而在继调料问题之后，他的同学们又挑起了一个新的辩题：到底是先炒番茄还是先炒鸡蛋？

        一位同学说：“当然是先炒鸡蛋……”

        另一位同学立马反驳：“我妈妈说要先炒番茄，等汁水都出来了，直接放鸡蛋，散散的鸡蛋更好吃……”

        更多的同学加入进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杜浩二度迷茫，拿着笔犹豫不决，所以该先放什么呢？

        做菜真的不容易啊，他真的第一百零八遍敬佩顾姨。

        中午出校门的时候，杜浩欲言又止，沈昭直接说出了他的心中所想问题的答案。

        “不要问我，我是评委，我要公平公正。”

        沈昭：铁面无私就是我。

        “你好无情，”杜浩控诉，不过，他现在有更关心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沈昭嘴角微微翘起：“没办法，你的那几个篮球哥们太给力了，现在估计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以后准备改行当厨师，而不是当电竞选手了。”

        杜浩：“啊！”

        他就是为了电竞才学做菜的好吧！

        所以，现在他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都变成什么样了？

        两人跑到家门口，沈青松抬起手表，道：“从学校到家的路程，如果走路，大致需要花费十分钟到十二分钟，你们却花了十五分钟，看来，要练练速度了。”

        杜浩：这么精确吗？

        沈昭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刚才杜浩一直在问东问西，如果不是因为要拉着杜浩小心看路，他们应该可以早两三分钟回来，这样就能对得上时间了。

        沈青松做了个向里的手势：“快进去吧，我们花五分钟比赛。五分钟评比，沈昭再花十五分钟做菜，我们再花十五分钟吃饭，算一算，你们做作业的时间会比平时少，所以，得尽量加快速度，知道吗？”

        杜浩第一次接受沈青松“军训式管理”，诧异对沈昭道：“沈叔平时也这样？”

        沈昭每天早上喊“一二一、一二一”，当然点头：“这叫有组织有纪律。”

        杜浩嘴巴变圆：可自己是个天性散漫的孩子啊。

        走进厨房，当杜浩看到沈青松切的番茄时，再一次惊讶了：“叔，你切的每一块番茄都是量过的吗？怎么做到每一块番茄的大小都一模一样？”

        “可能。我的眼睛就是尺？”沈青松难得玩了个梗，还是后世某位运动员说过的话。

        可是，两个孩子都没懂，反而充满敬意地望着他。

        沈青松心中好笑，在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中，拿起菜刀，耍了个刀花，另一手拿起一个番番茄，唰唰切了起来，明明他的动作都做得相当随意，可看起来却行云流水，悦目自然，丝毫没有耍帅之意，却无形中透着帅气。

        最重要的是，切出来的番茄，真的每块大小的一样。

        因为杜浩真的拿了尺子来量，误差不超过一毫米。

        “叔！你也太厉害了吧！”杜浩星星眼，“简直就是武侠里的高手刀客。”

        沈昭：“菜刀的刀？”

        杜浩：“菜刀的刀也超厉害的啊！”

        两个男生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好一会儿，沈青松无意再多炫什么，若是可以，他希望祖国和平，大家安居乐业，无需有人拿起那些武器使出那些招式。

        他将番茄装入碟中：“又耽误了五分钟，我们不能拖延时间。”

        杜浩依旧好奇：“叔，你的刀工为什么这么厉害？”

        “熟能生巧。”

        杜浩一听，对哦，沈叔就是在食堂干的嘛。

        “杜浩，别想了，专心做菜。”

        沈青松给杜浩塞了个锅铲，杜浩反应过来，沈青松已经开火做了，

        “这就开始了吗？怎么连个请开始的口令都没有……”杜浩一边咋咋呼呼，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人生中第一次炒菜。

        沈青松则形成鲜明对比，嘴唇紧抿，半个语气词都没有。

        沈昭看不过眼，给两位选手打开了抽油烟机。

        沈青松、杜浩：……

        “哈哈，”杜浩干笑两声，“怪不得我觉得空气有点不流通。”

        沈青松认同点头。

        沈昭在一旁双臂环胸，学着顾细的样子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很快，他这双灵动的眼睛就被蒙了起来。

