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看门狗

后退数步的方稼看着眼前二人，不知如何开口，特别是境界攀升过快后，方稼在院内自行跌境，将境界重新压制在六境，以免留下后患。

        如今的她，也是再也无力做出武阳城中的大手笔。

        除非再次借力，可方稼不愿如此。

        随后眼前男子一眼便看出其中端倪，双眼一眯，一阵光晕从身上暴开，自内而外扩散开来，所到之处皆变为阴冷的蓝色调，身后女子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一但韫玉不留后手，整座博衮洲除去几位隐世不出的老不死，相同辈分之人没几个人敢说全身而退。

        方稼心中一惊，小天地。

        与心中白衣女子多相融一分后自然看到更多，与陈天然在小院一战也是如此。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倒是自己成了这俎上鱼肉了，让人忍不住感慨。

        “说吧。”名为韫玉的男子开口说道，随后也正如圆脸女子所想那般出手便不留余力。男子举起右手，掌心向外，小臂盖住额头，只留下男子俊美异常的脸庞。

        右手一握，一道黑影从男子身旁出现，在小天地中周身空间散发出诡异的扭曲，即便未曾现世方稼也能感受到此剑非同寻常。

        此后一剑出鞘，带着凌厉无比的剑气，韫玉一身长袍无风自动，从剑鞘中逃逸而出的些许剑气竟能斩碎虚空。此时方稼才得以看清长剑相貌，花梨木金色錾花剑鞘，剑共长三尺有余，剑身上有鎏金龙纹，剑柄呈墨绿色，寒气逼人。

        身后圆脸女子不论见上几次此景，仍是心潮涌动。

        无垠天下十大名剑之一，龙渊剑。

        在韫玉破八境时从虚空中破空而来，绕着韫玉飞行数圈后立在身前，前者自然将其炼化为本命物，如鱼跃龙门，一遇风云便化龙，从此一举跻身博衮洲前十之列。

        亦是如今齐端山明面上的副山主，不过三十五岁，大有可为。

        借着见多识广的白衣女子，方稼心里也是大为震惊。天下仙品不过近百件，而剑贵为兵器之首，身为十大名剑，自然有着它的道理。

        韫玉右手持剑，左手负后，如谪仙人一般。

        方稼如临大敌。

        “不说？”韫玉微微皱眉，此番情景要是给那有心人看见，可不比那施展了魅术的狐妖差几分。

        “那我只能将你带回齐端山了。”

        话音刚落，便倏消失在原地，此时身处小天地中的韫玉使起招式来更是得心应手。

        而方稼则感觉体内灵力流转停滞，困难万分，更何况韫玉与陈天然一样，一看便察觉出白衣女子与他人不同之处，陈天然已是异类，身为斩妖人却选择放下偏见，将白衣女子一事隐瞒不报，若是一开始便飞剑传信此等人物前来围杀，恐怕只能身死道消。

        方稼心中自言自语还未结束，韫玉便冲到身前，一剑横扫，如斩破湖水，荡起一片涟漪。

        方稼躲闪不及，被剑气直接击中，可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虽然剑气穿身而过，但却毫发无伤，不过心神敏锐的方稼依旧察觉到了其中猫腻。

        肉身安然无恙，甚至心神平静毫无波澜，可白衣女子的神魄却弱了一分。

        斩神。

        方稼自幼聪慧过人，一招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眼前之人看透了自己体内暗藏玄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于某时某地，也有着与自己相同遭遇的可怜人。

        韫玉一剑过去，心中更清楚了一分，于是开口说道：“要我继续么？”

        方稼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想必你也清楚，此剑名为龙渊，就算让你心中大妖现世，我也有把握在这小天地中一剑斩之。”

        韫玉身后圆脸女子听这么一说，也是猜到事情原委，对妖物附身一事也是有所耳闻，身为斩妖人游历天下时，自然也遇见过不少光怪陆离的故事。只得说人世间各事，比起诗词小说等来，更加出乎意料。

        随后韫玉横剑于胸，左手于剑身三分之一出屈指一弹一拨，方稼心中白衣女子神魄再弱三分。

        可此时韫玉却发现眼前女子神色开始慌乱起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我知道陈天然就藏在你小天地之中，你也是修道中人，理应分得清轻重。”

        “修为道行终究是身外物，未曾砥砺过的神魄接不住，更用不得这份机缘。”

        方稼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男子，心中多了一份迷茫。

        “在下明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终究人妖殊途，更何况阁下将在下同僚陈天然吞入小天地，不得不要管上一管。”

        方稼瞳孔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开口问道：“你当真能将我心中妖魔铲除？”

        韫玉见女子萌生退意，也是收敛杀意，负剑而立。“自然。”

