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阴天，铅灰色的乌云密集，层层缓慢挪动。

        雨猝不及防地从天空坠落，数不清的雨滴砸下来仿佛层层水雾将里外隔离开，大大小小的雨水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洼，还泛起涟漪。

        顾准在咖啡店外看了一眼外面磅礴大雨，踌躅不前，忽地面前伸出一只白皙干净握着伞的手，手背净白能隐约看出薄薄肌肤下的青色血管。

        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黑色的短发只到耳朵边，眼睛明亮澄澈，“给你用。”

        他笑容很纯粹，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很可爱，他见顾准还没反应将伞塞到顾准手里，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顾准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少年已经钻到同学的伞下在雨中走得远远的。

        顾准罕见地做了一次梦。

        梦里送伞的少年褪下带着青春洋溢的蓝白校服，温柔带笑地将衬衫马甲一件一件地套上，他神态正经，就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是一件多么勾人的事情。

        黑色的马甲套在他身上，将他本就窄瘦的腰部紧紧裹住显得更加羸弱，完美的线条令人遐想。

        顾准醒来掀被起身去洗一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

        唐晓天上班时间是下午二点到晚上十一点。

        因为下班时间晚经常回去后买点路边烧烤搓一顿，再喝点啤酒玩游戏熬到凌晨一两点，然后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上班。

        唐晓天跟温白的情况不太一样，他是对读书不太感兴趣，高中辍学后就出来打工了，再加上他嘴皮子利索，哄人的话一套一套，做的事基本上来钱快。

        再加上前不久升薪后唐晓天过得更加如鱼得水，陪喝酒的客人也多，提成也拿得不少。

        不过今天睡过头了，在往酒吧赶的半路上就被经理电话催了好几遍，反反复复问他什么时候来。

        唐晓天小声赔罪，“对不起啊经理，今天起来迟了，还有几站地铁就到了。”

        经理的声音没有跟往常一样盛着怒气，反而笑嘻嘻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不急，注意点安全。”

        经理打完电话瘆得慌，偷偷瞧了眼沙发上慵懒坐着的男人，咽了咽口水，想着唐晓天是何德何能让顾少说：“让他不要急，注意安全。”

        经理思索着莫不是两人还有什么关系？

        他想了想以后可得对唐晓天照顾点。

        二十分钟后，唐晓天在经理的带领下快步赶往顾准的包厢处。

        门一推开，经理将人带进去，“顾先生，人带来了。”

        顾准放在膝盖上不自觉敲动的手指停了下来，合上的眼镜慢悠悠地睁开，视线中的凌厉尽数敛去朝来人看去。

        唐晓天被他眼中骤然变化的神色给僵住，怔忡几秒说：“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准眉头皱起来，好看俊朗的眉眼中宛若盛了一层冰，他懒得理唐晓天一下，语气冷然夹杂些许火气对经理说：“你糊弄我？”

        经理也不明所以，被他仿佛剜人的视线赫得双脚发抖，他顶着一头雾水，舔了舔唇忐忑道：“顾少，他就是唐晓天。”

        “那晚不是他。”顾准斜斜地瞥他一眼。

        “不、不是他？”经理嘴角开始抖，他手抓住唐晓天胳膊，“怎么回事？”

        唐晓天被他攥得痛呼一口气，也不太明白目前是什么回事，只是老实交代道：“19号晚上我肚子不舒服，让温白帮我送的。”

        经理这下是真的害怕的差点瘫痪在地，幸亏被唐晓天扶着以至于没这么难堪。

        “温白？”顾准眼中冷淡的情绪终于泛起波澜，他语调没什么起伏，但听在人耳里仍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这样的名字才称他。

        温和白净。

        “他人呢？”顾准脸上的不耐稍减。

        经理这会儿是真不敢讲话了。

        他怕顾准立马让自己收拾东西滚人。

        唐晓天觑过身边的经理一眼，不紧不慢说道：“他已经被辞退了。”

        —

        温白正从刚刚面试完的商场走出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他之前在手机上找到一个奶茶工作人员的工作，说一个月底薪三千五，结果去面试的时候又突然告诉他要弄一个健康证，以及三个月转正之前都是两千五。

        这些在温白来之前都没有告诉他。

        温白手指滑动手机看看有没有别的工作，不过大夏天的，跑来跑去口干舌燥，嘴上都干得起了一层皮。

        温白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一瓶冰水，冰凉的瓶身贴在脸上缓解不少。

        他拨弄手机时有电话打来，是之前酒吧经理的。

        点击接通。

        “喂，经理，有什么事吗？”

        “温白啊。”经理的声音有点急切，“你能再回来上班吗？”

        “啊？”温白声调拉长，一瞬间觉得自己幻听了。

        经理现在真的是后悔死了。

        实在没想到还能整出这么个事出来。

        他怕温白不太愿意，开始说着加薪的事情，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温白说了声：“好啊。”

        听声音还有点小雀跃。

        温白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总是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他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小半矿泉水，然后在群问室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今天他请客。

        -

        “顾先生，都安排好了。”经理打完电话时刻观察顾准的情绪，生怕他一个不顺眼就找自己麻烦。

        顾准指尖夹着烟，没看他只是说着：“把他下班时间调早一点。”

        经理点头哈腰：“这必是当然，我们会好好照料顾先生的人。”

        顾准眯了眯眼，脑海里倏地想起前几天的一副场景。

        青年被人强迫喝酒的模样，看起来委屈极了，可怜又无助。

        顾准将指尖的烟熄灭，吩咐道：“还有。”

        他狭长的眼睛被烟雾遮住，情绪隐晦不明：

        “别让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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