        又是杜浩的主意。

        “这样才公平，你不知道是谁做出来的，才能更公正地评价。”

        沈昭自己相信自己会公平公正，但是，行吧，遵循选手的意愿。

        他什么也不用做，杜浩会把番茄炒蛋送到他的嘴边。

        第一口，他忍不住眉头一皱，你说这一口没味道吧，它肯定是有味道的，就是这个味道有点说不出来怪，酸甜咸辣等等各种味道都有，每一个都不是和谐存在，像是蜈蚣精伸出去的脚，每一种味道都掺和一下。

        他艰难咽下去。

        这时，嘴边送来一杯水，应该是漱口。

        还挺专业，沈昭默默喝了一大口水，冲去嘴里的怪味。这一杯水肯定是沈青松送过来的，要是按照杜浩刚才大咧咧的动作，估计早就等不及要给他灌下去，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慢慢地让他喝。

        很快，杜浩送了第二口到嘴边，满满的一汤匙，嘴角都有汁水。

        沈昭艰难吞进去。

        这第二口，味道也有点奇怪，像是吃了泥土一样。他也是佩服得紧，竟然还能有人把菜做出这种神奇的味道。

        “说实话，我谁都不想选。”吃惯了顾细的菜，又是顾细的亲传弟子，沈昭表示“丑拒”这两位。如果他知道后世有个小组叫zha厨房，一定会愿意推荐这两位入组当组员。

        “不行，”杜浩一口拒绝，“你必须选一个，这关系着我能不能再次重振我的电竞雄风。”

        比起后面这一种味道，沈昭宁愿选择前面那一种味道。

        “那还是前面那个吧。”他有点勉强。

        房间里立即响起杜浩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沈昭自己拉下绑着眼睛的毛巾，看到的就是杜浩欣喜若狂地在客厅狂奔，见到他，直接拿过毛巾，把毛巾往上抛，自我庆祝起来。

        旁边的沈青松则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深思。

        “爸？”沈昭有点不好意思，他也想沈青松赢，可是，真的不太好吃啊。

        沈青松不在意：“没事，幸好你没遗传到我的做菜基因。”

        沈昭竟然从最后一句听出了点庆幸来。

        沈昭自动自觉走进厨房，“剩下的我来做吧。”

        “剩下的当然要你做，我做，你们肯吃吗？”沈青松幽幽道。

        杜浩立马接住毛巾：“叔，别啊。我连自己做的菜都不吃，怎么会吃你做的菜呢？”

        沈昭：就很无语。

        “我都吃了你做的菜，剩下的你必须自己解决。”在他们家，浪费可耻。

        杜浩嘤嘤嘤半天，但知道不能浪费粮食，最后，含泪吃完了自己做的杂味番茄炒蛋。沈青松则是面无表情吃完了自己的泥土番茄炒蛋。

        沈昭：很好，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受伤害。

        午睡后，目送两个男生走下楼梯，沈青松做了个向上投篮的动作。

        和年轻的男生待在一起，他自己好像都变得幼稚、要面子起来。

        但，感觉还不赖，好像浑身都年轻了。

        下午媳妇和儿子都不在，要不，去找肖明扬？

        沈青松到达网吧时，肖明扬的确在，不仅在，还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十一中的新校区地址确定了。”

        自从知道医院的新院区后，沈青松预料十一中也不会太晚，他一边拍球一边询问：“在哪儿？”

        肖明扬说出的地方，正好是兰景苑背后那条大街。

        沈青松笑了。

        “你从哪儿知道得这么快？”

        “十一中学习，包括老师和学生都在下午统一知道了消息。他们老师一知道后，就立马和家里人说了，有条件的，估计都回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我妈跟我说了。”

        果然，下午一放学，沈昭和杜浩就跑回来告诉沈青松这个消息。

        “我妈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又高兴得不行。”沈昭第一时间想起顾细。

        沈青松轻笑：“我没打电话告诉她，等她回来，你亲口告诉她。”

        沈昭抬头，对上沈青松微微弯起的眼睛，心头的一些小心思被看穿，他有点羞，别过脸：“我……我没那个意思。”

