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双人组

夜幕降临，被热闹的氛围笼罩了一天的皮城渐渐安静，菲罗斯家族关上了招收学工的大门，不可知广场下对于‘万能工具箱"的展示也宣告结束，汇集的人群逐渐散去。

        吉拉曼恩家，装饰杯盘精美的餐桌上考究地摆满各种昂贵的食材和酒水，十几种外界难见的菜肴糕点只是一家三口普通的晚餐而已。

        「合作是一定要合作的。」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吉拉曼恩夫人优雅地咽下口中糕点，对丈夫继续道：「按照塞维尔描述的前景，不久后的未来，不与万能胶囊合作的企业将会极大地丧失竞争力。」

        她的丈夫也是一位有名的工匠枪械专家，闻言轻轻点头：「只是能够随身携带大量武器、隐藏武器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人了，不过随之衍生出来的风险……」

        「那是我们议员的事。」吉拉曼恩夫人轻轻摇头：「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合作，分出去一部分利润还是股份，菲罗斯又要多少。」

        「单方面需求关系的合作真是让人头疼啊，对方还是菲罗斯家族和灰夫人。」她丈夫感慨道。

        两人暂时沉默，享用美食。

        凯特琳先前一直安静聆听着父母的对话，没有插嘴，此刻见两人的交谈结束，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母亲，您今天见到塞维尔了？您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吉拉曼恩夫人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凯特琳。」

        「最近经常听到他的名字。」凯特琳拿起一只最爱的奶油小蛋糕，想了想道：「不知道为什么，警局的执法官们对于布莉诺教授被送进监狱的那次事件都有着和我完全不同的看法，让我……有些在意。」

        吉拉曼恩夫人了然。

        对于自家这个身具吉拉曼恩姓氏却偏爱成为执法官的女儿，她其实是很无奈的，作为议员的她再清楚不过，那些执法官是皮城的执法官，是一部分家族的执法官。

        他们只能维持相对的正义，并有着不能明说的潜规则，以凯特琳的性格，加入进去，恐怕很快就会带来或遭遇一些麻烦。

        没想到凯特琳第一次对于执法官公正性产生怀疑是因为这件事。

        也好，早让她看清些东西，就能让她更早离开皮尔特沃夫警局。

        「塞维尔啊。」于是吉拉曼恩夫人短暂思考，道：「一个很优秀的青年，才能、口才、乃至待人接物都像是受过良好的培养，从出身而言，只能说他有着极强的天分。」

        「至于他和布莉诺教授之间的冲突。」她看向凯特琳，面露微笑道：「想成为执法官，你不是更应该自己去寻找答案吗？凯特琳。」

        凯特琳一怔，思索着拿起纸巾擦掉嘴角的奶油，起身道：「我吃饱了。父亲，母亲，我要出门一趟，会在九点之前回到家的。」

        「可以。」吉拉曼恩夫人同意。

        目送女儿匆匆离开，凯特琳的父亲有些意外地问了一句：「她去找塞维尔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塞维尔不是还有些天真的杰斯·塔利斯，能够果断地投靠菲罗斯家的他比谁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吉拉曼恩夫人评价道：「何况如今的菲罗斯家恐怕把塞维尔看得比谁都重，今天上午还发生了一个插曲。在塞维尔的助手送来了某条消息后，灰夫人神色很不好看，我想一定发生了某些事，就算是凯特琳，现在也未必能见到他。」

        ……

        百酒大道，康舍酒馆。

        距离七点还有十五分钟，尤斯托便已提前抵达，找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两杯便宜的青柠格罗格，自己先喝了起来。

        这是一种非常有名的烈酒，普通人一般一杯就上头，对于来自诺克萨斯的他

        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

        空腹灌了一杯，虽然意识还清醒着，他的脸则已涨红起来，但精神却变得更加灵敏和清醒，小口小口地享受起另外一杯。

        我正处于危险中。

        这是他更早就已了解的事。

        他正在进行的本是一个不能操之过急的任务，皇帝陛下却给了紧迫的时间，让他只能冒险。

        作为战争石匠中的精英，他已完成过许多次艰难的任务，但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样不安，需要用酒精来使自己保持镇定。

