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少女不再年少

大战过后的武阳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千疮百孔，而是如同往常一样，城中高楼林立，街道两侧商铺整洁如新，就连那几间被猪妖踩塌的老茶馆，也好好的坐在这本该是废墟的地上。重新率先入城大汉和头戴帷帽女子见到此景也是震惊不已。

        原先城外百姓们见这偌大的武阳城平白无故的消失在众人眼前，还以为是入城的妖畜施展的什么障眼法。

        直到哪个眼尖的少年被往来人群挤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脱离行进不久前往常泉城逃难的队伍，在路旁的树荫下喘一口气。

        半靠在树上，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壶，一饮而尽，意外的发现高空中竟然有一片阴影闪过人头攒动的队伍中，随着迎着刺眼的阳光望去，众人才跟随少年的惊呼瞧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整个武阳城就这样倒悬在空中，时不时还有几块碎石从边缘崩落，但就在触及那水幕般的结界后化为齑粉。

        此时的武阳城中街上杂物也只是散落在地，并没有从“天上”上掉入“凡间”，此等搬山倒海的大手笔，还不破坏城内的山水，放在博衮洲的执牛耳的仙家门派中也没多少人能够做到。

        随手震碎一条山脉或填平一条峡谷的大有人在，但山河倒转，城内却一切如常，甚至在那武阳城上空，还挂着一轮红日，且结界依旧异常稳固，没有一丝崩坏的迹象。

        神色自若的方稼，斜着头，手中狼毫轻轻的拍着悬浮在身旁的书籍，若是说空中二人，这已断了一臂的妖狐美得是勾魂夺魄，而这悠然自得的方稼则显得明眸皓齿，小家碧玉了。

        女子对眼前轻松虐杀陈天然的狐妖不屑一顾，依旧是翻动着环绕在身的其他书籍，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狐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野兽天生的本能不停的冲刷着如一潭死水的心境，依旧无济于事，二者对峙前前后后一炷香，狐妖气势不升反降，倒是完完全全失去了战意。

        方稼叹了一口气，本以为还能久违的活动筋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没劲，不好玩。”

        仿佛一声春雷炸响在狐妖心中，对方退出幻境后一身冷汗，吃痛得捂着手臂，如临大敌，丝毫不敢大意。

        而这倒是引起了方稼的兴趣。

        “能独自一人逃出，还算得上是有些本事。”方稼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就连原先手中握着的毛笔，也被盖上笔帽，在跟前“欢呼雀跃”的敲打在书本上。

        “那我倒是低估你了，得全力迎战才是。”

        随后方稼不管眼前狐妖惊诧的眼神，右手叩指从袖中飞出的一本书籍，随后从中走出了一位武将。

        正是先前在武阳城一战中手持长戟的武将。只见其身形与先前相比又壮大了几分，一身重甲流光溢彩，头戴束发紫金冠，弓箭随身，眼神深邃且坚定，更多了几分像人。

        其实借助白衣女子的回忆，方稼明白陈天然是练气武道双伪八境，在只有二十七岁的年纪便获得这般成就，虽然比不上各大洲顶级仙家门派中的天选之人，但也称得上是天资聪慧了。

        只不过武阳城无数平民百姓，练气的境界也就施展不开了。

        不然就会如同那天猪妖布阵一样，强行夺取天地灵气，反而使得武阳城百姓身处险境。若是在城外二人捉对厮杀，孰强孰弱，还有着变数。

        方稼伸出右手搭在武将肩膀上，食指微微一动，指着眼前被武将气势镇压而不得动弹的狐妖，眼神轻蔑的说道：“陪它好好玩玩。”

        话音刚落，武将便横持长戟，飞身前来。

        狐妖故技重施，身后八尾将其包裹其中，却不曾想这一击势大力沉，直接将狐妖打落回地面，随着一声惨叫，在地上滑行数百丈后才堪堪停下。

        尘土中狐妖身后巨尾早已没了骇人气势，在这一戟之下竟断了五只尾巴，凄凉垂落在一旁，剩下的三尾也被端口处的鲜血染红。

        其实方稼早已动了杀心，也无意虐杀对手。武将与主人心神相连，一个念头便从高空掠下。

        狐妖躲闪不及，直接被一戟穿通胸膛，顿时血流如注。

        而武将此时却一脸迷惑，发现情况不对，于是抖了抖刀尖，只见眼前狐妖身形不断缩小，最后在众人面前缓缓的变回一张狐皮符纸。

        随后武将无奈的催动灵力，刀尖上的符纸便随之化为灰烬。

        方稼也是眯了眯眼，看着眼前夺路而逃的狐妖，对方自然算不上全身而退，但不论如何，总比将性命交代在这好。

        而此时，方稼身后则浮现出另一人身影。

        正是先前现身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在方稼体内，自然得知狐妖逃跑一事。开口说道：“这份力量你还未使用熟练，就连这包裹武阳城的结界也不算上严丝合缝，要是直接将小天地放出，置身于另一座天地中的狐妖，也没了舍命替身符这档事了。”