        他的确没这个意思，只是很想看到顾细开心的样子而已。

        头顶被温热的大掌轻拍。

        “好了，知道，我认为你来告诉你妈妈，她会更开心，”沈青松没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这孩子不是杜浩那种你越说他越来劲的性格，有些事，说过就行了，他道，“快来吃饭，这是我从餐馆打包回来的，咱们快点吃，然后去网吧兑现我中午输了的承诺。”

        杜浩赢了，许的愿望就是再次和沈青松一战。

        沈昭很有原则：“可是妈妈不让我们在周中玩电脑。”

        沈青松更喜欢今日事今日毕，况且，他早就打听好了：“你们十一中今晚晚上放电影吧？你们今晚还有心思学习？”

        杜浩、沈昭：“您怎么知道？”

        沈青松弯唇：“我就知道，所以啊，既然你们今晚注定不会好好学习了，那干脆了一次性弄完吧，之后我再休息，也不知道是半个月后还是一个月后来，杜浩，你等得了？”

        “等不了等不了，”杜浩用手臂轻轻锁住沈昭的脖子，“哎呀，放心，你不用玩，所以你不用担心会被顾姨知道。是我和沈叔对战，你在旁边看着就好啦。”

        沈昭：……这一个个的，用章姨的话来说，就是魔怔了。

        魔怔的杜浩在网吧和沈青松鲨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胶着不已。

        最后，竟然又是沈青松险险赢了一丢丢，搞得杜浩都有点怀疑人生。

        “叔，我能不能再来一次，就一次，好不好？”他就不信了，还不能越过沈叔这座大山。

        沈青松保持高人风范，微笑摇头，揉手起身。

        杜浩会学，他也会找人学习，除了肖明扬，网上还有攻略，他当时是想着万一再次pk，还能用上，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为了激励杜浩，沈青松决定以后不再轻易“出山”。

        “去吧去吧，去找你的小伙伴寻求安慰吧，”沈青松大方地给了二十块零花钱，“今晚看电影，好好地放松一下。”

        和全校一起看电影，是青春中的美好回忆。他也就不限制孩子们吃点小零食，喝点小饮料了。

        以后再想到这段时光，他希望孩子们是没有遗憾的，希望他们能一下子回忆起热闹、开心的氛围，回忆起同伴的笑与泪，回忆起食物的香味和充满刺激的味道，回忆起一道道清脆响亮的声音。

        就像他曾经与战－友一起奋斗的峥嵘岁月那般。

        另一边，顾细去见刘半月，第一件说起的事，就是面包坊。

        “我不能让你吃亏，我想问问你，也没有考虑过和我一起投资面包坊，你可以用房屋入股，我用技术入股。”

        刘半月瞪大眼睛，眼影上的珠光抖动：“我怎么会吃亏？”

        和顾细在一起，她怎么需要担心吃亏？就像现在，对方简直是送钱来给她。

        她哪儿能不知道这背后的利润，她和顾细合作，只要面包坊开下去，就有她的那一份利润。

        既然顾细选择说出这样的提议，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作为朋友，她干脆地应下了：“好！”她相信顾细。

        顾细：“这么爽快？”

        “不爽快，估计你就不肯用我的铺子了，”刘半月道，“与其让别人赚钱，还不如让我和你赚钱。”

        这话说得有道理，顾细拿出设计方案：“那我们接着来讨论赚钱的事，来看看我画的装修的风格。”

        两人大概商议完毕，就往附近的装修一条街那边走去。这是同在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介绍刘半月去的。

        “我当然不会说是我的铺子，我就说有个亲戚想要装修，问了他们一下，有个工作人员极力推荐我来，还给我写了一个条子，说是他认识老板，介绍过来便宜一点。”装修水很深，有个熟人会方便很多，这也是她们两个愿意见一见这家的原因。

        顾细不会在没见面之前就妄下定义，她点头道：“先看看。”

        “是呢，多看几家，比较一下。”刘半月也不傻，难得非要用这家？当然不是啦，她才是雇主，想用哪家就用哪家。

        顾细今天穿了蓝色牛仔裤配白色针织毛衣，素雅利落，刘半月一袭红裙，妆容精致，两人并肩走在装修一条街上，与周围灰扑扑的水泥环境有点不太搭，也格外突出，异常吸睛。

        两人找到那家店铺，一走进去，光头老板就笑着迎上来：“两位美女大驾光临，我们小店真是蓬荜生辉。来来来，我们坐下慢慢说。”

