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一离开东篱院，胸口涌动的情绪便如潮水消退，平静下来。

        司岚并不喜欢自己胸口那股恨意，因为她感觉自己的行为都被那股恨意牵扯着走，整个人都不像自己了。

        明明她以前内心祥和，勉强也可以称得上岁月静好。

        是这两个人把她变成了这样。

        让她内心充满痛苦和仇恨，让她的生命都被这两样填满，被绝望日日消磨。

        她要结束这样的生活。

        司岚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明，“走吧。”

        司岚离开，丫鬟婆子们依旧按照命令搬走东篱院的东西。

        柳如茵和彩霞站在院子里，无能为力地瞧着丫鬟婆子们把贵重的东西一样样搬走，心在滴血。

        “小姐，公主也太狠了，竟然如此羞辱你！”彩霞气得跺脚。

        柳如茵眼圈又慢慢变红，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这次是真差点摔倒。

        司岚拿走她的东西，比打她一百个巴掌还要剜心！

        她当初获罪，吃过的苦头不少，养成了坚韧不拔的心性，和一定要出人头地的意志力，一百个巴掌算不得什么。

        □□一点儿小小的痛苦，只要不留下伤疤，时间一过就消失了。至于羞辱的仇恨，她可以慢慢算。

        可搬走东西不同，那是在断她后路。

        若周远宁不要她了，或者她待不下去了，可以带着东西离开京城，同样可以衣食无忧过一辈子。如今，司岚却搬走她的财产，让她无处可去！

        彩霞连忙扶住她，摸着她的手说：“小姐，你的手好冷，我们进屋去吧。”

        柳如茵难以呼吸地喘了口气。

        彩霞连忙扶着她进房间。

        房间差不多被搬空了，只留下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平时摆放的花瓶和装饰品，贵重的书籍，把玩的手件，还有梳妆台里的首饰……全都被拿走了！

        柳如茵心头一片荒芜，失去力气般坐在凳子上。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起身跑到梳妆台前翻看首饰盒。

        首饰盒里的首饰被拿得一干二净，她像是逮到了什么错处，肿胀的脸倏然涨得通红，提着裙摆匆匆追出门，喊住正要离去的管家婆子。

        “站住！”她大声喊道，声音在寒风里略显尖利。

        管家婆子客客气气地朝她福身道：“柳姨娘有何贵干？”

        柳如茵拢着披风道：“你们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被打的痛苦，今日所受的屈辱，让她忍无可忍。

        柳如茵眼里憋着泪水，朝管家婆子喊。

        “公主殿下需要抢我一个妾室的首饰吗？”她握着拳头，双目迸射出愤怒的光，直直朝管家婆子看去。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她。

        管家婆子依旧恭敬：“柳姨娘，公主可没拿走你的首饰。”

        “有！我的首饰被你们带走了！”柳如茵委屈地道。

        管家婆子挑挑眉，走到一处柜子前，打开柜子翻出一个黑木匣子，抱着走回柳如茵身边，打开让她看，“不知哪样首饰是柳姨娘的？”

        匣子里琳琅满目，堆满了贵重的珠宝，红的绿的，闪闪亮亮。

        “这条宝石项链，这个玉镯，这个玉簪，还有这个玛瑙珠花……都是我的。”柳如茵急切地指着其中几样说。

        她当然着急，东西拿走了，她就没有任何私产。这些东西都很值钱，都是她的，决不能拿走！

        管家婆子笑道：“柳姨娘，这些东西，都不是你的。”

        “是我的！”柳如茵愤怒道，“这些都是驸马爷赏赐我的！”

        屋子里的摆设，拿走就拿走罢，这些可是她的东西！

        她很坚定，理直气壮，以至于声音都变得高亢。

        管家婆子并不生气，继续道：“柳姨娘，这些东西都是公主内库的东西，宫里赏赐的物件儿，都有记载的。驸马爷私自拿了给你，并不代表这就是你的。”

        柳如茵呆住。

        管家婆子拿出那条红宝石项链，“这条项链，是皇后娘娘给公主挑的嫁妆，上面有宫里工匠的印字。驸马当初拿了公主的嫁妆赏赐给你，公主东西太多，不当回事儿，就没追究。可你和驸马爷惹怒了公主，她自然有权收回她的物件儿，你说对吧。”

        柳如茵睁大双目，呼吸急促。

        管家婆子将红宝石项链放回匣子，道：“驸马爷的吃穿用度，全都是公主给的呢，他怎么可能有东西赏赐你？他身上的哪样东西，不是公主的？您若觉得委屈，去找驸马要去。驸马若能把你的屋子装扮好，凭借自身实力给你好首饰，公主绝对不会要的。”

