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格外搭

副导没想到张又菱会出头，尴尬道：“张老师这话怎么说的，我可没那个意思就是怕她不熟悉，找不到拍电影的感觉。”

        “我看你也没找到拍电影的感觉。”季潇抱着双臂，要笑不笑地说了句：“俩小演员拍得跟台上演话剧似的，你竟然还给过了。”

        副导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是拍喜剧短片出身的，那俩小演员就是在他的要求下刻意做出的夸张表演

        “行了，说什么都不如演一段。”张又菱从中调和了一句，主动问佟娆：“给你的台本是哪一段？词儿多么？”

        佟娆摇了摇头：“不多。”

        “我看看”张又菱看了一眼台本，笑道：“巧了，是和我的对手戏，我陪你试吧，正好跟你简单说一下两个人物的关系。”

        没等佟娆开口，季潇先说了句：“谢谢张老师。”

        “快调机器去吧。”张又菱冲她摆了摆手，拉着佟娆去到另一边。

        佟娆这才找着机会道谢：“谢谢您张老师。”

        “不用客气。”张又菱和佟娆差不多高，但穿了高跟鞋，站在一起就比佟娆高了大半头：“王海权那人没坏心思，就是嘴上缺了个门栓。咱们剧组的氛围还是不错的，你别多想。”

        佟娆笑着点了下头。

        这才知道刚才那位副导叫王海权，听上去有点耳熟。

        “我看你年纪不大，毕业几年了？”张又菱问了一句。

        佟娆忙摇手道：“张老师别打趣我，我都快三十了，入行有十年，只是做得不好，没什么名气。”

        “真看不出来。”张又菱好奇地将她打量一番：“你这嫩的跟小姑娘一样。”

        佟娆笑着低头，像是在害羞。

        心说，您这话说出来可真是让别人自愧不如。

        张又菱觉得她这幅模样乖得不行：“我跟你讲一下简单的人物关系，有助于你一会儿的情绪把控你这个人物叫宋雪”

        -

        另一边，副导王海权紧紧跟在季潇身后：“季导，你之前让我联系的女演员就是她？怎么找她来演女二啊，谁给你介绍的？这是存心害你呢！”

        “你是不是闲得慌？”季潇斜了他一眼：“人家不就是举报你诈骗么，那是她有防备意识，也是你工作不到位，你不检讨一下自身，反过来找人麻烦什么意思？”

        王海权是季潇亲自选的副导。

        副导最大的权利其实不是执行拍摄，而是选角。

        所以这部电影除了男女主角外，所有演员几乎都是王海权带着团队亲自挑选的。

        当初季潇选定王海权的原因就是觉得他这人的人品不错，而且干活麻利，只是没有足够信任他的平台罢了，万万没想到他上来就怼了佟娆一顿。

        季潇吃了个闷雷，眼下正怀疑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

        眼看机器调好，王海权咬牙压着嗓子说：“季大导演，我的姑奶奶，这个女演员真不能用，她被季总点名封杀过。”

        “哪个季总？”季潇刚准备扬起来的手一顿：“季丰？”

        季丰，光年娱乐的董事长，丰年爱心基金的创始人，季潇的亲爹。

        王海权“咳咳咳”了一阵：“不、不是，是季闵怀。”

        “季家户口本上有他名字么？就季闵怀！”季潇冷了脸：“他也配？”

        王海权心说他又没见过季家的户口本，他怎么知道！

        反正圈里人都知道季闵怀是季丰的亲儿子。

        “这是穷日子过不下去，开始用季家名头招摇撞骗了。”

        季潇黑着脸，侧滑小雪茄再度出现在手中，喷灯火机一亮，甜姜混着皮革的香浓烟火气顿时弥散开来：“你说那个杂毛点名封杀过佟娆，原因呢？”

        王海权摇头：“我、我也不知道啊。”

        季潇一个眼刀丢过来，王海权立马解释：“我真不知道，但我确定，因为我就是受害者之一。”

        原来王海权几年前有过一次特别好的机会，一位知名制片找他执拍一部ip系列电影，原女主就是定的佟娆。

        那几年ip电影火得不行，但凡拍出来上了院线就能割一波韭菜，票房和评价都不会太低，哪知剧组刚拉起来，两个最大的投资商突然撤资，其他投资方见状也叫停了立项。

        电影拍不成，王海权千方百计打听消息，最后才知道是因为佟娆在饭局上得罪了人。

        “具体怎么得罪的我不知道，但在群里看过季季闵怀点名封杀佟娆的消息。”

        王海权说着，往佟娆那边看了一眼：“而且这个佟娆不止得罪过季闵怀，智星的郭总、全星的赵总包括这次咱们的投资方之一灵灵幺的年总也都在各自的小圈子里说过不准用她”

        季潇突然抬手打断王海权的话，晦涩不明的笑问：“王海权，你知道这是谁的剧组么？”

        王海权看她一眼：“你的。”

        “知道就好。”季潇把燃了半截的小雪茄灭掉，红唇扬起：“我的剧组，我说得算。”