        顾细直接伸出手，做了个“不用”的手势。

        刘半月蹙了一下眉，直接拿出纸：“我们是别人介绍来的。”

        光头佬拿过来一看，随手放下，“那更要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顾细想了想，不动声色把手伸进包里，按下了某个设备。

        她朝刘半月点点头，刘半月虽然不知道顾细为什么改变主意，但她也想知道，这个光头佬能胡说八道到什么地步。

        真以为她们看不出他不怀好意的打量目光。

        “老板，你这家店就叫光头佬装修？”顾细问。

        “是啊，简单好记，”光头佬以为顾细主动搭讪是在表明友好的态度，一时间态度更加热络。

        可是，对面给予的反馈却没多少，在劝喝茶无果后，光头佬终于不再试图搭讪。

        顾细直接道：“老板，你们这儿的装修费用和装修材料是什么价位？“

        “这个嘛，看在你们两位是熟人介绍来的份上，这个数。”光头佬比了个数字，竟然比市场价贵一半。

        顾细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她和刘半月做过功课啊。作为后世参与过电商平台双十一促销的人，她通常都会将好几个大平台的价钱以及开会员后的折扣对比后再下单。货比三家是常规操作。

        “不知道两位是想装修成什么样子呢？我这儿还能直接买材料，看在你们这么靓丽的份上，全包是这个数？可以吧？”他推来一张单子，上面是各种装修材料的材质。

        顾细和刘半月呵呵两声。

        这是直接拿她们当冤大头了吧？

        既然这么不想做生意，那为什么还要打开门呢？

        不过，既然取到了想要的素材，顾细也就不再纠缠，拉着刘半月起来：“老板，我们考虑一下。”

        考虑个鬼，鬼都不会回头看这家店铺半眼。

        “哎哎哎，”光头佬急了，“还可以商量嘛。”

        刘半月凉凉地暼了他一眼：“我们回去商量。”

        或许就是这一眼，让光头佬的自尊心受到了挑衅，光头佬直接蛮横起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两位当我们这儿是什么呢？”

        “开门做生意，难不成你还想强买强卖？”顾细厉声道。

        “怎么会呢？只要两位自愿签下单子，那就不是强买强卖了，”光头佬扬声道，“阿牛！”

        同时，闸门缓缓落下。

        一个壮汉从角落里出来，浑身腱子肉，眼神凶恶。

        刘半月瞳孔顿时一紧。

        黑店！

        顾细一手拿出手机，另一只手把一直背着的包滑下，顺便从里面拿了一瓶防狼喷雾抛给刘半月：“接着！”然后，她自己也拿了一瓶。

        出门在外，她早有准备，

        “不要让她打通电话！”光头佬吩咐。

        顾细其实就是做个样子，她的电话早就打出去了。她的真正用意是，吸引两人过来。

        刘半月站在顾细身后，大声呼喊，这条街还有那么多店铺和那么多人，刘半月就不信每人听到她们的求救和呼喊。

        顾细看向门外，光头佬奸笑两声：“在等谁？”

        两个大男人对上两个女人，谁胜算更大，不言而喻。

        只是，两个大男人没料到，顾细手里小小一瓶东西，威力竟然这么大！

        “啊！”光头佬捂着眼睛在屋子里乱窜。

        刘半月也被震惊到了，眼前一亮，对着冲过来的阿牛喷起来。

        只不过，她第一次喷没有经验，差点误喷回自己面前。

        还是顾细从旁边灵活和阿牛搏斗好几秒，让阿牛无暇顾及两边，这才找到机会喷出去。

        “妹子！妹子！你们没事吧？”与此同时，一根木棍抵在了闸门下，一个短发女人趴在地上望进来。

        顾细有点吃惊，她还以为来的是严荷。

        不过，下一秒，严荷的脸出现在在缝隙中：“呼，幸好赶得及！”

        这事还得从今早说起，顾细出门时，正好遇上外出工作的严荷。

        严荷提出送顾细一程，没想到两人的目的地相距很近。

        “你去那儿做什么？”严荷善意提醒，“听说那里良莠不齐，有的装修队很好，有的就是……你懂的。”

