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山茶阿黎

姚澈睡下后，山茶点燃了一支安魂香，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便闪身出了屋子。鸿鹭山间一个灵活的小猫一样的身影，几个起落后站在一处石头林里，口中吹出一个夜枭的叫声。石林深处掠出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丢到少女手中。

        “韩子凡，不是说好的你也过来当杂役的么？”少女一把拽下脸上的布巾，气愤的说道。

        “小师傅，鸿鹭山庄这次只招侍女，我们已经在鹿阳待了半月有余，一直查不到禁魂藤的所在，只有进鸿鹭山庄查了。”

        少女啃着油纸里面的烧鸡，嘴巴嘟嘟囔囔的说道“我尹七小姐什么时候干过伺候人的事情，这两天我都端了好几次洗脚盆了，偏这个姚澈院里就有我一个使唤的。”此时啃着烧鸡的山茶就是本应该在丞相府里面等着过年节的七小姐尹黎。

        “那你这两天都查到什么了？”韩子凡问道。

        “什么都没查到呢，刚进府的丫鬟，除了伺候主子，还得学规矩呢。”尹黎吃了两天的清粥小菜，好不容易看见肉了，吃的这叫一个香。

        韩子凡眼睛半眯着，皱着眉毛说道：“你打算在鸿鹭山庄当多久的下人？”

        尹黎啃着烧鸡的动作一滞，“姚澈看表面是个文弱公子，实际上功夫不低呢，在他手下还不得多加小心，实在不行只能等着白溯带兵回京的时候查了，叶子藤那边有消息么，南秀城的瘟疫控制的怎样了？”

        “说是正在找传染源，已经排查大半的传染途径了。”

        “把南屏郡那边的药铺坐诊的郎中多调过去几人，就着这次也可以多和叶子藤学些医术。”尹黎吃完了烧鸡用布巾擦擦嘴，然后将油纸包递给韩子凡。

        “那，年节？”

        “恩，今年年节在外面过吧，我还得陪着姚二公子过年呢。你在莲香楼等我消息，在这里见面，还是老规矩。”

        “好。”

        “今天的烧鸡有点凉了，下次带点热乎的。”说完尹黎活动一下，一个闪身消失在黑夜中。

        韩子凡摇摇头，今天的烧鸡他可是捂在胸前两个时辰呢，见她之前才拿出来的。

        尹黎回到山庄时看见姚默海的院里还亮着灯光，便偷偷的跳到姚默海的院里。今夜的月光不太亮，姚默海似乎还没有睡，向他这样的高手尹黎不敢离得太近，她慢慢的爬上了院内的阁楼，在拐角的阴暗处伏下身子，尽量的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凝神屏息静静地听着屋里似有似无传出来的声音。

        “父亲，澈儿是，是二弟留下唯一的子嗣，咱们这么对他是不是太对不起他了？”声音听上去是四十来岁的男子声音。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回答道，“峰儿，咱们家曾经欠了靖国公的人情，他把女儿嫁给咱们家，指名点姓的就嫁给嫡长子。是为父对不住你了，你与岳柔两情相悦，要不是靖国公横加干涉，你现在的妻子定是她了。崎儿身子向来弱，为了你娶了岳柔，生下澈儿，老夫也是真心疼爱他的，但是你也晓得咱们家在江湖立足全是因为禁魂藤。国公一家也是盯上了禁魂藤才将女儿嫁过来的，你是长子本来种植的方法和种子都应该是给滨儿的，但是他的外祖家是国公府。反正澈儿他也是岳柔和你”

        “父亲，就是因为如此，我实在看不下去澈儿受此折磨。”

        “没办法，就是因为他不想种植禁魂藤，我才不得不让他受此苦难，只有这样他才能去种。澈儿这孩子太过善良了，不用这办法恐怕不能逼他接掌鸿鹭山庄。禁魂藤的种植秘术始终不能传给外人。你要好好开导他。”

        “哎，父亲这等缺阴德的事情，我们来做就好了，何必逼他？”

        “你总有老迈的那一天，禁魂藤还是要继续种的。”

        “桂茗她，总是问我什么时候让滨儿学习种植禁魂藤，我总是找借口，可这二年她问的更勤快了？”

        “你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不让传授的。”老者回答的有些不快，然后又说道：“你要记住薛桂茗一直都是靖国公安插在咱们家的棋子，国公府想要多少禁魂藤都可以给他，就是不能给他种植秘术。那样我们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就不保了，行啦夜深了，回去吧！”

        “是，父亲，儿子定牢牢记住父亲的训诫。”男子行了一礼扭头出了主屋。

        阁楼上趴着的人看着远去的身影心里些许震惊，原来他是姚澈的亲生父亲。姚峰离开后尹黎又在阁楼上听了会，直到听到了老者和一个年轻女子打情骂俏的声音，扯扯嘴角心道，这老东西果然不正经，还好还好自己没去侍奉他，然后她起身离开了阁楼。

