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彻出卖

13

        林彻

        “小公主今天的心情如何？”

        夜明的朋友，总是戴着一顶黑色圆顶帽，穿着衬衫马甲的爷爷，他和夜明一样，温和良善。

        是我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

        “还可以。”我尽力使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僵硬。

        “你受苦了，孩子。”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在病床边坐下。

        我轻声问道，“我以前见过你吗？”

        我不知道周静如有没有告诉他关于我“失忆”的事，如果没有，而恰巧他和姐姐的关系很好，那他一定会感觉迷惑。

        “见过，”他说，“只有一次，那之后我就跟你奶奶去了法国。”

        “你们的关系一直这么要好吗？”

        “是的，你奶奶年轻的时候救过我的命，那以后我就决定，一生都要跟随她，”他不急不缓的说，“你知道你奶奶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在她身边缺不了事干，她的脾气又不好，不容易信任人，当然除了我，她信任我如同信任她自己。”

        他看起来很骄傲和满足这样一段关系。

        “我们也受到过很多误解，包括你奶奶曾经的两位丈夫，他们非常吃我的醋，一定认为我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他的语气却是忍不住的得意，“我不想把宝贵的时间全都用在解释上，所以我只对你最后说一遍，你的奶奶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物，我爱她，但仅仅是知己的友谊。小希，你大概了解我婚姻的情况吧。”

        我摇头。

        我什么都不清楚，更不清楚他为何要向我解释他和奶奶的关系。

        不过到了这个年纪，还可以被人误解，的确是值得得意的事情。

        “哎，我的前妻，她的美貌无与伦比，我完全找不到比她更美的脸孔，但是，我也找不到比她还要不知足的心，我全心全意的爱她，她却背叛我，还妄想抢走我全部的财产。拜她所赐，那之后我对女人，尤其是貌美的女人，望而却步。我受够了那种折磨，所以一直独身到现在。有人会觉得我可怜，但我却觉得好像拜托了某种枷锁，再轻松不过，可能我天生就不适合爱情那玩意儿。”

        我从他的话里终于找到了某种共同点，爱情那玩意儿，我也不适合。我也搞不好。

        “小希，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老套？”他动了动自己的帽子。

        “不会。”我觉得他很聪明。

        “谢谢。”他忽地爽朗的笑了几声，又看着我，“孩子啊，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更多我的事，毫无保留，与人交谈可以让自己变得轻松，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我也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哦，我忽地明白了，他说了那么多，原来是要套我的话。

        我并不觉得生气，我乐于把这个当成他关心我的方式，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有些话说出来是没有意义的，也不会让自己觉得轻松。

        “我没有。”我说。

        正巧这时候，夜明进来了，她大概在门外一直听着，“不怎么顺利啊，江遥。”

        “你太着急了，没有那么快。”江遥面对着我，“小希，抱歉，我和你奶奶只是觉得，你好像有很大的压力，这是在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里不常见的。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会尽全力。”

        “他有份工作是心理医生。”夜明指着他说，“你可以信任他。”

        江遥笑着点头。

        “我在等一个人。”我看着他们说，“等她来跟我道歉。”

        夜明有些奇怪的看着我。

        “把我推下台阶的人。”我说。

        我觉得我已经给了李盈太多时间了，她永远不够时间准备，永远不会自己来跟我道歉。

        直到我把那段东西发给她，然后接着等待。

        等来的却是李盈的妈妈。

        那个我第一次见就盛气凌人的女人。

        我很高兴这一次看到她的态度改变了些，她穿着比较朴素，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没有化妆，倒显得有几分人情味。

        进入病房的时候，没有其他人在。

        “您终于来了。”我微笑着对她说。

        “叶，叶同学，”她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学生，“我这次来，是代我女儿向你道歉。”

        “哦，为了什么道歉？”我问。

        她咽了咽口水，“我看到，你发来的东西了，我没想到盈盈她，她会把你推下去······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只是失误。这些天她在家里一直魂不守舍，她也对你非常抱歉和惭愧，所以才不敢来见你。我，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能看在同班同学的情分上，放她一马吧。”

        “我不这么认为哦，”我摇摇头说，“台阶那地方没有摄像头，如果不是碰巧被同学拍到，李盈同学打死也不会出来承认吧。而且当时只有我们两个在场，阿姨，您怎么知道你女儿不是故意的呢？”

        “她不是这样的孩子！我了解她，她绝对不可能故意做这种事！”

