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彻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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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彻

        “我们一直想要有个女儿，而林依，她简直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她太好了，简直是个小天使。如果我们有幸能让林依做我们的女儿，我们保证，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好好抚养她长大，关心和爱护她，给她世界上最温暖的一个家。”

        那时候，我悄悄躲在一边，听着那个男人做着很动听的承诺。

        那时候姐姐还叫林依。

        那时候她很幸福，我也一样。

        但那时候，我们太容易轻信于人。

        我们不知道承诺也可以是一场表演，是场作秀，承诺也可以很廉价。

        但也许我们是知道的。

        因为虽然年纪小，我们也没见过正常和善的大人。

        只是，我们没得选，我们只能相信。

        再一次相信。

        “小彻，这只是暂时的，我们不会分开太久。”临走前，姐姐摸着我的头发说，“我会回来看你。”

        “嗯。”

        “你再重复一遍那句话。”

        我很想哭，拼命忍住，但还是有呜咽跑了出来，“不管明天怎样，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

        “你相信我吗？”

        阳光这么好，风穿过窗户在房间里游荡，我躺在病床上，又看到了窗台的背影。

        虚虚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

        “我相信你。”我轻声说，我期盼那个背影转过来，但又清楚，那不过是幻觉。

        我相信你，一直相信。

        可你为什么没有做到？

        你总是坐在窗边，在想什么？

        你往水里走的时候，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这么好的天气，实在不太适合见李盈。

        选择权还是在她手上，她选择今天来道歉，而我不能以天气好为由，请她离开，择日再来。

        李盈瘦了一大圈，我想她应该要感谢我。

        她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表情也像是来吊唁一般，脚步沉重的走向病床。

        当然，她的肩膀上还搭着一只手，她母亲像根定海神针，守在她身边。

        “叶希。”她的双手紧紧交握，没怎么打理的长发垂落下来，“对不起。”

        我依旧看着窗边，没有开口。

        她看向她的母亲，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求救。

        她母亲撇开了头，并且向后退了一步。

        李盈微微闭了闭眼睛，接着松开了双手，这一次没有再做太多考虑，“扑通”一声跪下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窗台的背影还是没有转过来。

        你看一下吧，我祈祷。

        就看一眼也行。

        你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

        你没有······

        “对不起！叶希，是我做错了，是我做错了！”这次声音带着哭腔。

        而李盈的母亲也拿出纸巾拭泪。

        我回过神想，她们真脆弱啊。

        “你说句话。”李盈母亲瞪着通红的眼睛看我，“我的孩子已经给你下跪了，你不能什么都不说！”

        我很迷茫，真的，“说什么？”

        李盈母亲几个大步迈到我的病床前，“你还嫌不够是不是？我孩子都给你下跪道歉了你还不满足？你到底想怎样？”

        是啊，我想怎样，我到底想怎样呢？

        李盈来道歉就够了吗？李盈来下跪就够了吗？

        我看向窗边，那儿的幻影也消失了。

        你能告诉，你想怎样吗？

        这是你想要的吗？

        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

        李盈母亲已经把她的孩子拉起来，给她拍了拍那珍贵的膝盖，“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了。”

        我还在受那幻影的蛊惑，梦一般的说：“如果这一切没发生就好了。”

        李盈母亲再次把利剑般的目光对准我。

        母爱真伟大啊，不管是好的母爱还是糟糕的母爱，力量都不容小觑。

        她驱散了我眼前的幻影。

        我立足于现实，微笑着说：“还有退学。”

        “我们知道。”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然后朝我伸出手来，“东西拿来。”

        李盈应该对她母亲坦诚了一切，所以她母亲才说：“有两个。”

        “我会给的。”我轻声说，“但在那之前，我还有话想和李盈同学说。”

        李盈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妈妈，我不要。”

        好可怜的小宝宝。

        “叶希，我警告你······”

        “你可以等我说完了再警告，不然，她刚刚可就白跪了。”我轻描淡写的说，“想早点结束，就劳烦快点滚出去。”

        屋内只剩我们两个，离开母亲的雏鸟变得强硬了些：“叶希，我不会再怕你。”

        “我也不会原谅你。”我说，“你以为你进来跪一跪，说几句道歉的话，就能把你这些年犯的错一笔勾销，获得我的原谅吗？我告诉你，有些错误是你没办法弥补的，你造成的伤痕太大了，我没办法原谅。我只是······只是想有个了结，我不想和你困在这个笼子里，我还想要属于我的时间，还想好好活下去。仅此而已。”

