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的起点

凌初独自一人顺着来时的路一路往青玉镇走，走到镇子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而大街上却依旧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正如言璟桓所说，是一座热闹繁华的镇子。

        下决心要独自生存的女孩一边在大街上没头没脑地光着一边盘算未来的落脚点。

        清阳长老出手大方，凌初简单清点了一下钱袋中的钱，都够她一个月的开销了。

        但就这么坐吃山空肯定不是办法，终究得找一份能长做的工作。

        离开了现实世界中找兼职很方便的各种app，在这里凌初免不了上门询问是否缺打工仔了。

        而这对社恐而言，相当窒息。失策了，她还是该求言璟桓帮帮她的忙

        不，也不能这么想。既然决定要靠自己了，那战胜社恐便是她的第一步。

        不过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不少店家早就关了门，凌初便劝服自己明天再去面对社恐的噩梦，心安理得地在街边寻找地方留宿。

        东走走西看看，没一会儿凌初便找到了一家客栈。

        客栈与凌初之前看过的武侠片中的客栈都很像，大约有三层，一楼是供食客吃饭的大厅，二楼是供住客住宿的房间。刻着精致木雕的客栈大门上摆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大牌匾，上面写着“如意客栈”。

        此刻的客栈一楼还有不少的客人在这里吃饭，店小二们端着盘子在一楼奔来奔去，看上去还很繁忙。进门右手边便是柜台，掌柜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岁、打扮华丽的女人，此刻正在柜台上打着算盘，持支毛笔在账本上飞快地书写着。

        一个店小二正好发现了到来的凌初，赶忙迎上去：“这位客官，请问可是来这儿投宿的还是吃饭的？”

        凌初想了想，回复道：“先住一晚吧，我刚好也没吃晚饭，麻烦店家帮我准备一桌饭菜。”之后的行程还不好说，她便想打算先住一晚。

        “得嘞，客官里头请。”

        店小二吆喝着，将凌初带到一张空桌子前，又替她倒上了一杯茶水。

        这桌子离门口很近，因而也方便她环顾整个客栈的环境。

        其他饭桌上的人们正把酒言欢，大声地聊着天，时不时地唤店小二给他们上酒。

        这场景像极了凌初在现实世界的小饭馆里看到的，一桌子朋友喝喝老酒吃吃小菜，点着香烟侃大山。果然无论在哪个世界，人们的生活方式也一样的。

        久违的家乡的感觉，让心情也明媚起来，恰好小二端来了一盘糖醋里脊，她便随手起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唔？好好吃！

        用美食番里的话描述就是肉质肥而不腻，外皮香脆可口，味道咸甜适中

        她一时也弄不清到底是她太久没吃到菜于是降低了标准，还是这厨子的手艺真的登峰造极，总之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醋里脊！

        惊叹之余，小二又端来了一盘炒青菜与蛋花汤。独立生活的第一天，她决定奖励自己两菜一汤。

        太久没下过馆子，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她跃跃欲试又夹起一块青菜，放入口中。

        适当的鲜咸中带着淡淡的甜味，总结一下便是好吃！

        就连平平无奇的炒青菜都能做得如此有滋有味，更别说是蛋花汤了。

        每一口都是天堂级别的享受，凌初在不知不觉中就吃完了桌上小二刚上上来的饭菜，甚至还觉得不满足。

        这厨子这手艺真的绝了！放在她的世界要是自己开个店绝对能成新晋网红餐厅！

        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小客栈中却有手艺如此了得的存在，凌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感叹了好一阵，但也没再多想，起身便去结账了。

        只是刚到柜台，却发现女掌柜咬着笔头陷入沉思，嘴里念叨着：“奇怪，怎么对不上”

        掌柜面向亲和，估计挺好说话的，凌初便尝试性地搭话：“那个，你好，请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掌柜一听到声音便抬起了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救星降临的期待，却发现来者是个小丫头，又有些失望：“无事，只是些账目上的问题，时候不早了，客官赶紧上楼休息罢。”

        听到“账目”二字，凌初总觉得是个机会，厚着脸皮继续询问：“不知道店家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对算术还是有些自信的，不知道能否帮店家看看？”

        掌柜的挑起一边眉毛，上下又重新打量着凌初。

        面前的小丫头最多也不会超过20岁，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白袍，披肩的头发简单地扎成一个马尾，脸也同整个人的打扮一样显得十分稚嫩，唯独眼神看上去还是很认真沉稳的。

        反正让她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女掌柜便将面前的账本推到凌初面前，用手指着一页，道：“今天的收支不太对得上，麻烦姑娘再帮我算算了。”

        凌初拿来一看，账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好在她经历过高数的洗礼，这点程度的账目也最多是初中数学了，便提起笔演算起来。