        方稼不可置否的看着有点陌生的右手，的确如此。

        白衣女子眼神飘到了仍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猫妖，说道：“要不是谨慎行事，避免漏了踪迹，直接由我出手就好。”

        方稼摇了摇头，“不是什么事都得让你来。”随后再是一个念头，落在地上的武将便走向猫妖，一戟斩下头颅，取走藏于胸口处的妖核，失去妖核的猫妖即刻便化为一滩血水，流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你不是很抵触这件事么？”白衣女子疑惑的看着身前女子，虽说二人共用一副身躯，现在自己现身于人间，也只是一缕心神罢了，但白衣女子寻常时间在心湖中，依旧是读不懂方稼的半点心思。

        方稼再次叩指，虚空一点，武将便对着主人作了一辑，随后化为一阵清风消散在武阳城中。

        “人总会变的，更何况我死过那么多次。”

        白衣女子点了点头，便明白了一切，方稼每借用一次，封锁二人灵魂的魂链便会多崩坏一分，记忆与修为也是如此，直至二者真正意义上的“二而为一”。那时“方稼”便会从世上消失，只存在白衣女子心中，而那时白衣女子也会消失于虚无，逃脱三界之外。

        又不知何时，待到“方稼”投胎转世时，白衣女子便会再次应运而生，蛰伏在女婴心湖之中，生生世世纠缠不清。以至于白衣女子也记不得，这是第几个“方稼”了。

        也记不得为何有这生生相杀的宿命。

        不免的也有些心疼。

        于是开口说道：“先前丢进去的那斩妖人伤势并不乐观，我也不是有着通天修为，与他人相比也就是多活了些时日，更何况如今不同以往，灵力都在你身上。这人心脉被毁，修行一事也走到尽头，在这之后我可能会沉寂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点。”

        方稼点了点头，笑着回头说道：“谢了。”

        白衣女子便化为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再次消失在方稼身后。

        女子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仔细利用灵识扫视着自身。不出所料，修为一事已从五境跃升至七境，心湖内依旧水平如镜。只不过托白衣女子的福，心湖正中出现了一座岛屿，岛上生机盎然，其中则有一间茅屋，门外正有一位白衣小人在悬空打坐，看来正是这位茅屋的主人。

        看其相貌，与方稼毫无二致，此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双眼看向方稼，不由得喜上眉梢，跳起来在空中挥手致意。

        方稼会心一笑，便转头离去。

        如今气海比先前宽阔了不知多少，借此机会，也领悟了不少神通。

        看着一片狼藉的武阳城，方稼另外取出纸笔，凭着记忆，写下了脑海中的武阳城。

        仅仅一个时辰，洋洋洒洒数十万字，一字不差。

        武阳城便变回当初方稼进城时的那般模样。

        神情萎靡的方稼明显有些吃力，一来时间紧迫，再者武阳城着实不算小，此等法术，还是道家神仙深知其门路。

        于是方稼提笔在书末写上最后一句后便悄然离去。

        “悬空而起的武阳城就这样在众人眼中缓缓轮落回原址，一切如常，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

        等到官府驻军先行进入发现并无异常后，百姓们才蜂拥而入，回到各自熟悉的家中。

        率先入城的二人则眉头紧锁，骑马四处巡视着一切，希望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可惜并未如愿。

        蔡靖进城后原路返回，看见一切恢复如常的武阳城，心中一阵悸动，于是告别蔡家众人，独自一人飞奔而去。

        正如蔡靖所料，理应毁于大火的李府还在。

        气喘吁吁的蔡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夺门而入，发现李府内空空如也，不过物件摆放正是自己熟悉的场景。

        直到蔡靖跑到李府后院的马厩，依旧找不到任何差错，除了应该挂着李府少爷李禄仁马鞍的那个位置依旧空空如也。

        站在马厩前的蔡靖震惊不已，回想起入城时的场景和十数年经历一一比对。

        睁开双眼的蔡靖似乎明白了什么。

        此时李禄仁还没进城？

        另一对夫妻也是急急忙忙的从城门进城，出门时走得匆忙，没带上几件值钱物品，听先前进城的人说武阳城一切如常，妻子便抱起儿子，拉着丈夫在人流中冲出，头也不回的跑回家。

        先前猪妖大闹武阳城时，自己家里便遭了殃，虽说离着李府不远，但是前后几家人房子都没事，唯独自家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但是屋内又没有见着什么石头，更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一样。原本小本经营店铺就在这猪妖大蹄下毁于一旦，还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这一来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没想到当夫妻二人急匆匆跑回家时，却看见一切完好如初，甚至放下孩子走入屋内时，发现屋顶也被修好了，不禁相拥而泣。

        唯独孩子走在进门后的小院里，在门后的石墙边上，发现了一个鼓起来的纸袋，像是放了很多东西。

        当孩子好奇的拿起来往里面看时，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城内耳熟能详糕点铺的糕点，打开来一一查看时，发现有着绿豆，马蹄，桂花等等糕点。

        最后当孩子双手捧起一盒最大，装饰最精美的木盒，打开来发现里面塞满了热气腾腾的红枣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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