        身后圆脸女子听到陈天然此时正身处眼前女子小天地中，连忙开口说道：“龙渊剑可斩断万物，寻常妖魔自然不在话下，只要你将陈天然放出，韫玉师叔便会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让你免遭心魔侵袭。”

        没想到，圆脸女子一开口，却让方稼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随后方稼呼出一口浊气，气息归于平常，就连眼神也清澈了几分。“水深火热中？我可不那么认为。”随后从小天地中拿出一堆堆积如山的糕点，放在手帕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差点就鬼迷心窍，犯了大错。”

        韫玉见眼前女子态度大变，疑惑不已。“你当真要一心寻死？”

        方稼随手一挥，便再次从小天地中拿出一张石凳，将手帕轻轻的放在座位上，想着待会再来吃上几口。

        “虽说我恨过，伤过，痛过，可我始终未曾后悔。”

        “人可以放，妖杀不得。”

        心湖中，方稼一缕神识飘入了小天地，看见了正为陈天然包扎的白衣女子，女子未曾转身，但依旧感应到来者。

        “我以为你要一走了之呢。”女子略带疲倦的说道。

        小天地中的方稼付之一笑，“怎么可能，你可是这世上与我相伴最久的人了，就算是块木头也有感情了。退一万步说，你死了，我还怎么活下去。”

        将陈天然安置好之后，白衣女子站起身来，看着有些陌生的方稼，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其他人的身影。

        方稼摇了摇头，看到了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

        白衣女子神情严肃，没想到连心中想法也开始有了联系，只不过是在武阳城中借用一次罢了，加上年幼时的数次，也不该二人会神魄共荣到这种地步。

        方稼自然明白其中奥妙，眼神也落寞了几分。

        白衣女子问道：“当真不后悔？”

        方稼笑着回答，“那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喜欢写书呢？”

        许久未见如此清澈自然的笑容，白衣女子只怕是如流星烟火般短暂而绚丽。

        可未曾开口，方稼便抢先回答了。

        “至少我曾经来过。”

        等到方稼再度睁开眼时，气势逼人。

        身后如先前一样，暴发出一阵光晕，由内而外，将原本阴沉色调的小院，再度染上颜色。

        韫玉见状，示意身后女子退下。

        此时的方稼微微抬起下巴，眼神玩味，“论修为，陈天然远不如你，论心境，你大不如他。”

        随后一身灵力暴涨，竟有隐隐压过韫玉的势头。

        “终究不过是一条人见人爱的看门狗罢了。”

        韫玉右手握剑，左手做剑指，从剑柄到剑锋，一扫而过。随着一道金光，从剑身上分离出一位单膝跪地的华服女子。

        方稼也毫不怯场，开口说道：“你同我说过，修为道行终究是身外物，未曾砥砺过的神魄接不住，更用不得这份机缘。那你又如何接得下这天下十剑之一的剑灵？可众人口中的武运大年里的翘楚，能活过一百岁的可是少之又少。”

        “你又怎么知道这其中没有你呢？”

        韫玉神情自若，其实早已隔开另外一道屏障，将圆脸女子分离开来。

        “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仅此而已。”

        方稼向前一步逼问道：“那你又如何分辨是非？养在酒坛中的酒吊子？文人骚客挚爱的茶宠？还是儒家圣人都作诗赞赏的墨虫？”

        韫玉眼神肃杀。

        “我只知道你想不死，就只得在宣化城出手，到时候两张嘴放在台面上，自然有人相信继武阳城大乱后，另有妖兽潜入宣化城，百姓死伤相藉，离火重臣怨声载道，而齐端山听闻后出手截杀，拯救苍生。”

        方稼眯着眼，看着眼前男人，心中一股恶意袭来，恨不得当场吐个干净。

        随后浮现在二人面前的华服女子站起身来与韫玉二人四目对视，心意相通，随即韫玉双手结印，额头浮现出深红梅花钿，身后女子粉红双袖飞舞，轻移莲步，身姿摇曳，若仙若灵。但又媚气十足，眼神勾人勾心勾魂，令人不敢逼视。一头墨发倾泻而下，如玉般面庞淡然浅笑。

        女子一跃而起，竟化作一鲜红长袍，落在韫玉身上，如一阵清风拂面，二人浑然一体，不分彼此。而此时男生女相的韫玉更显得眉宇间英气十足，光彩照人，开口说话时，竟是二人异口同声，“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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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意外，当白祁一行人回到宣化城时，宣化早已化成一片火海。

        远在数里开外时白祁便在马车上瞧见那滚滚升起的浓烟，回到宣化时才看见无数百姓从摇摇头城门处鱼贯而出，生死诀别之时，也管不得老弱病残。

        车队不得已只得停在城门外的茶肆旁，众人搀扶着宣化城城主，一同看着眼前犹如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一把火烧尽繁华，却熄灭了白祁心中的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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