        说罢，关上匣子，抱着离开。

        抬东西的丫鬟婆子们，看柳如茵的眼神十分暧昧。

        一阵寒风袭来，雪花滚动。

        柳如茵打了个寒颤，青紫的脸更加发青。她没想到周远宁赏赐的东西，居然也是司岚的。

        她被周围人的目光看得脸火辣辣的，就像又被扇了十个巴掌，连忙逃也似的跑回屋里，关上门不敢出来见人。

        司岚在屋里穿戴，片刻后琉璃回来了。

        司岚道：“既然回来了，就进宫吧。”

        连问都不问周远宁的事儿。

        琉璃禀告，“公主，奴婢按您的吩咐，当着驸马的面儿把画儿烧了。”

        “哦，他如何反应？”司岚漫不经心地问。

        琉璃道：“驸马爷不相信，想要见您。”

        “见我？”司岚摇摇头，“我要进宫，没空见他。”

        几人收拾好出门。

        “司岚！司岚！”

        颂乐院门外传来周远宁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烧掉我送给你的画？司岚！回答我！”

        司岚充耳不闻地在婢女的簇拥上离开颂乐院，徒留周远宁在雪地里嘶喊。

        等马车来了，司岚在琉璃的搀扶下上马车。片刻后张嬷嬷也上了车，对司岚道：“刚刚周嬷嬷派人传话，那柳姨娘竟然说公主拿她的东西！”

        琉璃不可思议，“公主拿她的东西？拿她什么东西？”

        司岚也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笑道：“周嬷嬷就问她拿了什么东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原来驸马之前偷偷拿了公主的嫁妆给柳姨娘，红宝石项链，玉镯玉簪等等，全是公主的物件儿，那柳姨娘急匆匆地追过来要，说是驸马赏赐的，最后被周嬷嬷说了一顿，丢脸死了。”

        琉璃呸了一声，“活该！”

        司岚也好笑，“柳如茵怕是昏了头，居然追着我要东西，连周远宁都是我养着，她算个什么东西？”

        伸出纤白的手指摸了摸下巴，司岚心想，她现在不想养那个所谓的驸马，可不可以断了他的吃喝钱银？

        唔……

        驸马入了宗室，律令得给他发俸禄的。不过一般朝廷拨款，都是公主和驸马的份额一并发到公主府。

        司岚想，回头得让人好好清算清算，把驸马的份额算出来，让他自己过去，她的银子，以后一分也不给花。

        递过牌子，司岚带着琉璃和张嬷嬷进入皇宫，得知皇后刚好接受完妃嫔们的拜见，目前闲暇，便让人递了话。

        很快，皇后就差人请她入飞凤宫。

        飞凤宫里铺着柔软的羊羔地毯，插着新鲜的红梅，旺盛的炭火烘烤出梅花的清香，心旷神怡。

        皇后坐在上首，穿着凤袍，戴着金冠，雍容华贵，恍如世上最名贵的牡丹。怀里抱着一直鸳鸯眼的白色狮子猫，戴着长长金色护甲的手指轻轻抚摸猫儿的毛，含笑询问：“颂乐，今儿怎么突然回来了？”

        司岚名义被皇后教养，比别的公主身份贵重些，又留在京城，隔一段时间就得回去向皇后请安，通常一个月一次。每逢年节，也得回宫。今儿非年非节，又未到请安的时候，故皇后有此一问。

        司岚上前福身行礼，恭敬道：“儿臣前几日得了一株极品红珊瑚，想起母后喜欢珊瑚，便特意取来献给母后。”

        说罢拍拍手。

        琉璃抱着一个紫檀木雕花盒子上前，翻开盖子，露出里面一尊形状圆润，枝繁叶茂，通体火红灿烂，晶莹剔透的珊瑚树。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光彩从里面跑出来，瞬间让房间都亮堂了一瞬。

        皇后瞧见，摸着猫儿的手一顿，将猫放到一边，从太师椅上站起身，走到司岚和琉璃跟前，目光盯着珊瑚树。

        “这成色和形状，怕不是千年海那边出产的？”皇后伸手摸着珊瑚。

        司岚含笑道：“正是。”

        “你到有心了。”皇后收回手，笑道。

        看出皇后喜欢，司岚松了口气。

        气氛变得欢乐起来，两人像普通母女落座，聊了会儿家常，皇后问道：“此次进宫，有什么事吗？说吧。”

        闲扯了不断时间，时机差不多了，司岚正色道：“不瞒母后，儿臣进宫，的确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皇后问。

        司岚开门见山，道：“母后，儿臣想和驸马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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