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像是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她瞬间清醒，余一婉下意识皱紧了眉头，差点想把嘴里刚嚼碎的糖给吐出来。

        无缘无故的，说什么呢？

        仔细回忆了一遍两人有交集的场面，余一婉发现只有那场尴尬的画面让人记忆深刻。

        总不可能是因为她撞人的姿势太潇洒吧？

        余一婉认真地做了一遍排除法，觉得只是数面之缘的话，对方应该是被自己的脸暂时性迷惑了，从而造成心动的假象。

        可假性心动当不了真。

        “因为脸？”她笃定了原由，却还是礼貌性地问了一遍，只是眼里的确信以及不在意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小狗摇摇头，又点头。

        余一婉看他的动作，第一反应是——你这个摇头是指我长得不好看？

        虽然跑题了一秒，不过她很快拉回心态，并认真地告诉他：“如果你是因为我的脸，那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我考虑过了。”陈愿予眼里光芒很盛，直勾勾地注视着她，悄悄话一样地辩解。

        “那你肯定考虑得不全面。”余一婉自然是不信的，并且决定要好好开导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同桌，“你喜欢人还要看看她的人品和性格问题，像我，我的性格可是很差的。”

        陈愿予一言不发，看起来颇不认同她的观念。

        余一婉又说了一堆，陈愿予置之不理。

        不是？这年头贬低自己都不行了？

        发现沟通无效，余一婉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试探地问着陈愿予：“你几岁了？”

        “十七。”

        陈愿予总算肯给她个回应。

        “还没成年呢你！早恋可不好。”

        明明是对方跟自己表白，她却像个老母亲一样的劝说人家不要早恋。

        这算什么事！

        还未过农历生日，但身份证上已成年的妙龄女子余一婉带坏小孩的心更沉重了，她语重心长地劝说：“你是不是没有恋爱过，不知道心动的感觉啊，你对我这个可不是心动，要不你再想想？”

        沉默许久，陈愿予忽然有了动作。

        “一看见你，”他动作不大，轻轻将手捂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好像在认真地与余一婉求证，“这里，就跳得厉害，这不是喜欢吗？”

        “看见你，就忍不住一直注意你，”他凑近了一些，却还算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这也不算喜欢吗？”

        余一婉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

        太会打直球了啊，而且还这么乖，都不忍责怪他过分无理的行为。

        余一婉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没人敢在她跟前这么做过啊！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处理啊？

        又新奇又奇怪的体验，余一婉看着眼前的黑板，眼神一移，恰好对上地中海的眼光。

        这老师好像一直看着他们的方向？

        小动作估计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了吧。

        余一婉回避了他的眼神。

        “陈愿予，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地中海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探究似地拿着绿豆大小的眼镜瞅着陈愿予。

        他看得分明，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学生在引导那个女同学讲话。

        没得到回应的陈愿予只好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座位，上台解题。

        余一婉呼出了一口气，缓过神来有些纳闷。

        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回答？

        不喜欢就不喜欢，怎么还优柔寡断的？

        自己可不是这样的。

        看着陈愿予走上去，余一婉仔细思考了一遍后，推断出来——应该是自己脑里清晰记着的场面，已经将陈愿予定义成了“受害者”，感觉自己对他有所亏欠，并且对方毫无无理取闹的举动巩固了他弱者一方的形象，以至于他如此失礼余一婉都没有想过责怪他。

        打量着陈愿予认真书写的背影，余一婉有一瞬间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当对方看着自己的那一刻，余一婉又忽然觉得——只是巧合吧。

        黑板上的字迹清晰干练，一点都不像他这么乖的性格写出来的。

        题目的思路他理得一清二楚，做出了满分的答案。

        余一婉想着想着跑题，她认真分析着黑板上的解题方式，骤然茅塞顿开，自己兴冲冲地也做了一遍。

        心满意得地收了笔之后，身旁灼热的视线重归，陈愿予已然回来坐下，仍旧在等着她的答案，却丝毫没有想打扰她解题的意思。

        余一婉：

        这我

        她总不能掐着陈愿予的脖子，强迫对方说你不要喜欢我吧。

        于是她只好选择了一个比较妥帖的方式提醒：“你才见我两面，我并不是你所看见的这样。”

        “可我就是喜欢你。”

        “不是”

        陈愿予又打断他，语气却可怜巴巴的：“我只是喜欢你。”

        不忍心回绝了，余一婉看着他的脸。

        “你听我说。”

        见陈愿予似乎想反驳，余一婉先一步将手搁在他们中间，继续向他说：“我是认为，喜欢没有时间的验证很快就会消散的，我觉得你的喜欢是这种，暂时性的喜欢，你明白吗？”

        “我不是。”陈愿予答得清清楚楚。

        “我就是喜欢你，可以喜欢很久。”

        这牛吹的，余一婉心里不屑地笑，但看在陈愿予脸上那么认真的分子上，还是没有笑出声。

        能喜欢半个月就不错了，这个快餐爱情的时代。

        她想了想，最终妥协一步：“你可以暂时喜欢我，如果一个月后你还喜欢，那你”

