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陵之行

贾琮骑马从兴隆街往回走时，见两边小摊上摆着艾草香囊，他看了看腰间别着的宫扇，便想着给林黛玉买些香囊戴着玩，遂下马到跟前挑选，闻见香味太过浓烈，便看向旁边放着的五彩手索，仔细挑选了几条，等到了端午节正日子，便亲自送到暖香坞来。

        “先生说，若是预备乡试，过了端午便可启程了，不知林姐姐有什么章程？”

        林黛玉戴上手索，又将剩下的给了紫鹃和雪雁，才从书里翻出来夹着的十来张银票，“哪里用得了这么多？”贾琮见了后笑道，这都是爹爹悄悄给的，每张都是十万两的银票，来回一趟的盘费，满打满算也花不了五千两银子。

        再说银子倒还罢了，难得是怎么和老太太去说，便听林黛玉道，“你要回去乡试，大舅舅虽不拦着，但也未必肯替你安排，只当你人小心大，狂妄自许。先生虽夸赞有加，但回去若是不中呢？”府里人必会说闲话，说什么才十二三岁的年纪，便不知天高地厚，遭众人奚落还罢了，就怕传扬出去，连累日后的仕途官声。

        “依林姐姐怎么说？”贾琮请教道，“我悄悄去也容易，不过多带几个人罢了，林姐姐若要同去，老太太那里，必要有能搪塞过去的说法。”

        “这事只在琏二哥哥身上。”林黛玉想了想后道，“不如让琏二哥哥自请回乡祭祖，这样老太太和大舅舅只会夸他孝顺，必不肯拦着，然后我求琏二哥哥带我同去，只道金陵离苏州不远，正好回去给爹爹上柱香。”林黛玉心想，你要悄悄去，难道我就能放心？

        “如此甚好，老太太，还有我们老爷必会同意的，我只说跟着琏二哥哥回去祭祖，也不必提什么乡试的话，只是琏二哥哥能愿意么？”贾琮听了后喜道。

        “喏。”林黛玉抽出了三张银票。

        贾琮接过后便匆匆去了，林黛玉带了雪雁，到潇湘馆寻宝玉说话，却见宝玉，袭人，晴雯几个，都在屋子里哭。

        “大节下的，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林黛玉看了晴雯一眼，听宝玉和袭人都噗嗤一笑，便又拍了袭人的肩膀笑道，“好嫂子，必定是你们两口子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说和说和。”

        晴雯听到这里，不由也笑了，拉了雪雁到自己房里，从箱子里取出一件棉衣来，“咱们这园子里，就数你针线上最好了，怎么还托我作衣裳？”

        “这是男子的衣裤，我们又不会作，除了托你又能找谁去呢？”

        “你老实和我说，这到底是作给谁穿的？”晴雯蹙眉道，“咱们两个人好，常一起裁衣裳，一起做绣活，我才掏心窝子劝你一句。你们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倘若你在园子里闹出事来，你让你们姑娘怎么样才好呢？”

        雪雁心想，即便闹出事来，那也是姑娘自己作的，便笑着道，“你还不知道我？这是我们姑娘给琮三爷预备的，只是她选好了颜色，却不会裁剪男人的衣裳，才悄悄让我送来潇湘馆，托你替我们作的。”

        “你们姑娘从苏州回来，便和从前不是一个样了。怎么如今和琮三爷好？虽然府里说什么配金配玉的，连娘娘也赏了节礼给宝姑娘，但宝玉将来的亲事，必定要老太太愿意了才行。那日在清虚观看戏，你们都没去，有个老道士提亲，给宝玉说宝姑娘，老太太一开口就拒了。”晴雯说完后，便倚在榻上，回想那日众人的神色，“薛家姨太太和宝姑娘当真厉害，脸上竟一点也看不出来。虽说有老太太作主，但你们姑娘也该上心些，你没见宝姑娘有事没事来坐着，让我们三更半夜不得睡觉。”

        晴雯抱怨了几句，不等雪雁开口，便又嘱咐道。“宝玉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最爱那些个温柔小意的。虽如今心里最看重你们姑娘，但保不住将来又如何呢？若是他被姨太太和宝姑娘哄了去，老太太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呀？到时你们姑娘，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晴雯想着，宝玉将来的亲事，虽由不得他自个儿作主，但老太太，太太都把他看作是命根子，若是给他定个不如意的，夫妻俩整日相看两厌，那他们也不得安生呢。不管是喜欢林姑娘，还是喜欢宝姑娘，总要顾及宝玉的心思，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要两个人都愿意了才是良缘呢。

        “我瞧我们姑娘，如今心里眼里只有琮三爷，我瞧瞧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和其他人说去。”雪雁犹豫道。

