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寻踪觅影

“不用了，我就喜欢这儿。要不，你们在这儿谈？”

        云裳暗暗比了个手势让清雪回来，用那盛了玉龙酒的玉壶倒了四杯酒，盈盈笑道。

        “这位姑娘不知师出何……”

        清雪一让开，外面那三个人马上冲了进来，当先的中年男子大声问话，一桌的玉器“咚咚咚”抖动起来，云裳却看也不看他，手指轻轻搭在桌子角上，各自倾斜将倒的玉器“叮”一声立直，再也不动了。

        中年男子面色一青，最后一个“门”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逼得他气息全部紊乱。

        他本来想着用这虎啸功夫震住这打乱他们计划的少女，却怎么也没想到她手指一搭就借着桌子把一股内力全推了回来，弄得他自己反受其害。

        丁芷在后面看到这一幕顿时收步，绕过中年男子上前拱手笑道：“云姑娘武功好生了得，不知师从何人？”

        看云裳露的这一手，绝非等闲人士，可年纪这么小就有如此武功，莫不是哪个世外高人的关门弟子，那可是万万惹不起的。

        “我没有师傅。”

        云裳摆摆手，递了杯酒过去，朝丁芷微微一举。

        丁芷诧异，旋即伸手接过酒杯，浅笑欲饮。

        本来以为这少女仗着武功卓绝，又有傅少爷照顾着，必定心高气傲，现在看来，也还是挺会做人的嘛！

        “三妹，这玉龙酒女子喝不惯，还是给我吧。”

        伴着阴恻恻的男子声音，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却整洁的人出现在了丁芷身旁。清雪瞪大眼睛看着那男子，想着今天遇到的除了傅逸冰都是些什么人！

        丁芷虽叫她不喜，但好歹也像个名门世家出来的小姐，但她身边两个男人，一个刚猛过分，浑身肌肉看得人眼睛都跟着胀大了，一个半男半女，还神出鬼没扮幽灵……

        丁芷什么也没说，任男子把那杯玉龙酒从自己手中抢了过去，当她再度看向云裳的时候，依然是那样的柔柔笑意。

        云裳一见她这笑就皱了眉，但很快就隐藏掉，晃着自己那只琥珀杯子，问道：“玉龙酒吗，是从哪儿来的？”

        “在滇南走商时偶得的，烈得很，未免伤身你还是少喝点。”

        傅逸冰看她拿着酒杯认真研究的样子，以为这小酒鬼又要去碰那呛人的玉龙酒，连忙出声劝道。

        云裳却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偏头狡黠一笑，语如清铃，“放心啦，我可不会再自讨苦吃。”

        这一笑又是满室华光，若不是她及时转过了头，傅逸冰真担心自己会望着太久而多少显得失宜。

        丁芷在一边愤愤看着这一幕，再次瞟了中年男子一眼。他之前出师不利还以为师妹会怨怪自己，一直盘算着怎么讨师妹欢心，现下再得了鼓舞心里自然是大喜，正要开口，一旁的披发男子却说话了：“傅少爷，此次舍山除了恭贺您，还带来了师傅的一封信，希望能亲自交到令尊手上。只是舍山今晚便要回青玄门，不知……”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低垂着头、双手把信递上前。

        傅逸冰不动声色等了一会儿，那恭恭敬敬举在半空的手当真平平稳稳一点也没动。虽说因选了本门思红心法修习而弄得自己阴阳怪气，又向来不受如今的门主待见，可正是魏舍山这股子能忍的阴气儿，迟早会让他成为青玄门的掌门吧。

        傅逸冰虽不满魏舍山要说不说让自己主动提出回傅府的事，但也不愿轻易呛声七大势力之一的未来掌权人，于是清浅笑道：“解霆就在门外，魏兄不介意的话，我让他送你去傅府可好？”

        魏舍山在傅逸冰的晏然笑意里缓缓抬头，眼神如冰，没想到那突然出现的少女在素来以府中事务为重又事父至孝的傅少爷心里会占了这么重的位置，让他怎么也不肯离开这个地方。

        看他二人的样子，显然认识不久，那少女虽清丽绝俗，可傅少爷不该是贪图美色的人，真是……令人费解。

        “傅大哥，你有事的话还是先回去吧，我也正巧要去找个人，就要走了。”

        云裳对魏舍山那眼神的打量和从他眼中闪烁出来的百般心思多少有些不适，也不想和他们玩下去了，便扯了扯傅逸冰的袖子，竟然有几分乖巧地道。

        云裳身子也算高挑，可站在傅逸冰身边仍要扬着头看他，于是当他被衣袖处突然的绷紧吸引了注意力低头时便撞见了她微仰着头认真注视自己的清澈双眸。

        傅逸冰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丁芷三人长松了口气。

        “你要找什么人？我帮你。”