        「还有三分钟。」瞄了眼墙上的钟表，他的目光在门口徘徊，当见到表情紧张的阿里安走入酒馆，左顾右盼时，他的眼前微微一亮，但只是一瞬间，神情就沉了下去。

        附近两桌的客人在向我靠近。

        他站起身招呼道：「阿里安技工，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喝酒？」

        他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今天考核通过的学工恰巧和阿里安相遇，阿里安紧张的表情顿时放大，那凑近过来的两桌人也身形微微一停，隐隐有些不确定和疑惑。

        轰！

        下一个瞬间，尤斯托便猛然掀翻了酒桌，砸向了其中几人！

        惊叫声与破碎声炸响，那几人踉跄退后跌坐，被桌子撞伤割伤，另外几人却再不犹豫，手在怀中一摸，便掏出刀向尤斯托斩了过去。

        刀刃临身，尤斯托却是非常冷静，向后一撤一闪，便躲过了所有攻击，旋即暴起一脚正踢。

        未经过任何科技加持，这一脚却是夸张得有力，只见那被他踢中胸口的男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地窜射出去，轰隆定在了酒馆的墙里！

        菲罗斯家的卫兵，比起诺克萨斯的精锐战士，素质差得太远了！

        三拳两脚就把身边的这几人放倒打退，身处敌方大本营的尤斯托却不敢恋战，身体一蜷一跃，直接撞碎酒馆玻璃跳了出去。

        翻滚落地，他却是神色一变。

        只听咻咻的破空声中，一根鞭子早有准备地出现在他的落点，并在一瞬间将他缠绕捆紧！

        双手被牢牢锁住，巨大的拖行力量让他踉跄跪地，在此同时，一左一右更有两名壮汉向他扑去！

        嘭——

        在行动不便的情况下，他的脸被粗暴地按在地上，鼻血横流，以一个扭曲的姿态被锁扭在地。

        「哼，把他捆起……」

        那手持鞭子的菲罗斯家精英胜利宣言刚发表一半，就见满脸是血的尤斯托奋力扬起头，狰狞得好似一只恶鬼，狠狠地从左侧壮汉的手上咬掉了一根手指！

        「啊——」

        凄厉的惨叫炸响，束缚尤斯托的力量减弱，他挣开跳起，打得壮汉吐血倒退，不顾鞭子上的倒刺让双手鲜血淋漓，狠狠地一拽，然后又是一脚蹬踢过去。

        嘭——

        再次突破了三名精英的围攻，他向着酒馆后身狂奔出去。

        与此同时，墙角各处终于出现了一名名持枪的卫兵，好似终于不再考虑必须活捉，密集的子弹连成网，向尤斯托的双腿笼罩过去。

        但见尤斯托却像是一只奔走的猎豹，那有力的双腿每一次蹬地都如弹簧弹射，身形在建筑之间交错弹射，竟后背长眼一般地躲过了绝大多数子弹，那零星击中带起一抹血花的也没影响他的行动力。

        短短半分钟后，尤斯托便来到了一处断崖般的区域。

        选择康舍酒馆是有原因的。

        这里是皮尔特沃夫的最东侧，距离下城祖安很近，只是悬殊的高度差没有留出足以通行的道路。

        但这正好是他脱身的机会。

        只要逃到祖安，逃到最混乱的区域，就算是菲罗斯

        也难找到他！

        没有半分犹豫，遍体鳞伤的他纵身向下一跃，十几米后十指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的插向崖壁，用血肉之躯在泥土石块的崖壁减速。

