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秘密

看着郑文气得头上冒筋愤愤离开，顾青阳一个没忍住狂笑不止，众人纷纷看了过来，李洋汗颜，小声再小声：“哥，你就不能收敛点吗？”

        “哎，这不出了口恶气嘛，我笑会儿怎么了。”

        “所以你还没告诉我呢，到底是什么事，能让郑文乖乖就范。”李洋迫切地想知道顾青阳上课前说的那件对郑文毁灭性的事。

        顾青阳脸色变淡，声音低又浅：“不会是一件好事的。”

        黄昏凄淡，天边残云晕染，夕阳下有人目光远方，心事缭绕，脚步匆匆，刚好躲藏。

        顾青阳浅酌一杯，不语。

        郑文邀他来这个偏僻的地方，目的显而易见。

        “你今天说的，我不太明白。”郑文尽力表现着冷静，嗓音都不带一丝异常。

        顾青阳垂眼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特别苦，他又加了几颗糖。

        “郑文，这里没别人，你没必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会倒胃口的。”

        郑文也不装了，靠上椅背翘起腿来：“所以你是想起来了？”

        “对啊，想起来了。”顾青阳突然笑了起来，“我当时还好奇呢，明明什么都没干，老师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冤枉我。那天跑去质问你的时候，你那一副沉重苦恼的模样，还真有把我骗住。”

        “所以是什么时候？”

        “就是突然有一天，脑子一抽，发现最近自己莫名很倒霉，找算命大师算了一卦。”顾青阳笑笑，这段记忆可真让人难掩反胃的冲动，于是他一口气干了面前的咖啡。

        在顾青阳初入高一时，他也只是希望好好读书，不要再像初中一样浑浑噩噩了。期中考前一天晚上，所有人都在为整理教室腾出考试场所，忙活的差不多了，人也就慢慢稀疏了起来。当晚顾青阳值日，走的本就很晚，奈何已经到了校门口突然发现自己忘带钥匙，折回教室中途察觉三楼楼梯旁边有人低语微声，有人呜咽哭泣。

        月光是沉默的颂者，逆光下的暗影不被窥见，眼见之人却暴露于外。

        两个身影紧贴，发出难忍的声响。二楼楼梯口，顾青阳眼见着这一幕神情悚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处境。他看不见身后人的追赶，听不见回荡耳畔的喘息，只知道不停地跑，跑到身后无人，跑到双腿脱力，跑到心跳加急……

        顾青阳第一次有秘密了，是别人的。

        他不敢和别人提起，就算是李洋是爸妈，也不敢。那天夜里回家，他吐了很久很久，看不清那两个人什么样子，顾青阳很害怕。考试恍恍惚惚，他忍住让自己不去想，勉强支撑过了，还是落得高烧一场。

        本以为只要忽略掉就什么事都没有，谁知道突然间被举报，顾青阳就此被打上抄袭的标签。

        举报人——郑文。

        顶着高烧找到郑文，那人却是轻拍他肩头，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眼神阴翳。

        郑文眼神阴毒，似在威胁：“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没有证据，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从小就看《孙子兵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我很小就知道了。”

        郑文手里一顿，闭口不说话了。

        顾青阳掏出手机播放录音：“最开始郑文是我的班主任，我家条件不好，关于贫困补助的事情他来家访，家里人都去外地打工了，只有我和痴呆卧病的爷爷在家……”

        说到这，录音那边声音愈加哽咽，“他让我带他去房间看看，突然反锁了门逼近我，我很害怕可他不让我叫出声，说只要我乖乖听话补助金就会给批，我家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我听了，他……他侵犯了我……”

        郑文脸色煞白伸手试图抢过手机，但显然顾青阳反应更快，录音继续播放：“之后他不时还会来找我，我不愿，可他拿出偷拍的我的照片威胁我，我不敢，被迫继续听着他的话……”

        顾青阳关掉手机，眼底说不出的厌恶和憎恨，“我顺便扒了一下您的过往，相当的“干净”呢，您也别问我为什么能拿到，明明你手里还握着他们的把柄对吧。”顾青阳顿了顿，重音强调“因为我也是人。”

        眼前这人办事滴水不漏，单查清楚就花了顾青阳好大力气，此时的郑文，还能安静地坐在这里，顾青阳倒是很佩服。

        郑文喝了一口咖啡，释然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到这里吗？”

        敞亮的玻璃窗突然暗下，门窗封锁，店里多出几个花臂男，一时间，顾青阳像是瓮中之鳖。

        “看来郑老师准备很充分嘛，不过这几个人好像不够招待我。”

        郑文嘴角上扬到一个恐怖的程度，瞪圆着眼睛笑道：“没关系啊，喝杯咖啡助助兴也是可以的哦。”

        突然被这么一提，顾青阳方才注意到自己浑身使不上劲了，下了药？还真是卑鄙得一如既往啊。

        “长得好看吧，大家千万别客气，给我往死里干他，我要看到他跪着求我说还要，哈哈哈哈……”

        咖啡没下药，药在糖里，顾青阳加足了量，已经瘫软了，眼看着一群歪瓜裂枣的花臂男朝自己扑过来，顾青阳突然想起了江北陆。

        在来之前，顾青阳让李洋去帮他拿手机过来，江北陆问他，需不需要跟着，他说不用。他希望能给那些无辜的男孩一个交代，这是顾青阳留下的承诺，要让郑文亲自道歉。

        好可惜，我居然还在期盼一个人渣能悔过自新，没留后手怎么办？硬上啊！

        眼前之人不是他，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警鸣声响起，玻璃伴着铁门被撞破，秽烂的咖啡厅迎来光亮，有些事情，终会剧终。