        王海权还想说什么，季潇抬起手喊了一声：“准备试镜。”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忙活起来。

        在现场，总导演季潇的话就是最高指令。

        “季导的脾气你也知道，真不行不会要的，咱们看着就是了。”灯光助理趁没人注意，撞了一下王海权的肩。

        王海权苦笑一声，只得暂和众人一起旁观。

        其实灯光助理的话并不假，最初和季潇合作的时候，王海权也以为这位拍电影是来玩票的，但真的进了组才知道人家是有真本事，无论是分镜还是画面把控都有独特的理解。

        而且季潇年纪不大，平日笑脸迎人，但只要喊了action就会变为一台无情的虐人机器。

        无论你是谁，咖位有多大，演得让她不满意就得重来，直到让她满意。

        短短大半月，季潇在所有人心里早就成了控制欲十足，说一不二的女王。

        王海权看着不远处脱了外套穿着毛衣长裙缓缓走来的佟娆，心里那点不平和渐渐平和下来，甚至有点想看热闹的意思。

        在他看来佟娆就算红过，也是运气好撞上了爆款人设，但凡习惯电视剧镜头的演员很难镇得住电影镜头的大画面。

        而季潇对演员有个“三不过”的底线，ng三遍不过就要开骂，她也不骂脏字，但就是能把人骂的体无完肤，让人崩溃至极。

        如果佟娆演不好，季潇必定不会嘴下留情，可依着佟娆的往日风评，怕也不会由着人开骂，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但季潇要是不骂，还坚持留下她的话，那他王海权就当自己瞎了眼，立马离开这个剧组！

        -

        试镜用不着搭景，场务只放了两张凳子。

        佟娆和张又菱坐过去。

        从镜头里看，两人都是头小脸小的精致美人。

        张又菱本来就精致的五官在高清镜头下显得格外美艳。

        如同女王般微仰的下巴，淡笑的唇齿间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忧郁和深沉，优雅又勾人。

        而坐在她对面的佟娆，或许是天生冷白皮的缘故，即便素颜也着实引人瞩目。

        细长的脖颈在宽大的长毛衣里显得格外脆弱好欺负，但微垂的眼尾下偶然一瞥的厌世感，让人冷不丁摸到一股生人勿进的叛逆。

        这两人坐到一起，乍看南辕北撤，再看却显得格外搭。

        张又菱冲这边比了个手势，然后和佟娆各自垂下眼，酝酿情绪。

        季潇的目光从镜头上移开，冲身侧的小开招手，让他把台本拿来

        看了一眼台本，季潇眉头一皱：“你怎么拿了这段给她？”

        “这、这段不行啊？”小开不明所以。

        季潇没吭声。

        这段戏看似简单，实则对情绪揣摩程度要求极高。

        佟娆连完整剧本都没看过，仅凭一张台词能揣摩到什么程度不说，单是让她演出“疼”的感觉就很难了，更何况她连为什么“疼”都不知道。

        原本想着等拍到这出戏的时候在跟佟娆好好讲讲，没想到试戏的时候就拿了这段。

        “季导，都准备好了，要开始吗？”场务跑过来问了一句。

        季潇朝佟娆那边望了一眼，点了头：“开始。”

        灯光和收音拉开架势，场务喊了一声，场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季潇亲自掌机，选的中镜。

        镜头中的佟娆正在主动靠近张又菱，怯怯的喊了句：“薇姐，睡了么？”

        “没。”张又菱的声音有些疲累，伸手在她额上探了探：“是不是哪不舒服？”

        佟娆没靠过去，却迟疑地抬起手环住张又菱的脖子，气音微颤，浅淡的唇色微张，半晌才念出一个字：“疼。”

        “哪疼？”张又菱迟疑着揽过佟娆的腰，让两人靠得近了些。

        季潇把镜头往前推，给了特写。

        佟娆没说话。

        张又菱也没动。

        突然，佟娆把下巴抵在张又菱肩上，眼泪直直落下来，从张又菱的脖子滑进衣领：“不知道。”

        张又菱本能地僵了一下，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似的哄她：“没事了，都过去了。”

        “她哭戏也太好了吧，眼泪就来就来”负责侧拍记录的小姑娘搓着胳膊小声说了句：“而且她那个你们看到吗？她脖子有戏！”

        季潇心里升起了一股子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其实不是脖子有戏，而是佟娆在落泪之前没说话的那几秒时间里，喉部先动了。

        只是人眼很难发现这个细节，只有在镜头里才能看到。

        试镜片段不长，季潇很快让人把画面导出来，切到回放。

        所有人都在镜头里看到那一幕，佟娆用三次呼吸急促又压抑的哽噎，通过喉部的动作带动脖颈下隐隐显露的血管收缩扩张，像是把原本准备的很多话语和委屈嚼了一遍又吞下，最后只说了“不知道”三个字。

        “我的妈呀，我起鸡皮疙瘩了。”

        “但这跟台本上的不一样啊！”

        季潇拍了一下手：“好了，下一段试弹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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