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灰白的高墙上略带着锈黄的污渍，延伸处一块细窄的水泥平台，平常，就算是清扫都不会涉及到此处，这会儿一窝人围在一扇外开的窗边，探头往平台上看。

        “各位大哥大姐，能不能往后撤一些。”

        月九如被挤得无法动弹，双手扶在窗框上，用力撑起，忍无可忍道。

        这事故发生的也不是时候，正好大爷大妈刚吃完早饭带着孙子孙女到处晃悠，循着声都往这来了，从她到这间屋子开始，就一直叽里咕噜地议论着。

        “这个啥机构还真会过来呢。”

        “我以为就是说说的嘞。”

        “就一个小姑娘，顶什么用。”

        虽然嘴上不停，人倒是让开了，月九如屏蔽了耳朵，站在窗前微眯着眼向平台上看去。

        平台西边蜷缩着一只蓝猫，被养的圆滚滚毛茸茸，此时无助地蹲在窄窄的边上，天气还热，娇养的猫咪似乎还有中暑的迹象，小口小口急急喘着。

        月九如甚至觉得三分之一个猫身已经溢出了台子。

        “它是怎么窜到那里去的？”月九如问边上皱紧眉头的女人。

        女子没有回答问题，反而狐疑道，“就你一个人吗？你们不是三个人吗？一个人怎么救得下来，你们不会是在骗人吧？”

        月九如心里烦躁，看着岌岌可危的猫，硬是忍住了憋在心里的脏话，“你是想等我好好说完，然后手拉手下楼给你家宝贝收尸？”

        女子脸色发青，又被月九如的气势压得有些怯，“我就住楼上对面那间，就吃早饭那点功夫，它就从我房间的窗户缝里钻出去了，应该是从空调外机上掉下去的。”

        “你家不封窗？”

        “我平时不开窗户的。”

        月九如呵呵两声，“看来今天还真是个特别的日子，值得你特意开个窗。”

        “你……”

        “九如姐。”门外又来了两个年轻人，手上拿着麻绳和大箱子喘粗气。

        “九如姐，我和阿哲在二十楼拉了网，二十楼的两户人家人都超好的，一会就沟通好了。”唐小茹走进屋，看着满屋子的人皱起眉，“这都是主人家的亲戚吗？”

        “这里离平台太远了，使不上劲，网兜不安全，我们去2302，只能下去抓了。”月九如说着又看向站在墙边的妇人，声音转柔，“不好意思，你这边看得比较清楚，一大早打扰你了。”

        说起来好笑，第一个发现这只猫的还是这个妇人，她在厨房做早饭时发现对面平台上的猫，发在住户群里，猫主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家猫不见了。

        妇人笑着摆摆手，“能帮到你就好了。”

        大爷大妈还在议论纷纷，像是在看什么现场直播的节目，兴奋劲显然不在那只猫上，月九如猜想，要是她也在那平台上缩着，这些人怕是会更兴奋。

        “诶你有没有把握啊，要是我家肉丸摔下去了，你可是要负责的。”猫主人声音尖细。

        “小茹，把安全绳给我。”

        这女人的声音，越听越烦躁，月九如怕自己不留心和她吵起来，只能刻意忽略她的存在，自顾自穿戴着安全设备。

        她披散的长卷发像蔷薇枝蔓，黑皮筋随意一拢，枝蔓交错成蓬松的黑茶色团子。

        “九如姐，这么高，会不会太危险了。”唐小茹往下看一眼都觉得腿软。

        “又不是第一次，你做好你的事，我就是安全的。”月九如紧了紧腰部的绳索，“另外，让这个女人保持安静。”

        她拿着一根绑了猫条的晾衣杆，先把猫条探到猫咪鼻子前，猫似乎受到了一点惊吓，稍微往后缩了缩。

        “啊啊啊你别动，肉丸要掉下去了。”

        “这位小姐，请保持安静，高分贝更容易让猫受惊。”唐小茹提醒。

        猫咪嗅到了猫条的味道，往前耸了耸身子，开始舔猫条。家养的猫并不怕人，吃两口还仰头看看她。

        不怕人就好办多了，月九如戴上手套，反身趴在窗框上，蹬着墙壁往下跳。

        “下面就是台子了。”