        花臂男被摔得横七竖八，遍布各地，江北陆冲上前接住脱力的顾青阳。闭上眼的那一瞬间，顾青阳好像听到江北陆说了声“我在”。

        真相见光，所有的一切都明朗了起来。顾青阳躺在病床上，看着那些男孩发来的消息，心情愉悦。

        “张嘴。”江北陆冷冷地喂着粥。

        那天顾青阳被一个花臂男砸中右手导致骨折，加上药剂太猛，愣是在医院躺了三天。顾爸顾妈正巧出差，听说出事了着急赶回来，顾青阳哄骗着蒙混过了关，孟沁也把学校的事打理的差不多，李洋据说是被孟沁拦下了，反倒是江北陆很不对劲，每天都过来送饭喂饭，端茶倒水，里里外外全是他在帮忙，顾青阳都快被照顾成豌豆公主了，可江北陆就是不理顾青阳。

        顾青阳：“哥，我想出院了，医院消毒水味道太难闻了，你去办出院手续好不好？”

        江北陆：“……”

        顾青阳：“哥，这粥有点烫，我不想吃，我想回家了，你让我回家行吗？”

        江北陆：“……”

        顾青阳：“哥，我还是难受，洗胃真的好难过，我胳膊也疼，让我回家吧，回家就不难过了。”

        江北陆：“……”

        顾青阳气裂开了，一把转身：“你这人怎么软硬不吃啊，我困了，要睡觉去了，你走吧。”

        身后窸窸窣窣好一阵，悄悄安静了下来，顾青阳还以为江北陆真的走了，烦闷得要死，径直躺倒，却落在一人怀里。

        那人害怕碰着伤手，不敢太用力，只是轻轻将他搂在怀中，把头深扎脖颈，使劲蹭。

        窗外阳光明媚，云朵飘飘，有时候，天气格外衬景。

        顾青阳左手抚上江北陆头发，轻吻一丝发尾。淡淡地说：“哥，我没事。”

        你怎么会没事呢？你流着血倒在我面前。

        你怎么会没事呢？洗胃后你难受的模样。

        你怎么会没事呢？睡梦中忽然呢喃着痛苦。

        这些都只是我看见的，那我没有看见的，究竟又是多少？我不敢想，我甚至以为，如果再晚一步，你就等不了了。

        “哥……你哭了吗？”感受到脖颈处的湿润，顾青阳有点意外，他转过身回抱住江北陆，等着他慢慢平息。

        眼尾还在泛红，顾青阳捧着江北陆的脸，心疼又想笑，用着哭笑不得的声音：“受伤的是我才对，我都没哭你怎么就哭了？”

        江北陆还是不说话。

        “哥，带我回家吧，回你家。”说着在他额前烙下一吻。

        人真的很奇怪，可以遇强则强，却又会拜倒在一些细微末节处。

        在医生的准许下，江北陆最终还是办了出院手续。顾青阳又睡着了，没看见浩浩荡荡的人群一路护送着他们离开。

        轻轻把顾青阳放上床，这人很不老实非要往右边靠，江北陆搂着他侧过了身，蜻蜓点水一般落下一吻，出去了。

        “爸，怎么样了？”

        “这还用你担心，放心好了。”老爸突然八卦起来，“我听说你今天给人家办出院手续了？怎么？之前不是一直不肯吗？连我请的护工都让你辞了。”

        “他说，回我家。”江北陆刚说完，脸绯红一片。

        “不是老爸保守，但该说还是得说，人家阳阳怎么说还是个未成年，你别太过分了啊，不然我的脸往哪搁。”

        “阳阳是你能叫的吗？你该干嘛干嘛去，那些人，你自己看着办吧，总之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了，挂了。”

        “哎你，嘟嘟嘟——”

        江北陆转身看着那扇门，那里面躺着他的心上人。

        顾青阳夜里突然醒了，他感觉自己身上穿的是睡衣，几点了？江北陆已经帮他洗好澡了吗？感受到腰间的暖意挪动，顾青阳耳畔有微声：“醒了？”

        “嗯。”

        江北陆：“是饿了吗？还是想上厕所？”

        顾青阳：“都想。”

        江北陆点亮一盏昏黄的灯，不至于让顾青阳感觉刺眼。轻轻抱起他，去了厕所。

        第一次上厕所需要江北陆帮忙时，顾青阳很不情愿，羞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进来。江北陆就跑去买了耳塞和眼罩，哄骗着让顾青阳开了门，次数多了，两人也就熟能生巧了。虽然江北陆还说过：“我都帮你洗过澡了，上厕所帮忙又有什么关系？”

        一步一步来，顾青阳吃着面条，留意到江北陆眼圈黯淡了许多，原来三天时间就可以憔悴成这样吗？顾青阳突然自责起来，如果当时准备的再充分一点，是不是就没什么事了。

        “哥，你坐过来一点。”顾青阳咽下嘴里的面条。

        近距离的观察更容易发现，江北陆眼圈泛红，眼底黯淡，像是操劳过度，疲惫不堪。顾青阳有些哽咽，扑进他怀里不愿放手。

        “小羊，你快一点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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