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沃斯

那是陆岐重生为雄虫的第九年，算上上辈子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他应该已经成为了某医院的外科医生，在手术台上面不改色地操刀。

        而不是孱弱无力，只能沉默地看着雌父跟在那只恶心的雄虫后面，一步步走进昏暗仿佛无底的地下室。

        他遥遥地望着那只雄虫，手拿起雌父送给他消遣的玩具枪，对着这只垃圾雄虫的背影扣动了扳机。

        陆岐无数次妄想用精神力刺穿对方的胸膛，可他却是只精神力为e级的末等雄虫、无能为力的废物点心。

        优待政策下，帝国的雄虫们日子是越过越好，他们的下一代基因也更加地优秀，现下雄虫们大多是b级或者c级，最差劲也是d级。e级的雄虫，说实话，可能在破壳的那一刻就死去了。

        可想而知，陆岐检测等级结果出来的时候，陆家的大家长们无不感觉脸上被扇了无形的一巴掌。陆岐的雄父勃然大怒，眼中近乎冒着红，当场就要掐死这个畸形的存在。

        幸得他血脉相连的雌父阻止。

        为了不让家里面的雄虫们脸面无光，他们死死地捂住陆岐的存在，贿赂了生育所的工作人员，使得他的诞生不被记录在册，他因此不被允许踏出家门一步。

        “雄主、雄主……”

        耳边是熟悉的雌虫的声音，他把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手很冰凉，和陆岐身上的体温形成反差，企图以这种方式叫醒他。

        陆岐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脑后边是阵阵的剧痛，他朦朦胧胧地看到了对方渐黑渐白的重影。

        紧皱着眉头，陆岐干脆抓住了对方的作乱的手，握在手心一起带进了被窝里，就放在了可以感受到心脏跳动的胸膛上。

        陆岐有很严重的起床困难症，硬要逼迫他起床，他的火气就越大，然而帝国议会偏偏在下午三点举行。

        因而陆岐必须得两点钟从床上起来，在三点前赶到中央星帝国议会大厦。

        “几点了”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本意是要表达对必须起床的不满，可伴随着起伏喘息声，像某种运动时的俯在耳旁的询问，足够令虫想入非非。

        谢鹩看了眼时间，视线又落回雄虫身上:“两点十三。”

        他蹲在床边静候，像缄默无言而忠诚的守卫者。

        陆岐拉紧雌虫的手，借着他的力终于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是满眼可见的不耐烦。

        “我服侍您穿衣。”谢鹩低头看了看他们一直紧握住的手说，雄虫的体温一直源源不断地感染着他的手。

        陆岐看都没看他一眼，手用力拉了一下，就把他往床上拽，被子一扔盖在他身上。谢鹩并不反抗，利索地顺从，就着雄虫的力道往床上一躺。

        “你就在床上待住，给我把床继续暖着。”

        说完这句话，陆岐背对着雌虫，自顾自地脱起了衣服。

        先是被解开所有扣子的睡衣被扔下，白净的身躯裸露，虫纹从不可见之地一路向上花枝招展。

        谢鹩的眼睛一眨不眨，直愣愣地盯着雄虫的一举一动发呆，在陆岐脱裤子的瞬间侧过脸，紧盯着床头灯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究竟看进去多少。

        没过多久，陆岐西装革履，浑身上下包裹密实，白色衬衣黑色外装衬出他完美的身线，还轻车熟路地别了一枚鹿角胸针作点缀。

        他拿着一条黑色领带走向床边，递给了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谢鹩，单腿跪在床沿，微微弯住身，其中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谢鹩麻利地接过领带，极力忽略偶尔拂过他侧脸的呼吸，几乎以收割异兽性命的速度把领带打得又快又漂亮。