        “哦，这话听起来有点熟悉呢，”我想了想，“哦，就和上次她冤枉我欺负她一样，阿姨也说很了解自己的女儿，我还记得，阿姨当时真的好厉害好可怕，恨不得要吃了我。”

        “不是那样的！”李盈妈妈摆着手，弯着腰对我说，“叶希，我们两家也算有点交情，你就再给我的孩子一次改过的机会吧，她下次绝对不敢了！你这次所有住院的费用，我会全部承担，另外你还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你说，阿姨全部都会答应你！”

        我轻轻笑了一声，“这一次的事故再加上从前李盈的所作所为，她就算过来跟我跪上三天三夜，也扯不平。但现在居然连面都不肯露，阿姨，你觉得你可以为你的女儿做到什么地步？你打算一辈子都替她擦屁股吗？”

        李盈母亲的脸色骤然变了，她慢慢直起身体，目光怨毒的看着我，“你到底怎么才肯罢休？”

        “让她过来下跪跟我道歉吧，跪到我觉得心里舒坦了才能起来。”我说，“还有，她和她那两个跟班，主动退学吧，那个学校没有她们，会更好。”

        “你不要太过分。”她咬牙切齿道。

        哎，她怎么又露出了上次那张可怕的表情，恨不得要咬碎我。

        “这就过分啦。”我笑了笑，把手机拿了出来，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如果我把视频传出去呢，你女儿会怎样？我倒真想知道，她会受到怎样的攻击和谩骂，她那胆小鬼性格受得了吗？阿姨，您猜一猜，这会不会毁了你女儿的人生？啊，她会不会接受不了，去做什么傻事啊。”

        “你这个——”她立刻就要过来抢。

        我飞快的把手机藏在了病床下面，“没有用哦，我还有别的备份。”

        “这整件事，是不是你策划的。”她喘着粗气，食指指向我，“你设了一个圈套，故意让盈盈往里面跳，你果然够狠毒！”

        “过奖。”我说，“你女儿也不差。”

        “怪物，你真是个怪物！”她知道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愿意再和我共处一室，背好包转身要离开。

        “有时间记得关注一下你女儿的情感状态。”我对着她的背影说，“那是个大惊喜呢。”

        接下来，我的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

        因为得知我并不是自己不小心跌下台阶，他们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面对那一个个不熟悉的面孔，我一个字都不想解释。

        疲于应对，每个人都是一脸失望的离开。

        而李盈妈妈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很快选择从叶天成下手。

        叶天成依旧是西装，依旧是脚步匆忙，来得突然，而因为夜明回来的缘故，他对我的态度和善了许多。当然，也不止如此。

        “小希啊。”他坐在病床边，刚要去抓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哎你这孩子，”他叹了口气，“爸爸知道，你这次真的受委屈了。”

        “没什么委屈。”我转过头不想看他。

        “你奶奶，很担心你，她说把这件事交给你自己处理，可是爸爸觉得，你毕竟是孩子，这种事处理也没有经验，”叶天成用一种滑稽的腔调说，“爸爸清楚，同学之间嘛，相处之间难免有矛盾摩擦，你是懂事的，爸爸知道这一定不是你的错。但是呢，做人也不要太斤斤计较，不能一直揪着别人的错误不放，如果对方低头了，就算还是有怨气，但选择握手言和，才是成熟的做法。”

        我静静的听着他演讲。

        “你看这次啊，李盈的父母都找过我了，再三道歉，李盈同学也一直在家里闭门思过，”叶天成说，“人家已经给出最大的诚意，你再咬着不放，就显得小家子气了。是不是？”

        我转头看着他，他已经不年轻了，额头的纹路十分明显，我问他，“李家给了你多少诚意？”

        “什么？”他的额头立刻像缺水干涸的地面，难看死了。

        “如果是你被人推下楼，当事人连出面道歉都没有，你会原谅她吗？”我扯了下嘴角，“人家再塞给我一笔钱，让我来劝你放手，你会答应我吗？”

        “叶希！”他怒视着我。

        我继续说，“如果爸爸不答应，是不是也很小家子气？”

        叶天成气得在屋子里打转，“我听说，”他双手叉着腰，“你要人家来这里给你下跪！还让别人主动退学，你说，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的声音真的很难听，努力搞出一副威严的腔调，却只想让人拿锤子使劲敲打。

        敲断了最好。

        “如果爸爸愿意代劳也行。”我看着他说。

        那一刻他连生气都忘了，好像跟看见鬼一样死盯着我。

        “拿钱做事，不是很正常吗？”我的手紧紧拽着床单，不愿意泄漏自己的软弱，“爸爸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出卖，应该早就卖了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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