        听到唐小茹的提醒，月九如微微伸直右腿，触及到坚硬的水泥台，她松了口气，蹲下身一步步挪动膝盖。

        辛哲把航空箱放下去，里面已经放上了开好的猫罐头，肉丸还在那舔猫条，月九如趁它不注意，拎住它的后脖颈就往航空箱塞。

        重新回到踏实的地面，月九如的心才开始怦怦跳，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救猫，虽然知道安全措施齐全，还是会有心脏紧缩的感觉。

        “谢谢谢谢。”猫主人抱着猫一个劲地蹭，眼神一直往门边撇，送客意味十足。

        “李小姐，对于家养的猫咪，我们「与猫挤一挤」救助平台要收取基本费用……”唐小茹例行公事。

        “什么？要钱？你们不是爱心组织吗？原来是骗钱的？”李小姐马脸色顿变，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诈骗犯。

        “你养了猫，就要对它负责，我们平台对流浪猫提供免费救助，但你家的猫有主人，你就得为你的不用心负责，我们从城南赶过来，油费算15元，加上猫条和开了的罐头，一共四十三，手机支付或是现金都可以。”

        “顺便说一句，你最好把窗户封上，用不了多少钱，这次是肉丸福大命大。”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负责了，肉丸都十四斤了，我给它吃的猫粮是最好的，你那种便宜罐头我还看不上呢。”

        猫又不是越胖越好，超重会诱发心脏病肝脏疾病等，关节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唐小茹被气到，想理论一番，月九如伸手拦住她。

        到了车上，唐小茹还在和辛哲吐槽这个女人。

        “我第一次看见这么不知感恩的人，刚刚多危险啊，九如姐爬下去把猫救了，她倒好，一张脸像块臭抹布。”

        辛哲有些愧疚，以前这种难度高的救援都是他上的，上个月打篮球把小腿摔了，还没完全恢复，虽然月九如也接受过专业训练，但体力到底没有男生好。

        “这不是有阿哲嘛，这种事本来就不多，这几周也就这一个。”月九如满不在意。

        因为，此时她更在意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他来了他来了，月老头带着奇葩相亲对象，臭着脸向她走来了。

        ——

        “月九如月小姐是吧？”

        对面的男人靠在座椅上，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个遍，像是在一朵准备下锅的青菜上找虫眼。

        月九如扯扯嘴角，“秦自豪秦先生是吧？”

        月建州找的男人怎么都和他一个德行，模样还算乐观，只是这“天上地下我最牛叉”的气质，让她忍不住捏了捏皮座椅。

        “月小姐，你刚坐下时还有90分，但是因为你毫无礼貌的开场白，现在你只有75分。”秦自豪摇右晃脑，表示对她很头疼。

        月九如偏头尬笑了一声，“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我看了你的资料，你是a大工商管理毕业的，为什么不去家里的公司工作？”

        那又不是我的家。

        月九如弯弯嘴角沉默以对。

        月九如的长相极具迷惑性，这样端坐着温婉得像浅阳下的油画，看着极似温柔娴静的女子，贴身的针织裙下纤细的腰肢，就算是这么坐着也没有一丝赘肉，秦自豪心头一动。

        漂亮的女孩子嘛，不想工作倒也没什么，有个好的文化背景方便嫁人就是了，娶到家里养着当个摆设也不错。

        “算了，反正你们月家也不如以前了，你在月氏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就是你那个什么什么救助的，别搞了，老和猫待一起我的孩子生出来畸形怎么办。”

        月九如拿叉子捞出一块冰块嚼得嘎嘣响，秦自豪的眼神又挑剔起来，正想说话，月九如把勺子往盘子上搁，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又要给我扣十五分？对我挑三拣四的，你是身高两米还是三十公分？生孩子？你的孩子畸形也只是因为你那变态发展的基因，我说我看上你了吗？”

        这番话她在脑子里编辑了好一会，说出来的时候是爽了，回到家又是后悔。

        秦自豪走的时候气得不轻，涨红的脸都和她吃剩的牛排一个色号了，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估计是要告状去了。

        她去之前也想好好结束的，甚至也会想，如果对象还忍得过去，结婚也就结婚了，月建州养她二十年就是为了这一天，就当是还债了。

        华城圈子也就这些人，也不知道月建州是从哪挖出这么些“宝贝”，一个两个三个都这样，和他们交流总有种奇妙的感觉。

        土狗打饱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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