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会元在手

转眼春闱已过，眼看放榜在即，贾琏一整日都守在门前，皱紧了眉头踱来踱去，吓得门上当差的小厮一个个直挺挺站着，连大气儿也不敢喘。

        直等到晌午，等的贾琏心灰意懒时，忽见两匹马飞奔而来，贾琏不等他两个道喜，直接上手夺过喜报，竟见贾琮得了会试第一。

        贾琏大喜过望，赏了来人后，便匆匆赶至老太太屋子里报喜，一时连贾赦也闻讯赶来，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彼此贺喜声不绝。

        老太太连道了几个好字，便催贾琮去拜过宗祠，等众人都去尽后，歪在榻上默默垂泪。

        鸳鸯见了后不解，忙从袖中取出了丝帕，半跪在老太太跟前，轻轻帮她擦拭颊上的泪痕，“这可是大喜的事，我瞧琏二爷都快高兴上天了，老太太为何要哭呢？”问完后心里一惊，难道是为着宝玉？去年秋闱时老爷还写信回来，让宝玉也下场考试，但宝玉自老爷去后，整日在园子里嬉游玩乐，哪里敢去金陵乡试，最后病了一场，才躲了过去，还是老太太默许的。“老太太可是后悔了？人常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宝二爷今年才十九，等下一科再考个进士回来也不迟。”

        “你当进士是什么？”老太太听了后笑了，“又不是花银子就能买的，哪有那么容易得？”

        “那琮三爷是会元，越发比进士都稀罕了，老太太何故不喜欢呢？”鸳鸯疑惑道。

        “我没有不喜欢。”老太太拍了拍鸳鸯的手，“我这是高兴才哭呢。我如今没个说话的人，有些心里话，也只有你能听一两句。我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府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心里有数呢。我生得两个儿子……赦儿一大把年纪了，只爱和姨娘们胡闹，邢氏又颇为小家子气，政儿虽是个好的，可这么年来也就是个五品员外郎，王氏平日虽孝顺，可两个玉儿……”再说大房和二房斗得和乌眼鸡似的，老太太即便闭了眼，耳朵却还不聋呢。

        老太太轻叹了一声，“至于小辈们，虽比他们老子娘强些，可也强不到哪里去，琏儿一个正经嫡公子……他管家我放心，可大事却指望不上，前年我还察觉他与凤丫头不和，很是忧心了一阵子，好在生了个小哥儿，我这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珍儿和蓉哥儿就不用说了，好好一个东府，乌烟瘴气的，幸得有尤氏这个好媳妇，才不致被外人看了笑话。至于宝玉，只怕将来是个富贵闲人了。咱们娘娘封妃后，我一直心里不安，可怜大丫头在宫里苦熬，咱们家在朝堂上却连一个人都没，几家都指着王家舅爷一个，若是王家舅爷有个好歹，让大丫头往后指望谁去呢？你们作丫头的不明白，这前朝后宫素来相连。大丫头虽好，但总要有个能干的兄弟在，才能搏一搏那泼天的富贵。”

        鸳鸯这下听明白了，“如今有了琮哥儿，等殿试后就可为官，咱们娘娘也好有个助力。”

        老太太听了后点头，“咱们家虽富贵尊荣，我心里却常常不安，如今琮哥儿中了会元，只怕前途不可限量，咱们一大家子，往后仗着他一个，想必也能安安稳稳了。等我百年之后，宝玉也有人护着了。我这是太高兴了，所以才落泪呢。”

        “原来如此，倒害我白担心一场。”鸳鸯刚松了口气，老太太又打发她去开库房，列了一单子的赏赐给琮哥儿。

        鸳鸯刚走，傻大姐便从门外进来，见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便跑到老太太跟前捶腿。“你从园子里来？可看见宝玉了？”

        刚才闹哄哄的，也没留心宝玉在不在，老太太见傻大姐插了满头的花，便料想她是从园子里来的。如今琮哥儿中了会元，只怕宝玉不自在呢。

        “宝二爷好心，照顾尤家的那个丫头呢。”傻大姐笑嘻嘻道。

        “尤家的丫头怎么了？”老太太听了后警铃大作。

        “她吃坏了东西，吐得厉害。宝二爷正帮她拍背呢。”

        老太太听了后，倏地坐起身来。

        宁荣二府张灯结彩，贾赦请了贾雨村过来，一见面便要大礼拜谢。

        “世叔这是作什么？晚辈可万万当不起。”

