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东川最冷的男人

“扶风，可问出什么？”

        抬眼望去，见连绵群山之中，卧着一条巨龙，身上已生出草木，爬满苔藓，辨不出他原本的颜色，几乎要与山脉融为一体。头平放在巨峰之上，眼眸低垂，未见他开口，话语声却从天而降，声如洪钟却尽显沧桑凄凉。

        这是东川龙族中最年长的长老，生于屠魔时期，历经沧海桑田，如今已是风中残烛。

        “回长老，那妖不愿交代，此时正囚于无量海中。”扶风伫于巨石之上，许是巨龙吐纳气息，带起他衣袍飘飘。

        “此事非同小可。”应沧微微叹气，惊起栖于背上的鸦雀四起，“那上古龙脊是我族先辈所遗之物，被人盗走，一是对先祖不敬，二若是落入歹人手中必定后患无穷。你速去寻回龙脊。”

        “定不负长老所托。”

        茫茫碧海之上，上万个大小不一的岛屿连成一片，凑成东川地界。界内万妖林立，皆由龙族统领。

        辞别应沧，扶风潜入无量海中。那蛇妖被锁链牢牢捆在石柱上，见扶风打开结界进来，微微抬头讥笑道：

        “怎么，应沧那个老东西让你来杀我了吗？”

        “没有。”扶风缓缓道，“长老顾念同族旧情，只让我将你永生囚在这无量海中。”

        “同族？”蛇妖大笑道，“畏畏缩缩苟活在这大海，我可没有这样软弱无能的族人！”

        扶风紧皱眉头，这蛇妖本是看守龙脊的一名将士，在族内还颇有声望，未曾想会伙同歹人里应外合盗取龙脊。

        “你还是不愿说，是谁盗走了龙脊吗？”

        “要杀要剐随便。”蛇妖将头扭到一边。

        无论是谁盗走了龙脊，终归都是想炼成兵器使用，炼化妖骨需要用符文，符文与妖相克，故而妖族生来不能锻造法器，那龙脊大抵是落入了凡间。

        跃上云端，回头望去，茫茫苍海之上的东川列岛已消失在视野中。

        大约一月前，他在深海修行，却突觉暗流翻涌，睁眼便见一巨物缓缓坠入海底。

        巨物落入碧海之下三万尺，他随之而下，才发觉是块硕大玄冰，玄冰之下封着个女子。样貌绝美，衣着古怪，不似东川境内的妖族。

        他用尽法子也无法破开玄冰，不禁暗自惊奇。

        那日，他在阳关城追捕蛇妖，一眼便望见了那个行在雪夜中的女子。除了样貌稚嫩些，和封在玄冰里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瞬间便起了疑心，莫不是人界派去的细作？

        结果那女子竟毫无灵力，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虽大失所望，却更勾起了他的好奇。

        此次去人界寻龙脊，他必定要隐去妖气。还不知何时能寻到龙脊，像他这番大妖在人界游荡，若是被察觉，恐怕要引起大乱。

        刚隐了妖气，便微微皱起眉头，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一红一青两道身影。

        “你们来做什么？”扶风问答。

        “此次东川龙脊遗失，那将士出自我蛇族，姥姥让我与你一并前往人界。”青萝道。

        听罢，扶风把目光望向那红狐狸。

        玉狸愣了愣，缓缓道：“哟，扶风大人看着奴家做什么，幽怨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奴家负了您多少情债呢！”

        扶风心中甚是郁闷，虽然他早知族中长老有意让东川和丘都联姻，但也没必要次次出任务都让玉狸跟着。

        扶风是东川最年轻最有望继承妖王王位的龙，千年来专攻事业，感情方面却丝毫没有进展。

        族中众妖纷纷猜疑，长老们选了丘都最多情妩媚的狐狸，想必是担心扶风这东川最冷的男人指不定哪日就遁出红尘，对男女之情失去兴趣，绝了子嗣。

        大妖小怪之间关于他们的八卦已经传得满天飞，据说还有妖用他们生男生女打赌，原本相看生厌的两地妖怪也和睦了不少，万事俱备，只欠给众妖交代一纸契书。

        可是两人相处已经近百年了，始终擦不出火花，长老们不禁心生疑惑，难道扶风不喜欢多情妩媚的？

        “咱走吧！”青萝提醒道，这是她第一次去人界，听闻人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数不胜数，她玩心一下就上来了。

        太阳落山落得快，到了村口，天色也暗沉下来。

        “又是一处荒村。”韩溪照暗自喃喃道。

        近年来妖邪四起，多地大旱，朝廷的赈灾粮迟迟未发，百姓们四处逃荒避难，更有甚者落草为寇。

        村子里断瓦残垣，杂草丛生，已经荒废很久了。找了处还算结实的房屋，今夜便在此落脚。

        韩溪照依旧从金蟾袋中取出那些物件，在小屋里摆放。

        公孙音容眼睁睁地看着他指头一挥，那几百斤的床仿佛像羽毛般无声无息稳稳地落在地面，心中惊叹不已，差点忍不住大喊，韩师傅，我想学这个！

        夜里韩门一众人依旧闭目打坐，公孙音容翻了个身正要睡觉时，朔景突然睁开眼，轻声道：

        “有人！”

        几乎是同一瞬间，韩溪照拿起置于一旁的宝剑冲到门口查探。

        其他几个师弟师妹连忙起身灭了火，韩门弟子待在原处一动不动，公孙音容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颤巍巍地抱成一团。

        哒——哒——哒——

        门外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诡异声响。

        公孙音容偶然一瞥，只见窗户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

        “啊！”

        公孙音容大叫一声，落英和七月被她一吓也哇哇叫起来。众人连忙问她怎么回事，她指了指窗户说看到了张惨白的脸。

        众人望向窗户，并没有看见异常，君箬道：“别一惊一乍的，你肯定是看花眼了，那有什么脸。”

        公孙音容惊魂未定，倒宁愿是自己看花眼了。

        朔景出门查看，没多久，便揪着个小男孩回来。

        那孩子估摸十来岁，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一双赤裸的脚长满了冻疮。

        “你为什么要吓我们？”君箬开口问道。

        “各位哥哥姐姐们饶了我吧，我只想找点吃的。”边说眼泪边哗啦啦地流下来。

        原来这小孩从小父母双亡，和奶奶相依为命。一年前村上的人逃荒陆陆续续离开，他奶奶年纪大，腿脚也不好，让他和其他人一块走，他不愿留下奶奶，于是这荒村便只剩祖孙二人。

        半年前，附近村镇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将无人认领的尸身拉到村前山坡上埋葬，有时埋尸的人会在这荒村里避雨。

        一日，他饿昏了，便跌跌撞撞过来讨点东西吃，未曾想天色暗沉，那些人竟将他当成了鬼怪，吓得东西都没拿就跑了。

        那天起，他便时常装鬼吓人，有时运气好，十天半个月都不用愁吃喝。

        闻言，公孙音容三人已是泣不成声：“太，太可怜了。”

        公孙音容边哭边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些糕点递给那小孩：“你奶奶呢？”

        “奶奶得了重病，下不了床。”

        只见公孙音容抹了抹眼泪，打开包袱将银两拿了一半就要分给吗孩子。

        韩溪照见状道：“公孙姑娘，心存善意是好事，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何况这孩子这么小，带着这么多银两恐怕会惹来灾祸。”

        公孙音容不解，授人以渔的道理她懂，但惹来灾祸……于是问道：“怎么会惹来灾祸？”

        韩溪照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明日你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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