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春祭

以他的身份，大概最终可以如愿娶得了公主，虽然他自己说不愿意走这样的一条路，但是恐怕还是会这样选择。毕竟他的身上可是整个北定公府的安危，由不得他自己。

        况且他原本就是个心思深重的人，在这一点上，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实话实说，虽然两个人两小无猜一同长大，但乘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了解过他。年少的情分不是假，后来听说自己不在时的悲伤大概也是真，但这些利益与情感虚虚实实纠缠在一起，早就已经让人辨不清。

        不过，这又有什么可以想的呢？两个人的立场不同，走的路也完全不同，即便是青梅竹马又如何？只要皇帝和家族的一句话，就算自己如今还在，也只会被抛弃。

        当时她下定决心改换身份的原因也在于害怕家中的人将她推出去，比如想尽办法塞进北定公府，但她向来没有办法忍受宅院中女人之间的互相争执，她从未觉得自己多年的才学最终只因变为男人赏玩的工具。

        所以她只能走，就算前方也是深渊，只能往下坠落，因为左右都没有好结局，又为什么不趁着还有活气的时候自由一回？

        洛淮一向不会安慰人，如今听她这样说，只是讷讷的，很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乘云笑了笑：“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我知道妹妹为什么心思郁结…”

        洛淮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乘云叹了口气：“我妹妹讨厌做花瓶，更讨厌被那些人束缚，无奈的是他们一心想要把她塞到大户人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东窗事发，于是折磨自己，就此一病不起。”

        洛淮低下了头：“这些人也真是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都很恶心，难怪小姑娘不想嫁…”

        乘云不由得笑了：“就算很好，是这天下最好的公子，只要这段姻缘会以自由为代价，妹妹同样不会选择。她志在苍穹，而不是这些贵人所谓的喜爱。”

        听到这句话，洛淮抬头看了看她，心中产生了几分怀疑。

        该不会她所说的妹妹，就是她自己吧…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有几分忧伤。

        对啊，人家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就算中途跑出来，眼光一定很高，怎能看得上如他般的寒门子弟？

        但因为实在好奇，他还是问道：“你妹妹喜欢他们想让他找的人吗？”

        乘云点了点头，最终又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喜欢。若是说有过心动也是很正常，毕竟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没见过什么男子。但她也明白，人家有能力有野心，一定会娶贵族小姐，怎么可能看上她？”

        洛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他也说不好为什么自己突然觉得有希望，只是心中的郁结很快散去。

        见到时间已晚，两个人便各自散去。

        第二日清晨，一切如常，乘云还是在礼部继续做着同样的事。

        最近江南祭典近在眼前，到时候仪制司的人得全程跟着参与，于是尚书一声令下，让所有人开始准备将需要的礼单。

        朝廷的例行任务虽然排在第一位，于是大家也不再忙别的，只是整日整夜的在礼部通宵赶工。

        毛笔都不知道写坏了多少根，纸也不知道用完了多少，但每一次写的东西依然不被别人所满意，于是就只能一次又一次重写。

        江南的春祭一向是件复杂的事，这不仅涉及朝廷对蚕桑之事的重视，更涉及对祖先的供奉，马虎不得。然一般都不由皇帝参加，而是有其亲信代为主理，如今的主事人是太子，这还是他第一次承担这样的责任，自然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求也会更加苛刻。

        到时候去了中州，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政坛卜日，选择最近的吉日举办典礼。接下来还要斋戒以及设置祭品，到了典礼的时候，则要杀牛宰羊，敬奉玉帛。这回的大典还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就在于要替皇帝去凶。

        凶厄之事是需要转移的，而接受皇帝身上凶兆的人，就是北定公，安沐辰。自从皇帝之前在占卜时得到有患病之灾时，底下的人便建议找到皇帝的兄弟效仿周公，替皇帝分忧。但这些兄弟都以老迈为由，不愿意参与，只有年轻的北定公愿意，便成为了最终的人选。

        这样等流程说起来简单，每年都是一样的，但如今朝廷节省开支，所以光是在花销上就做足了功夫，不但要有排场，让人觉得很隆重，还需要节俭，不能花费太多的银两。

        可偏偏上面的人又不能说出具体的钱数，只是一级一级往下压，使得礼部在制定的时候困难重重。

        乘云知道自己只是个八品的小官，不该多说，便只是听着上面的吩咐。只是这件事苦了薛郎中，他作为直接的负责人，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他耳根子又软，各种信息汇集到头脑里，直让他觉得焦头烂额。

        幸亏他手下的另外三个人倒还算靠谱，虽然有两个总是阴阳怪调的，干活倒是认真，从来不会马虎，于是四个人每日都聚在礼部，从早到晚都在拟定方案。

        商量了五日之后，总算是赶工出了一份成型的方案，接下来就是润色了，这种细活自然交给乘云，她很会写歌功颂德之词，字也好看，为所有人信任。

        于是其他人都开始准备到时候去江南要带的东西，她则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一行一行的誊抄。

        看到其中有错字或者不严谨的地方，她就会认真的改掉，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地方有问题。

        忙了两日，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只是还需要再考虑接下来的花销。

        这回四个人一起去江南，其他人都忙着收拾东西，但她却不着急。

        原本就没什么可带的，只用带好银两和一身换洗的衣物足矣，她随便找了个包袱，把东西扔在里面，就算收拾得当。

        上面要求所有人都带着书童，但因为仪制司的四个人实在太过于穷困潦倒，所以就省了这条要求，大家都是轻装上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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