        傅逸冰走到门口，转身，再次看向云裳。

        她脱口而出：“叶凌远。”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云裳自己。

        原来那个时候迷迷糊糊的，自己竟然记住了他的名字。

        傅逸冰顿在门口，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道云姑娘和叶公子什么关系啊？”

        丁芷是三人里面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不由捂着嘴嗤笑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

        云裳一句话把丁芷的笑容冻住，几步从她身边直行过去，问道：“傅大哥，你知道他在哪吗？”

        初到帝京找的便是叶凌远，莫非，真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吗？

        傅逸冰静静看着云裳，眼里翻覆漫上迟疑，最后还是坦然答道：“城西明旭亭后走三里左右就是柘叶庄，你可以去那儿看看，也许，能见到他。”

        云裳眼里一下子闪起了小小的光，那种纯粹的欣喜雀跃是傅逸冰见到她以来很少见过的，却也正是这无比耀眼的光彩，让他的眼神黯了下去。

        若云裳真是那个云家的人，他的一念心动就绝无可能开花结果，既然如此，早早死了心也好。

        “多谢，那我先走了。”

        云裳得了叶凌远可能的下落，再也不做停留，匆忙招呼清雪，只在消失于窗台前朝他一笑，一句话尚未落音，人就不见了。

        每每相见，总是短暂，她又总是走得那么漫风席卷，在他心上刻下字后又轻轻吹去。

        傅逸冰的心，可以做磐石，由不得狂风任意刮走他要护住的人与事，就像他身后的傅府，可傅家少爷的心，到底只能如沙，哪怕是微风一抚也能随手抹掉那些本该延续美好的相遇。

        云裳离开醉月楼后马不停蹄就往城西赶，一心只想着抓到叶凌远算算他耍了自己两次的账，因而运足如风，几乎就要飞升上天，在这熙熙攘攘的闹市里换来众人瞩目。

        清雪灵力大不如自家主子，即便云裳为了不惹人怀疑而转了近九成的灵力在箫雪里，也还是强出清雪一大截，这下认真起来，更让清雪完全追不上。

        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云裳绝尘而去的背影，想着等圣女发现自己冲过去的根本不是西边的时候总是会回来的……

        云裳飞奔到了内城城头时，四下一看，根本没有发现什么亭子，一时间有些愣愣，弄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走错了？

        她回头望去，果然没有看见清雪的踪影，立时就明白自己路痴的毛病又犯了，而清雪也没能跟上来，靠她自己找回正确的路怕是难了。

        云裳倒也不气恼，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于是放缓步子，负手身后，打量着这荒无人烟的城角。

        明明还在内城，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巡守城门的官兵也不见影子，和她刚进汴京那天的热闹比起来，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思忖着，云裳一步跃上了城楼，一双妙目顿时就眯了起来，三分笑意七分危险，在城楼上兀自闪烁。

        虽然走错了方向，倒是意外发现了好东西呢。

        她这时心里高兴，一不留神没有隐藏气息，被自己盯着的那一群人里有一人便霍然回首，凌厉的目光如同两把飞刀刺了过来，她脚下一动，虚空中蓝光一掠，那人终究是扑了个空，刚刚还锐利的眼神中不由浮现丝丝迷惑。

        “宗主，怎么了？”

        有人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上来问道，警惕地把周围扫视了一圈。

        被叫做“宗主”的男子盯着城楼看了半天，丝毫不肯放松。

        多年拼杀养成的直觉告诉他，刚才感觉到的那个人还在城楼上。

        “走吧，少主还等着。”

        他褪去警惕目光，神色淡漠，一挥手走在了当先。

        一群人齐整转身离去，一闪间就隐入了一丛树林里。

        空荡荡的城楼上无端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云裳的身形慢慢显露出来，攥着一块透明玉璧，庆幸自己下凡前带了这“无影璧”来，否则刚才怎么也逃不出那男子的锐利目光，同时也有丝丝悔恨当初修习灵力时为什么要嫌那隐身术无用就不去学。

        不过如今不是懊恼的时候，她将无影璧收入袖中，纵身而下跃入树林，这回自己上紧了心，那人再想发现自己可就难了。

        那些人虽然尽力隐藏，可还是躲不开云裳的速度和眼力。他们进了小树林就消失了，云裳也不急，飞身过去到了一块随处都有的大石头边，对着一个四方的疖子轻轻踢了三脚，每踢一下隔一拍，三下之后，周围的大树一棵棵移开，自动排出一条小道，通向前方一个土色的大坑。

        她笑了笑，心想设计这机关的主人也真够小心的，就算找到疖子，要是大喜之下失了力道和节奏，自己恐怕会被五行木阵围攻，就算自己破了阵，却也再也找不到那条路和那个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土坑了，更别说看那坑的样子，之前应该是有一颗树扎在上边的。

        她沿着小道走进土坑，乌发才消失在坑口，那些排得整整齐齐的树又悄然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作者题外话】：这该死的好奇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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