        顾细也没办法：“你说哪里不是这样？”现在的商家还没经过整－治，没有后世那么规范，这已经是她和刘半月能打听到的比较好的一条街了。

        严荷想想也是，从包里翻了一下，拿出一支录音笔：“来，给你用，起码有个保障，如果碰到无良商家，这就是证据了。”

        顾细想了想，道谢接过，然后把沈青松给她准备的防狼喷雾分出去一瓶：“礼尚往来。”

        严荷笑了：“好，谢谢。今天我就在附近，有一个警民活动，如果，咳，我也不是故意诅咒你，就是如果真遇到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顾细重重点头：“有你做我后盾，莫名安心。”

        “对了，你之前是负责这一方面的吗？”顾细奇怪，“可是为什么会写品牌报道呢？”

        “刚调过去的，”严荷一打方向盘，汽车转了个弯，她目视前方，目光坚定，“我也有个为百姓说话的梦想。”

        “一开始我不是这个部门，但可能是这次vxs的活动让领导看到了我，我又很坚定地想要调到这个民生版块，领导竟然真的同意了，”说到这儿，严荷的话里都有笑意，“我一定好好干。”

        “那你很厉害。”顾细真心赞叹。

        严荷和她年龄差不多，依旧冲向梦想。对方才是真正的追梦者。

        “还得多谢你，”严荷飞快看了一眼后视镜，笑道：“谢谢你的采访，领导说，他觉得那篇报道很有感染力，这才同意我调离原部门。”

        好的采访，是互相成就。做了这么多年记者，严荷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正是如此，她才要更感谢顾细，谢谢对方愿意对她说出心里话，说出真正的观点。

        顾细扬齿一笑：“我们女人互相帮助。”

        严荷点头：“那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而在她意识到光头佬这里不对劲的时候，她就打了电话给严荷，抢先和光头佬说话，意图提醒严荷。

        果然，永远可以相信严记者的敏锐度。

        严荷不仅自己来了，还把一起参加活动的警－官给带来了。

        “严记者，”顾细递出录音笔，额头微微出汗，“或许，你应该有兴趣再采访我一次？”

        严荷接过，隐晦地朝警官那边看了一眼：“不急，我回头和你们约时间。”

        顾细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等人走了，刘半月才出声：“你们认识？打什么哑迷呢？”

        “到时看报纸就知道了，对了，估计你也得被采访一下，”顾细询问，“你愿意吗？严记者很公正的。”

        “那当然要啊，”刘半月一拍旁边的门，义愤填膺，“我要狠狠地曝光这家店！简直是老鼠屎！”

        顾细忽然想起一开始用木棍抵住闸门的短发女人。她搜寻一下，发现对方正站在一家最偏的店铺门前往她们这边看。

        一对上她的视线，对方有点……回避？

        顾细疑惑，和刘半月一起过去向对方道谢。

        女人摆摆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不会是特地来私访我们装修街的记者吧？”

        原来是这样！顾细哭笑不得，她们俩看上去这么干练有范儿吗？

        刘半月被这么说，高兴坏了：“没想到我还有当记者的潜质。”

        顾细解释：“我们真的是想要来找装修的，谁知道会遇到黑店。”

        刘半月咒骂了光头佬十分钟，短发女人这才道：“那你们要不要进我们这儿看看？我保证，我们这儿绝对合法经营，良心经营。”

        几人旁边不远不近地围了好些人，是其他装修店的人。

        听到短发女人这样说，还几个人忍不住高声道：“两位女士，我们也是合法经营，而且便宜，要不你上我们店里看看吧！”

        “是啊！我们这儿也很好的！”

        这两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有生意做，谁不想抢一抢呢？

        短发女人拿起木棍就是一敲，目光凶恶：“那刚才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拿着木棍过去，你们都在看热闹？”

        其他人不说话了。

        顾细和刘半月终于安稳地走进店里。店里打扫得很干净，顾细一看桌面，和光头佬那满桌子灰尘形成鲜明对比。她暗自点头，

        “我叫陈娟，装修队的头儿是我男人，他很老实，一定不会偷工减料的，”陈娟拿出一个本子，“这是我们之前的装修案例，你们看，要是喜欢，我还可以打电话给以前的雇主，让你们交流交流。”