        “咱们两个一处长大，你还不放心我？”晴雯嗔道，“你快说是什么事，值得你鬼鬼祟祟的！”

        “我们姑娘和三爷商量，过两日要回金陵去呢。”雪雁嘱咐道，“我和紫鹃姐姐，定是都要服侍姑娘回去的，暖香坞里没人，你可要帮我们照应着点。”

        “回去作什么？”晴雯听了后大惊。

        “姑娘回去给我们老爷烧纸，琮三爷说是去应试呢，怕这回考不中，遭众人奚落他年少轻狂的，所以悄悄和我们姑娘去。”

        雪雁说完后，又再三嘱咐，让晴雯别和人说去，才拿了棉衣走，临到门槛时又想起，“方才我们来时，你和宝二爷他们哭什么呢。”

        “宝二爷要打发我出去。”晴雯想起就来气，“还是服侍姑娘们好，屋子里也不会有这些腌臜事。”说着颇有些羡慕，“常听你说南边好，我还没去过呢。”

        “你可千万别和人说，也不知琏二爷肯不肯答应呢。”

        雪雁临走时又嘱咐，第二日服侍姑娘到老太太屋子里时，便见琏二爷进来请安，说起回金陵祭祖的话来，又说大老爷已经准了，特来请老太太的示下。

        “难得你有这孝心，肯不远千里跑一趟。”老太太听了颔首，“只是今年清明已过，如今又是大热天的不好出门，等来年再回去也罢了。”

        贾琏自有应对，“本来我也想着赶明年清明再去，只是我们老爷听了说，既说了回去，又推三阻四的，可见不是真孝心。这路上一来一去的，既是专程祭祖去，自然要修葺坟茔，再打理一番宅子，少不得还要应酬亲戚们，这不就要二三月光景了，正好赶中秋前回来，也免得老太太惦记。若不趁如今闲着，赶到年节正月的，又哪里有空去？等过个一两年，哥儿姐儿们都大了，又是好几件大事，更是寻不着空歇时候了。”

        听贾琏这么说，老太太也叹道，“正是呢，以前也常说要回去看看，临到走的时候，不是被这个绊着，就是离不得那个，只是大热天的，我总不放心。”

        “老太太放心，我又不是骑马回去。虽是大热天，但我们坐船走，这船行水上，凉快得很，只怕还要多穿件衣裳，一点儿不遭罪的呢。”贾琏忙上前笑道。

        林黛玉听到这里，也到老太太跟前跪下，言道既是琏二哥哥回去祭祖，便央求顺道也带了她去。“爹爹膝下只有玉儿一个，周年没回去已是不孝了。”林黛玉拭泪道，“每逢清明寒食，总是梦见爹爹和我娘，何况我如今身子好了，一路上必不会给琏二哥哥添麻烦。”

        “不敢，若妹妹也要同去，我一路定和上回一般，迟走慢行，必不敢委屈了妹妹。”贾琏忙拱手，他上回送林妹妹回去，一路上可没出半点差池。

        “这……”老太太欲要不许，却禁不住林黛玉娇声哀求，只得叹了一声道，“你们兄妹既有孝心，便早去早回，只是这大热天的，要多带些人服侍。别去了南边，这个中暑了，那个又病了，再去哪里找人来？”老太太说着，便看向身后的麝月和琥珀等人，欲要给林黛玉再挑两个丫头带上。

        “老太太，我先前服侍过林姑娘，不若让我也跟了去罢。”晴雯忙上前道，“上回林姑娘去苏州，我们二爷便天天惦记，怕林姑娘吃不好睡不好，恨不得把我们都打发去服侍林姑娘呢。”

        “正是，果然你知道我的心，老太太，就让晴雯跟着去罢。”贾宝玉听了后大喜，只觉得晴雯说进他心坎里了。

        若是他能陪着林妹妹回去就好了，贾宝玉暗叹了一声，但知道老太太，太太都不会放他出远门的，因此也不敢提。

        “好，你可要仔细服侍。”老太太听了后嘱咐道，以前便觉得晴雯这丫头好，模样儿好，性子又伶俐，难得的是手又巧，所以才给了宝玉，果然比别的丫头机灵又懂事。

        贾琏便将一应家务，都安排妥当了，又打点好路上所需之物，便带了林黛玉和贾琮上船，一路上遍赏两岸花柳之色，又都是平辈的兄弟姐妹，不用受人管束，众人都觉轻松惬意，只顾新奇好玩，不知不觉就到了金陵。先陪林黛玉回了一趟苏州，贾琏和贾琮两个，也在坟前上香祭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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