        作为雌虫，他很难不为雄虫的靠近大乱阵脚，谢鹩仰起头，明面上看是在认真给雄虫整理衣领，暗里其实是在窥看对方过分冷峻的侧颜。

        谢鹩手指尖颤了颤，不小心碰到了雄虫裸露在外的脖子，他怕自己冰凉的手指惊扰到雄虫，连忙收回了手。

        陆岐到会议室的时候，离三点钟还差五分钟，而会议室里雌虫们早早就排排坐住了，显然除了他这个雄虫到了，也就只有四皇子，他看的那本虫族文的主角之一到了。

        这个时代的皇权已被削弱，远远不如以前辉煌，在新闻媒体里才能找到几分往日的光辉。现下皇帝的子嗣若想出头，只得放下身段往帝国议会钻。

        然而往往并不得志，终其一生做个普普通通的议员。

        帝国的政治权力掌握在议长，以及选出他的议会手中。

        二百年前皇帝昏庸无能，贪图享乐不理政事，大事小事都等着大臣们处理。王公贵族们便私底下聚集在一起商议、解决政事，久而久之议会产生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有一百个座位，每个位子都是世承的，坐在这上面的主人退下，他的后代无论雄雌，还得到了a级才有资格坐上去。

        陆岐搞死自己的雄父后，陆家上下没有一只虫敢和他作对，他顺理成章地接替了他的位置。

        陆岐瞟了一眼，特地选了个近门的位子坐下，他没忘家里还有雌君在暖着床，心里还惦记着早点结束回去。

        他一板一眼地坐着，穿着黑衣带着礼帽，脸色由于久等愈加森冷。进来的雄虫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一个个无不被他吓得发怵，眼皮一跳。

        其他雄虫都不敢往他旁边凑，导致他的周围空缺了很多位置，独独金色头发的雄虫一进门就直径往他身边走去。

        沃斯认识陆岐也有几年了，算是关系较为亲密的朋友了，自然知道他这样的状态是不满午睡被打搅。

        他好笑地摇摇头，议会无论如何还是得来，老是因为下午三点开会的时间生气又无可奈何，最后憋着气伤到的还不是自己的身体。

        除非，陆岐能推翻这个惹他烦恼的议会，上台主持，重新洗牌。

        “好久不见了，陆岐。”沃斯笑吟吟地打招呼，灿烂的像个小太阳。

        陆岐脸上难看的神色被一点点换下，虽然在大多数虫眼里，他仍然是黑着脸杵在那。

        “下午好，兰道。”

        这位金发雄虫全名沃斯·凯里·兰道，s级雄虫之一，是帝国兰道公爵唯一的雄虫崽。兰道公爵从议会的位置退下后，他便接替了自己的雄父。

        与陆岐常年没好脸色相比，他格外爱笑，碧眼盛着光，雌虫也好雄虫也罢，他们都爱和他打交道。

        沃斯是议会的交际花。

        “你总是这样，明明我们关系亲密，却还是见外地喊我的姓氏。”俊美迷虫的金发雄虫脸上满是烦恼，让虫见了不忍心瞧见。

        陆岐呵呵了一声没说话，不把他放在心上，皮笑肉不笑地指使智能机器给这位公爵家的傻白甜倒茶水。

        在沃斯眼里则是陆岐向他示好的象征，他不知道呵呵一笑在人类文化里的内涵，还常常傻傻地跟其他雄虫说，陆岐昨天对我笑了，今天也对我笑了。

        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金发雄虫频频转头，脸上愁绪万千，看着陆岐欲言又止。偏偏陆岐目不斜视，明明对这强烈的注视不是毫无察觉，冷酷的不近虫情。

        终于会议结束了，议员们一个个争得口角舌燥，是否主动出兵驱赶异兽这件事仍然还待商榷。

        与此同时沃斯心中却下了决定，在陆岐起身道别的时候，开口提出想和他去二十三楼的休息室谈些私事。

        议会大厦专门空出来二十三楼作为休息室，就为了给这些议员们有个落脚的地方稍作打理。

        陆岐亲自给他空了的杯子新添茶水，眼睛盯着从杯口冒出的水汽出神，因为从沃斯口中得知的事，情绪愈发垂直而下。

        “你是说赛门上将因为精神暴动，预备从战场上退下来了？”他冷白的食指摩擦着茶杯漂亮的纹路，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变化。