        自己也不会喜欢他的，余一婉也不好给人画大饼，顿了一秒敷衍地接着：“那你就喜欢着吧。”

        陈愿予眼神亮起，像是把这话当成了一个允许，他答应了一声。

        余一婉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这段时间，感情归感情，学习归学习，两者是分开的，你明白吗？”

        可不能让这段莫名的感情耽误了学习，余一婉认真地思虑着。

        反正感情会被时间冲淡的。

        没事，这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认真听课。”

        余一婉下了结束语之后，便不再理睬陈愿予，这一节课她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被迫清醒的余一婉听着课，渐渐地减少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次数，于是时间便在这种好学的气氛中悄无声息地流逝了。

        直到下课铃响。

        余一婉颓废地趴在了桌子上。

        窗外忽然出现一个身着白色毛衣的男生，他身高体长，骨节分明的关节轻轻扣着余一婉这边透明窗户的玻璃，手里还提着一杯热牛奶，脸上正带着浅浅笑意注视着她。

        余一婉余光瞟了一眼，眼神一亮，隔着这层透明的玻璃，对着窗外的男生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接着起身拍了拍陈愿予：“陈愿予，可以让一下吗？”

        陈愿予听话地站起身来，挪开椅子方便她出去，视线跟窗外的男生对上，他礼貌一笑，又将凳子拉回来坐下，埋头写起了数学作业。

        “许哲，你怎么来了？”余一婉拽着那个男生到楼梯口，接过他手里的牛奶，笑盈盈地明知故问。

        “你在这个学校了，作为学长，我当然要来照顾照顾你。”许哲笑眯眯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奶油夹心的袋装面包，递给她，“没吃早餐吧？许军特别嘱咐过我的。”

        “起晚了，谢了。”余一婉随意地摆摆手，也不客气，接过了。

        “你好久没去看爷爷了。”许哲摸了摸她的头，“爷爷一直在念叨你，你都不去。”

        余一婉左手握拳锤在了右手手心，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一中远，我现在转来三中不就近了吗？那周末一起去？”余一婉敲定了，期待地望着他。

        “好，”许哲脸上挂着的笑容一直不下，听到上课铃响，他轻轻推了推余一婉，“快去上课吧，来这里也要好好学习。”

        “知道了知道了，”余一婉反过来推他，“你也快去，你都高三了，到底是谁现在要好好学习！”

        许哲无奈地转身，朝她挥挥手：“好好好，那我先走了。”

        余一婉看着他的背影轻声答应着，转身小口小口吸着牛奶走进教室。

        许哲是她机缘巧合下认识的“哥哥”，关系挺铁的那种。

        不过自己转学的原因却与他毫无关系。

        她只是不能再继续在一中呆下去了，影响自己，也影响了别人。

        从一中转到三中，需要办理繁杂的手续，还需适应新的环境与学习方式，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在长辈的眼里，余一婉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人长得标致，话讲得漂亮，做事有分寸，成绩也不错，妥妥的乖乖女。

        至少在邻里间的形象是这样的。

        余一婉在做决定之前，事先研究了一番学校间的教学方式，结果发现都大同小异，加上自己的努力完全是一样的。

        所以对于转学过来这件事情，她还是有把握不影响到成绩。

        她走的所有路都已经在脑海里千百遍地演练过。

        只是偶尔的冲动，她都先计算了后果。

        回到教室里，刚坐下，余一婉便听陈愿予有些忐忑地问自己：“那个是你喜欢的人吗？”

        余一婉下意识地想如实摇头，又忽地觉得这个误会如果成立，或许能够打消对方喜欢自己的念头，于是接下来的话都顺理成章了起来：“是的。”

        她面不改色。

        喜欢许哲吗？当然是喜欢啊，不喜欢的人怎么做朋友？

        又没有指定说是哪种喜欢，所以说到底她也没有说谎。

        陈愿予有些猝不及防，毕竟谁听到自己喜欢的人有了心动对象时都会有不太好的反应，他也不例外。

        他皱着眉退开了一些，欲言又止，最终却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这有什么好知道的？

        所以是放弃了吗？

        余一婉没有明问，也没有去关心他低落的情绪，自顾自地转头翻起书来，冷淡地接着：“知道就好。”

        知道，就不要继续了，余一婉想。

        她的态度也表达得够明显了。

        除了这点小插曲，她的新学期生活也算是平平淡淡，这就够了。

        只是偶尔在空闲时间，眼前还是会浮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算了，已经换了新的地方了，慢慢来，没事的。

        她安慰自己。

        太阳西沉，天色渐暗，黄昏来临。

        学校离家还算很近，所以余一婉选择了走读。牵着单车准备离开学校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喂？新学校怎么样？”刚按下接通，话筒便传来嘈杂声，对方粗犷的声音在背景音里被拉弱，听不太清，不过余一婉还是分辨出了他的意思。

        “能怎么样，”她轻笑着反问着，顺势坐在了单车后座上，拨弄着头发，随意地回答，“就还是差不多那样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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