        回到玉竹斋后尹黎悄悄的溜进屋内，躺到了值班守夜的小榻上，刚盖上被子，就听见屋内传出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因为很冷在呼气，现在正是年末隆冬，她离开前把炭火烧的很旺不至于寒冷至此吧。她轻轻的推开门，只见姚澈蜷在床上捂着被子，似乎还在打冷战。这样子的公子让尹黎想起了去年发病时候的自己，难道刚刚姚峰所说的受此折磨便是指的这个。尹黎倒了一杯热水，端到姚澈身前说道“公子，喝些热水，奴婢这就去烧炭盆去。”将茶杯放在床头，刚要起身便被姚澈一把抱在怀里了。尹黎叹口气，心想怎么这禁魂藤发作的时候这般无耐，两年前她第一次毒发的时候冷的抱着还以为自己是男子的薛战南，恶心的薛战南看见她就脸红好几天，去年毒发的时候她又抱着樱桃，害的樱桃见她也躲了两三天。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姚澈现在的不得已，因为这禁魂藤的余毒去不了，再毒发的时候只是单纯的贪恋一点点温暖而已。

        “公子，你平日带在身边的药瓶呢？”尹黎用双手环抱住姚澈把一旁刚散落的被子给他掖的严实些问道。

        “不要，不吃，你别走。”姚澈的声音有些颤抖，形象也没有了往日温润公子的模样眼睛空洞的盯着桌子上的小药瓶。

        “好好，不走。”尹黎声音弱弱的回答道，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尹黎环抱着姚澈的手又紧了一些。二人都不在说话，只是偶尔尹黎会用手帕给姚澈擦擦额头上流下的冷汗。这样持续了一个时辰，尹黎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睛便睡去了。

        次日清晨被尹黎挤在床内一角的男子睁着虚弱的眼睛看着眼前睡姿豪迈的少女，亵衣宽松的袖子已经滑到腋下快了，女孩臂膀深处一条黑线由上向下蔓延到手肘。男子手指轻轻抚着女孩脸颊，心里在无声的询问着，你也经历过那样痛苦的折磨，为什么笑容还能那样绚烂？

        女孩感到脸颊痒痒的，顺手一拍，嘴里还说道“蚊子？”

        手下的感觉不对，尹黎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双闪着琉璃般光泽的眼睛。“少爷，早啊！”尹黎笑了笑，有些尴尬的说道。难怪薛战南和樱桃当时那反应了。

        尹黎赶紧起身捡起地上的外衣，跑了出去，自己不喜欢穿着外衣睡觉，昨天夜里还自己把衣服脱了。刚推开门迎头差点撞上一个人，她仔细一看惊得吸进一大口气。姚默海，这老贼这么早来看孙子干嘛，昨夜的小妾不美么？

        她赶紧低下头结结巴巴的说道：“给老庄主请安！”

        姚默海眼里透着狡黠的光泽，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奴婢，奴婢叫山茶。”尹黎结巴地回答道。

        “出去吧。”姚默海说完走进姚澈的卧房中口中还自言到“这小子开窍了，嘿嘿”。

        尹黎没有离开，而是伏在窗边听着屋内爷孙俩的对话。

        “今日午饭后，你跟我去给你祖母扫扫墓去。”老者的声音中气十足。

        “祖父，孙儿今日有些累，可否改日再去。”男子的声音虚弱。

        “你小子，这么年轻一个小婢女能给你整多累？”老者的话音有些调侃又说道：“你若喜欢那婢女，就把她收房了吧，你看看澄儿才十四岁身边都已经收房两个了，你比他大四岁身边平日没有侍女，这有了一个，想收就收了吧。”

        “祖父，我。”

        “行了，别说了，祖父也曾年轻过，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后兴家族的重任还得交到你身上，若是这婢女家底清白人又老实，你若想娶她为妻也是可以的，咱们家不像别家一样兴什么门当户对的。澈儿，最近可有按时服药？你只要按时服药那寒疾便不会再犯的。”老者声音低沉了一些。

        “祖父，咱们可用过禁魂藤在一些无辜之人身上么？”男子声音笃定的问道。

        “你可听谁说了些什么？”老者声音有些提高了，接着又说道“咱们是江湖人家，家训有载，不可荼毒弱小，欺压百姓，这些年是用了几只禁魂藤，但是都是一些险恶之人。”老者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那可有赠过何人禁魂藤？”

        “你今日问这些作甚？”老者有些不快了。

        “没有什么，只是问问罢了，禁魂藤害人不浅，我们还大量种植，祖父咱们以后少种些吧？”男子诚恳的说道。

        “这江湖多险恶，鸿鹭山庄能屹立百年不倒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你口中害人不浅的禁魂藤。”老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最后看着孙儿又要开口赶忙撂下一句话“午饭后来找我。”说完扭头就走了，经过站在院子里的尹黎身边时还打量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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