        赛门虽只是不入流的富商家的雌虫，但因为其基因等级被评定为s级，又常年奔波在宇宙中清剿异兽，现是第四军团的上将。

        “我雄父认识赛门将军身边的副官，他、是他告诉我雄父的。”沃斯言语间支支吾吾，脸色涨红，仿佛在说一件难为情的事情。

        即使他不明说，陆岐也能猜测得出，赛门的副官可能和兰道公爵有桃色关系。

        兰道公爵自己行事放浪形骸，对自家的雄子却管教严格，从不允许他和其他贵族雄虫出入任何娱乐场所，对其交往的雄雌也严加管控。

        沃斯至今仅有两位雌侍，雌君的位置一直空缺，除了他本身算得上纯情，再就是兰道公爵始终希望拿他雌君的位置做筹码。

        现在，机会来了。

        兰道公爵在议会30多年，这期间地位不上不下，空有公爵名头手中却没有一点点实权。他不愿意坐冷板凳，自家雄子成年后，便从议会退下，让沃斯顶替去了。

        提出要沃斯娶赛门将军为雌君，看来是想在军权上插一脚。

        “赛门将军今年可是有七十三岁了。”陆岐颇有替他着想的感慨道。

        虫族的平均寿命在二百年左右，七十三岁正值壮年，可与才二十岁的沃斯不配……

        沃斯勉强地笑了笑，看来他对这之间的年龄差十分在意，笑容不再有下午见面时的阳光明媚，垂在两侧的金发呈颓然态。

        陆岐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临场做戏地说了一番渣虫的话：“没关系，你以后可以找喜欢的雌虫纳为雌侍。”

        “至于赛门，”他呵呵笑了笑继续说：“把他当成长辈看待就好了。”

        这些话让沃斯更心塞了，他雄父兰道公爵也就65岁而已。

        “谢谢你，陆岐。”傻白甜雄崽还是强撑着朝他笑了笑：“有你愿意听我倒苦水，我心情好了很多。”

        陆岐又给他倒了杯茶，劝慰道：“实在是不愿意，难道你雄父还能逼你就范不成？”

        其实他今天话很多，可心情烦恼的沃斯全然没注意到，更因为对他有着一层厚厚的滤镜，一心只顾着难过。他拿起被倒满的茶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摇了摇头，显然对反抗他雄父这件事心生抵触。

        帝国议会大厦不远处就是宽阔的停机坪，有许多飞行器就在那里停靠，陆岐回家的飞行器就在其中。

        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回家的心思，心神扑上了赛门要退下战场这件事。

        赛门成年后便奋战在清剿异兽的第一战线，因一直在战场不曾匹配过雄虫，此事得到过议长的全力赦免，他得以不受匹配系统惩罚，这算得上帝国独一无二的存在了。

        他一旦荣归帝国，是绝对不缺高级的雄虫作为匹配对象的。而在所有抛出橄榄枝的雄虫里，沃斯一定是赛门最好的选择，他们两个的基因都是s级，再匹配不过。在他们婚后，赛门还可以继续开发自己s级雌虫的体质，因为他有了精神力s级的雄主保驾护航。

        沃斯能娶上将作雌君，在议会里未来一定如鱼得水，而赛门为保卫帝国几十年，能得一位温柔待雌虫礼貌的雄虫作雄主，这两位怎么也算得上天作之合。

        可是，陆岐对赛门背后的第四军团也很感兴趣。

        赛门要重新进入匹配系统这件事偏叫他知道了，他怎么可能不动心思。但他手下却没有一只适合的雄虫可以用。

        空无一人的花园里，再多的美景也无虫欣赏，只听得见他一虫煞风景的踱步声。

        他最终放弃一般地叹了一口气，企图把这一下午的急躁排出。

        叮——

        一身七彩的不正从他背后冒头：“现在是中央星下午五点半，老大你还记得躺在床上的雌君吗？”

        陆岐把目光投射到七彩小人身上，不正的出现终于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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