        有底气说出这话，说明活儿真做得不错。

        顾细和刘半月基本满意，但没立即点头：“我们还想多对比几家，你不介意吧？”

        陈娟摆手：“当然不介意，货比三家嘛。刚才我那么说只是看不惯他们，还不如我一个女人敢冲。”

        顾细竖起大拇指，“在理。”那些男人，永远无法体会到女人的处境。

        顾细伸出手，“陈娟，真的真的感谢你当时愿意跑过去。”

        陈娟不好意思摸摸头发，“我也是女人，哎，听说之前也有女人被光头佬坑得很惨，可惜没能留下证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顾细对严荷有信心。

        今天也累了，顾细和刘半月约定回去看看报价后再商定。

        回到家，沈青松和沈昭竟然都在。

        她一看表：“还没下晚自修吧？”

        “今天看电影，提早放学，”沈昭起身，“妈，你吃东西吗？”

        平时他下晚自修回来，妈妈也会这样和他说。

        顾细点头，“你们今天吃什么？有没有剩的，给我热一下就好。”

        “哪儿能吃剩的，特地给你留了排骨面。”沈青松也进去帮忙。

        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流水洗手的声音，顾细头往后仰，搭在沙发上，舒服极了。

        这才是安心的日子啊。

        吃完面，她才把遇到的事给父子俩说了，“这种做坏事的人，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沈昭听得心一跳一跳的，沈青松手已经握成拳了。

        “你没受伤吧？”

        “您没事吧？”

        顾细摆手：“没事，我很好。”

        她和沈青松道：“你教我的东西，我都没忘。”

        两人都明白个中意思，沈青松点头，拳头逐渐放松。

        顾细也没冷落另一个男子汉：“放心，我绝对会先保护好自己。”

        屋里氛围为之一松。

        沈青松轻咳一声：“沈昭也有话和你说呢。”

        沈昭差点被口水呛到，爸爸真是的！

        明明是……明明，自己说过不是非要自己说，谁说都可以。

        顾细被提起兴致，好奇了，眨眼问：“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沈昭在沈青松的注视下，轻声道：“十一中的新校区确定了，在……”

        “在哪儿？”顾细迫不及待问。

        “在兰景苑后面那一条街。”见顾细真的如此关心，沈昭快速道。

        顾细张大嘴巴，好几秒后，她喜不自胜，握着沈昭的肩膀：“昭啊！我们又买对啦！买对啦！”

        顾细感觉自己像是古代在营帐中运筹帷幄的将军，父子俩就是每次都进来报消息的兵，每次都会喊“报！我军大胜！、“报，我军又胜了！”诸如此类的话。

        她和父子俩这么一说，三口人都笑了起来。沈昭翘起嘴角，朝沈青松看去，父子俩默契对视一眼。

        “顾将军”十分开心，天也似乎感受到了顾细的心情，开心地飘起了细雨，滋润万物。

        只不过，一连几天都是下雨后，就有点烦恼了。

        这日早上，春雷阵阵，下起了大雨，顾细还有点担心，想着孩子会不会直接在学校吃。不过，快到放学的时候，又不下了。

        她以为孩子们会回来，可是过了十分钟，雷声又轰鸣起来。

        她朝门口望了望，不太放心，决定一路找去看看。

        顾细按照孩子们惯走的路线扫过去，终于在大雨迷蒙中，看到两人的身影。

        这个岔路口对附近的人来说还挺重要，很多爷爷奶奶都喜欢走这条路。

        估计是下水口被堵住了，这儿的积水很深。

        而下水道口那里，有两把伞，伞下有两个男生，正蹲在那里，努力搬开下水口上面飘着的各种杂物。

        雨水飘散，打湿了他们的手臂，打湿了他们的书包，打湿了他们的裤脚。

        但是他们干得很认真，连她就在他们的对面都没发现。

        顾细想起了一个形容——骄傲的少年。

        他们穿着朴素的校服，或许现在还点狼狈，可，顾细为他们骄傲。

        在两个孩子抬头时，顾细用力摆动手臂，朝他们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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