        贾赦这才罢了，又命贾琮拜谢。贾琮忙大礼参拜，贾雨村这才受了，又含笑扶起他，示意贾赦到书房里说话，又提起林黛玉的亲事来。

        “我那外甥女虽是个好的。”贾赦听了后摸了摸胡须，“可这让我怎么开口呢，唉，家丑不可外扬哪。”

        贾雨村听了大惊，“可是园子里出了什么事？”

        “哦，贤侄想差了。”贾赦忙请贾雨村坐下。“我那外甥女的嫁妆，前几年就填了这园子。琮儿会元及第，正是前途大好，将来入仕为官，没银子可是寸步难行哪……若是有个岳家帮衬，我这为人父的，也能放心些。等殿试后再议亲也不迟。”

        贾雨村这下明白了，含笑拱手道，“琮儿会元及第，殿试必不会跌出三甲，皇上就算为了讨个好彩头，也必会点他作状元的，晚辈就提前给世叔道喜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贾赦听了后忙道。

        “世叔若是不信，殿试后便见分晓。琮儿的这个状元，必定是手到擒来。”

        见贾雨村说的斩钉截铁，贾赦不由大喜，“多称吉言，若是琮儿中了状元，定要大礼拜谢贤侄。往后你们师生同殿为臣，还要多多提携才好。”

        “这个自然，只怕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琮儿将来的前程，已不是你我所能料定的了。”贾雨村坐下后，不免又旧话重提，“只是琮儿和林小姐的亲事，还请世叔好好斟酌一下。我作这个媒，并不是全为如海兄的知遇之恩，更是为了琮儿的前程着想。世叔这样的人家，本就是皇亲国戚，如今又有个娘娘在宫里，即便娶个公主进府，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贤侄这话很是。”贾赦敷衍了一句，“只是我那外甥女，本就是府里养大的，若是外聘出去，不还多了一门好姻亲么？”若是聘不出去，嫁给宝玉也好，“琮儿再娶个高门贵女，不是又添助力么？”锦上添花有什么不好？若是岳家有权有势，等儿媳妇一进门，就让她管家理事，看老太太还有什么话说，还怎么偏向二房？

        贾雨村听后摇了摇头，“世叔这就想差了，琮儿和林小姐成亲，有许多好处呢。这第一便是名声，世叔且想想，入仕为官，最要紧的便是名声了，若是琮儿娶了林家孤女，旁人自然敬他三分。二来便是如海兄的爱婿，如海兄在世时，不但简在帝心，在南方清流一脉，更是名声赫赫。府里二老爷点了学差，去南边不到半年，便有弹劾的奏折到京，是晚辈同王大人一同弹压的，此事世叔也知道，府上虽荣宠一时，可南边的士子文人，并不吃这一套呢。这林家女婿的身份，可是分量不小，往后在朝中也可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了，即便要权倾一时，只怕也不是难事。”

        “权倾一时？”

        “正是。还有第三。”贾雨村竖起了三个手指头，“这第三么，便是琮儿早与我那女学生情投意合，他们小夫妻卿卿我我，情好日密，咱们作长辈的，自然也乐见其成。若是娶个琮儿不喜欢的，他们夫妻不和，只怕世叔也未必舒心。”

        贾雨村是好心相劝，以他看来，琮哥儿是个极有主意的，未必会受长辈摆布。但贾赦若是能和和气气的，应允了琮儿和玉儿的亲事，岂不是大家都好？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他还敢忤逆我不成？”贾赦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当下不乐道。“再说就算我愿意，老太太也未必愿意。”

        “琮儿是个孝顺孩子，自然不敢忤逆世叔。”贾雨村忙赔笑道，“只是世叔也要为琮儿着想，还有哪家小姐，能带来这几样好处呢？即便是皇家公主，也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贾赦一想也是，若是皇家公主也只是个名头，那王爷侯爷家的女孩儿，岂不是更不如了？他们贾家军功出身，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再联姻也的确如雨村所说，不过锦上添花亲上加亲罢了。再说自琮儿中了解元后，说亲的人络绎不绝，若是取中了这家的女孩儿，岂不就是得罪了那家？倒不如都不选的好，依旧是世交。

        至于文官清流，相熟的不过是几个翰林，尚且不能和如海比。当下便有些愿意了，只是有点抹不开面子，“若是老太太愿意，我自然也没什么话说。”

        “明日就让拙荆给老太太说去，这事包在晚辈身上了。”贾雨村听了后拍手笑道，心想这就要看玉儿的本事了，这两个可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些许小事何足为虑？见贾琏到书房来请，忙又到席上去和众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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