        李盈的嘴唇抖了抖，“你到底，想说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把那部手机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在手中转了转，李盈扑上来就要抢。

        我灵活的一躲，轻声问，“你不会轻易忘掉叶希吧。”

        “什么？”

        “‘叶希”这个名字，你可得好好记得，什么时候都不要忘。”我把手机递给她，“我也一样，或许某天，我还会在你生命里出现，给你一个小惊喜。”

        她几乎是闪电般的速度夺回了手机，打开看了一下，又盯着我问：“别的地方还有吗？”

        “嗯，我记不清了。”

        她深呼了口气，“叶希，我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如果你还敢泄露那些出去，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我也一样，如果你又重蹈覆辙的话。”我看着她的脸，“哎，看来我们以后都要小心点生活了。”

        门突然开了，就这点时间，李盈妈妈都已经熬不住，她觉得自己等得太久，“怎么样了？”

        “妈，没事，你出去等我。”李盈像是获得了某种底气一样。

        “叶希，你现在真的很像疯子，”她看着我的眼睛，“但是，你早就该这样疯一点了。”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才算是完美结果。

        但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渐渐睡着了。

        梦里阳光刺眼，空气混着花香，水花扬起来，一颗颗水珠晶莹剔透，又飞快的破碎。

        衣服都湿了，我们躺在草地上晾干。

        “小彻，”姐姐在一旁说，“你的钢琴学得怎么样？”

        “很好，下次能弹给你听就好了。”我的手指在空气中拨动。

        “天赋对有些人来说是礼物，对有些人来说，是灾难。”她低低的说。

        “什么？”

        “唔，从书上看到的句子而已。”

        “哦。”

        于是没有再说话，我躺下来，帽子盖在脸上，感觉阳光像只温暖的大手，一点点把我的身体揉干。

        真好啊，我心里想着。

        “我现在觉得，有点幸福。”幸好帽子遮住了脸，不然面对面，我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那就太好了。”姐姐轻声说。

        睡了一会，我拿掉帽子，坐了起来，后背还是一片冰凉。

        姐姐的衣服也没有干，薄纱的袖子还紧紧贴着，露出肌肤的颜色，她的头发原本梳得整齐，现在散落了，浸了水而显得愈发黑亮，一滴小水珠从发尾滴落。

        “今天是个好天呢。”她手里抓着一小把草。

        “以后也能在天气好的时候出门玩就好了。”

        “可是，好天气不常有。”

        “活着总会碰上好天气嘛。”我随意的说。

        “活着总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事啊。”她笑了笑，“有时候，也觉得挺麻烦的呢。”

        “你遇上麻烦了？”我赶紧问，但看她的脸色还好，便猜测事情应该不会太严重。

        “发发牢骚而已。”

        “你也会发牢骚吗？”

        她笑着摇头，“这是什么话。”

        接着，我们开始在河边享用我们带来的午餐，我做的炸鸡蛋和鸡排，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和汽水，因为我没有吃过寿司，姐姐特意在料理店打包了一份。

        吃完收拾餐盒的时候，姐姐突然说，“听说这附近有家很有名的手工咖啡店。”

        我想了想，“是不是外墙被刷成粉红色，门口放着手写板那家？”

        “嗯，是那家。”

        “有点远哦，那我去买吧，顺便把垃圾丢了。”说着我便要站起身。

        “还是先等等，刚吃完饭嘛。”姐姐说，“小彻的性子真急啊。”

        “什么呀，我以为你等着吃呢。”

        “你这种性格，很容易闯祸的，以后千万记得三思后行，别做对自己不利的事。”姐姐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但是小彻在我这里，永远是乖孩子。”

        “都几岁了什么乖孩子啊。”我嘟囔着，心情却很愉快。

        “是真的很乖。”姐姐笑着，“如果某天，我也闯了祸，小彻一定原谅我的，对不对？”

        如果回答的是“不原谅”就好了，结果会不会不同。

        真的不原谅。

        要怎么原谅，买完咖啡回来，草地上消失的人影。要怎么原谅，怎么呼喊都再也得不到回应。

        要怎么原谅，白天还是活着的热的身体，到了晚上，变成了从河里打捞出来的一具女尸。

        “你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你没有做到，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

        往事纷至沓来，我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由它淹没我，心脏缺了一块，再也无法补齐。

        没有光的时候，是你拉着我，一步步前行。

        但你松手了，坠了下去。

        我的世界也从此跌入黑暗，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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