        但就在他沉降了一段范围，距离皮城越来越远、将要成功脱身的时候，后脊突然闪过了一阵剧痛。

        有什么，钉进了他的身体里！

        「……钩爪？」

        这种只有在进行特殊攀爬作业时才会用到的辅助道具这一刻化作了无比锋锐的兵器，从二十几米的上方甩了下来，精准地勾住了他！

        来不及有其它动作，那勾住他的钩爪回收，伴随着他这种硬汉也难以承受的剧痛，尤斯托以更快的速度反向被拉升回了悬崖顶端。

        撕裂的肌肉直接让他的一只手臂失去了知觉，痛得冷汗涔涔的他在登上悬崖后却还是以自己最大的力量挥出了另一只拳头，攻击用钩爪将他拖上来的那个人！

        但奇异的能量贯射而出，他的拳头前方竟凭空缔结而成了一面能量光墙，那能够开碑碎石的力量打在光墙上，便如同泥龙入水，一丝一毫的浪花都没能激起。

        尤斯托也终于看清了把他拖拽上来的人：「……灰夫人。」

        卡蜜尔蔚蓝色的双眸中仍然平静无波，那金属刀锋的右腿在空中掠过一道银弧，尤斯托的一条腿就永久地脱离了他的身体。

        伤势的累积、大量的失血让尤斯托终于失去了反击能力，噗通跪倒在卡蜜尔身前，倒在血泊里。

        他强自抬头，看着那在夜色下显得有些妖异的卡蜜尔身躯，看到围过来的一名名菲罗斯卫兵。

        尤斯托知道自己完蛋了。

        「嘿……就知道这次任务，我恐怕回不去了，皇帝陛下……」

        有些苍凉沙哑地吐出一句话，尤斯托在内心低喃：但所有人都不够了解，战争石匠一向是两人一组行动！一明一暗，一主一辅！

        「为了诺克萨斯！！！」

        发出这声低吼，他似乎又凭空滋生了一股力量，残余的那条腿拼命一蹬，向卡蜜尔撞了过去！

        卡蜜尔没有躲，腿上的刀刃如尤斯托所愿地斩断了他的头颅——这样的男人，没有审讯的必要。

        望着尤斯托的残躯，她环视周边羞愧、惊讶的菲罗斯家卫兵们。

        和诺克萨斯经历过战争、真正的战士相比，菲罗斯的卫兵军队果然就像是婴儿一样。

        在行动之前，她还怀疑过是不是某个不知死活的炼金男爵假借诺克萨斯名号行动，但现在却再无侥幸，一股沉重感盘旋在她的心里，难道万能胶囊的出现，让诺克萨斯终于忍不住要染指双城了吗？

        皮尔特沃夫要如何抵御？

        ……

        另一边，忙碌了一天的季星回到了蓝熏庄园属于他的宅院。

        手中的钥匙插向门锁，扭转，季星的身形忽然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微微皱眉，才推开了门。

        进门，脱鞋，开灯，关门。一系列动作进行得顺畅如常，但就在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同时，一柄刀也顺畅地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乱动，也不要发出声音，举起双手，慢慢地走到卧室。」一个低沉有力的女声传入耳中。

        季星举起双手，缓缓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较为强壮的女人，粗壮的手臂、平凡的服饰就像一个时常在田间劳作的农妇，但眼神却十分沉稳，握刀的手也无比稳定，冰冷得宛如卡蜜尔。

        「菲罗斯家的守卫和密探也不行啊，都让敌人潜入了我家里……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今早，你离开之后。」

        女人低沉道：「你对我的出现不惊讶，似乎

        清楚我的身份，看来尤斯托的情况不会太好了。但菲罗斯家即使得知他的存在，加强巡逻和排查也是在那之后了，不可能找得到等待了你一整天的我。

        而尤斯托既然暴露，那么那位灰夫人应该也暂时不在这里了，你更需要听话一些了，塞维尔，相信我，在菲罗斯家其它卫兵赶来救援前，足够我把你杀死十次。」

        「嗯，好。」

        季星叹了口气，配合地被她押着来到卧室，问：「你的名字是？」

        「别想拖延时间，我的名字是什么并不重要。」女人道：「重要的是万能胶囊的技术关键。

        我没有必要杀死你，也没有办法带着你从皮尔特沃夫脱身，如果你足够聪明，就立刻将我需要的东西交给我，免得吃更多苦头。在生命受到胁迫的情况下，那位看重你的灰夫人也不会太过责备你。

        除此之外，如果什么时候在皮尔特沃夫呆得不顺心了，伟大的诺克萨斯帝国随时欢迎你。」

        「技术关键？」季星道：「看来你完全不通科研，这样复杂的技术怎么是三言两语、又或者是一两个技术关键的突破就能实现的？」

        那刀向季星的脖子迫近了分。

        季星面不改色：「跟我聊聊诺克萨斯的情况怎么样？我其实对诺克萨斯帝国还真挺好奇的。」

        女人仔细甄别了一下季星的脸色，重复道：「不要拖延时间。」

        话音刚落，突然哒哒哒，外面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伴随而至的是一个干爽的女孩子声音。

        「塞维尔先生，你在家吗？我是凯特琳，一名执法官，关于布莉诺教授侵占你学术成果的案件，有些细节我想要向你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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