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有心算无心

　　要知道，恶魔在一般情况下可是根本不会同意跟人类订立誓约。
订立这样的誓约，相当于让它们置身于和人类平等的境地。可对恶魔来说，人类是食物是猎物，唯独不可能是与它们平等的存在。所以一般来说，对一位恶魔提出这样的要求，只会得罪触怒它们。
更不要说，被要求出面订立誓约的人是魔王了。在娜桑霍尔看来，这简直是在直接冒犯整个魔域。
所以作为谈判负责人的娜桑霍尔显得非常愤怒懊恼，既气愤于对方的大胆无礼，又自责于自己的无能。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原本稳定进展的谈判进程不会发展成了这个尴尬令魔域无比尴尬的境地。
时桑若有所思，而这份预料之外的短暂沉默，似乎让娜桑霍尔理解成了对自身的不满。
娜桑霍尔羞愧的垂下了眼睛，急切的继续开口解释：“陛下，很抱歉，是我太没用了。
“克瑞斯蒂安·罗克韦尔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角色。他一介入谈判，就表现出了极其强硬且极具攻击性的姿态，根本不像他的外表那般温和亲善。他似乎根本不介意跟我们谈崩，也不介意我们的武力威胁……
“……事情都进展到这一步了，所以我必须向您报告。”
娜桑霍尔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更是显得分外底气不足，最后收尾的话更是像蚊子哼哼一般细弱。这在一贯精明干练的娜桑霍尔身上可是少有的事情。
“……”
时桑倒是并不意外娜桑霍尔会在克瑞斯蒂安国王身上吃这么大一个亏。
她早就知道，这位身为联盟的首座阁下可并不像他外表表现出的那样温柔和善。事实上一切正相反，对方温柔的外表下其实是极具锋芒的内里。从他力排众议处决掉位高权重颇具影响力的奥菲斯宰相的举措就能看出这点。
——真正温柔亲善的人可坐不稳联盟首座的位置。
不过，克瑞斯蒂安为什么会忽然转变立场呢？
如果说这是这人类订立契约时约定俗成的习惯，那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克瑞斯蒂安国王可并不像是不懂变通自讨没趣的人。
谈判谈到这么个地步，魔域眼下的立场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
克瑞斯蒂安着实是个心思缜密的聪明人，他并没有在和平谈判的一开始就提出这个要求，而是在谈判都差不多接近尾声了之时，才忽然介入谈判，提出这么个要求。仿佛丝毫不怕她会拒绝一般。
哪怕是排除掉一切外在因素的影响，克瑞斯蒂安的这个举措也显得依旧聪明和有效。
如果美瑞蒂亚真的有谈判诚意，这个要求看似是冒犯的要求自然不会引起任何问题，可是如果在谈判进行到这种关头了不肯答应，不是相当于间接告诉联盟所有人：魔域其实并没有遵守和平契约的打算吗？
那这样一个事实，自然会打破联盟中那些不愿开战人的幻想，让所有人重新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之前她利用了联盟内部存在分歧、并非铁板一块，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魔域开战的情况轻易分裂了联盟，逼迫克瑞斯蒂安答应了签订和平契约，转眼就在和谈过程中被他反将了一军。一旦被联盟的人知晓她并非真心想要和谈，联盟内部的分歧自然就不存在了。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可是要达成这样的阳谋，还需要一个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他知道美瑞蒂亚不得不答应。
——他笃定了她不会拒绝。
要知道，就算产生分歧的联盟再度团结起来，联盟的势力依然是远弱于魔域的，一旦开战，对联盟并没有好处。克瑞斯蒂安国王身为一个联盟领袖，所谋求的绝不可能只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克瑞斯蒂安相信，在两个选择中美瑞蒂亚一定会选择前者。也就是说——他猜到了美瑞蒂亚目前比他更加不想开战。
他这样突然的立场转变不会没有原因，而时桑也不是想不到原因。
事实上，时桑很清楚克瑞斯蒂安为什么会忽然一改顺其自然的风格，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介入和平谈判的理由。
而那个理由甚至由时桑主动促成、甚至有打算派修斯去推波助澜。
那就是——克瑞斯蒂安已经知道了暗噬法阵的事情。
时桑原本的打算是派修斯让人故意暴露情况，使联盟觉察到暗噬法阵和各地血祭风俗的存在。
然而，克瑞斯蒂安的反应却比修斯采取的行动还要快上几分。
这只可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克瑞斯蒂安在此之前就已经觉察到了暗噬法阵的问题，甚至早就在采取措施进行应对。
多么可怕的智慧和洞察力，仅仅只是一个简单要求，却达成了一箭双雕的目的。
时桑默默权衡着利害关系，暗自有些心惊。
克瑞斯蒂安国王的智商居然高到这种程度吗，仅仅只是凭她的几个举动，就猜出了她现在的立场处境吗？还是说，这只是某种敏锐的政治嗅觉？
她默默回忆起自己去联盟时的情形，她自认为自己当时已经表现得足够强硬，难道还是被对方洞悉了真实想法吗？
“我错了。”
时桑沉默了良久，终于对系统说道：“是我看轻克瑞斯蒂安这位联盟首座了，他并不是一个会背叛联盟的人，而且着实是个可怕的角色。”
“那是当然的，他可是这一代的光明之子。”
如今看来，如此聪明智慧的一个人，时刻都在为联盟的利益和未来精心谋划，处处算计，又怎么可能会因为简单的感情问题而背叛人类、背叛联盟？
他和美瑞蒂亚间的种种纠葛，作为局外人的时桑不好评价。尽管时桑才刚刚在美瑞蒂亚的梦里知晓他们的过去，甚至得知了他们如何遭到前代魔王希泽尔·泽金的算计，因此反目成仇。
克瑞斯蒂安和美瑞蒂亚这对昔日的恋人之间，显然因为希泽尔的算计和阴谋，产生了某种误会。但是克瑞斯蒂安在这件事上的失察和失败并不代表他的能力不足，而是希泽尔胜在以有心算无心。
相反，克瑞斯蒂安确实是一个强大且值得尊重的领导者，智慧、强大、有洞察力且尽职尽责。�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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