        “我对这算术一窍不通，原本管账的先生回乡寻亲去了，这苦差事才由我顶上了，”掌柜一边自言自语，一遍看着凌初飞快地在纸上演算着，“诶，姑娘怎么不用算盘？”

        “我不太习惯用算盘，”说话间，凌初已经将账本与演算纸一同递给掌柜，“掌柜的可能之前漏算一个地方了，你看看现在是不是对上了。”

        女掌柜扫了一下账目上的字，高兴地点了点头：“嗯，现在是对上了，多谢姑娘，不过姑娘在这纸上写的符号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说着，她拎起了演算纸，放到了凌初面前。

        演算纸上是一些凌初打的算术草稿，写满了阿拉伯数字还有加减符号。

        完蛋，她这才想起来古人是没见过数字的。

        “我是从坤州之外的地方来这里游历的，这是我们那儿的算术辅助符号。”凌初赶紧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新身份。

        掌柜打量着纸上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口中念叨着：“这倒是很神奇。”

        “掌柜的，现在可是缺人算账？”见气氛恰到好处，凌初赶紧说明来意，“我从其他地方刚游历至此，想要在这青玉镇上再生活一段日子，所以想在掌柜的这儿讨个活儿来干。”

        这客栈看上去生意不错，不失为一个落脚的好去处，更何况这地方有那级别的厨师，员工餐肯定不会差。

        天降账房先生本事好事，但掌柜却没有立刻搭话，而是再次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小姑娘，那眼神仿佛要将她吃透一般，看得她整个人都毛毛的，只好尴尬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尽力地不回避掌柜的视线。

        终究还是觉得眼前的姑娘看上去娇气了一些，估计吃不了什么苦，掌柜便摇摇头拒绝了：“姑娘还是另寻别处吧，这店里的活都是些粗活累活，我们一般也不招女子的。”

        “粗活累活我也能做的”

        “姑娘正值大好年华，应该更注意保养自己的身子才是，就别碰这些粗活累活了。”

        说罢，不给凌初再挽留的机会，掌柜便收起账本上楼去了。

        凌初的第一次不要社恐挑战，以失败告终。

        窘迫的失败者悻悻地逃回了客栈的房里。叫小二打了一桶热水，简单洗了一下澡，凌初便立马去上床躺着了。

        房间订在三楼，窗户开得很，因而晚上的月光很充足，即使不点灯房里也算是亮堂的。

        这还是凌初在穿越过来后第一次睡到床，睡惯了地板的少女这会儿躺在床上倒觉得不自在了，浑身都有些酸疼，仿佛这一个月的肌肉酸痛全在此刻反弹给她了，只好一边帮自己按摩肌肉，一边辗转反侧。

        除开身体上的累，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累，穆显儿、容彦还有清阳长老，一个社恐在与社会断连一个月之后突然在一天之内认识了这么多人，凌初多多少少觉得有些沉重。

        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言璟桓不在身边。

        这十多天形影不离地待在一块，她早就习惯了处处都被剑修照顾着，这一下让她回归独立生活，说实话她没法这么快适应。

        特别是刚才和掌柜的交涉失败，更让她有些灰心丧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克服社恐上前搭讪，结果却被从头到脚地泼了盆冷水。

        凌初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怀念言璟桓，或许是和他在一起太令人安心了，现在少年不在身边，反而让她有些没有安全感。

        也不知道这样的自己何时才能成长了

        或许是奔波了一天真的累了，凌初想着想着便睡着了，先前的担心全没了必要。

        满满地睡了一晚上，凌初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便上大街上去找工作了。

        然而忙活了一上午，收效甚微，要么就是遇到店家此时正在忙而且看起来不好沟通，让社恐凌初不敢上去搭话，要么就是直接被回绝了。

        想来也正常，如此热闹的小镇，恐怕很少会有缺人手的。

        在自信心与自尊心的无限打击下，无业游民·凌初失魂落魄地蹲在横穿大街的一条河旁边，望着水面中正午的太阳发呆。

        身为一个社恐，最痛苦的就是明明不想和别人沟通，但是现在却得厚着脸皮主动找陌生人沟通，被笑脸相迎地接受还好，要是遇上脾气不好的还被无视，这种感觉真的是，尴尬到死亡

        她甚至觉得这还不如让她回古木群山里野外求生呢，至少不用和陌生人说话。

        心中苦闷，她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是凌初姑娘吗？”身后传来了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是昨日在医馆门口认识的秋水姑娘。

        “果然是凌姑娘，谢谢姑娘昨天出手相助。”怕生的小姑娘见到凌初，甜甜地笑了。

        “秋水姑娘——”

        多少也算是见到认识的人了，凌初感觉自己死掉的心终于活了过来，也不想保持正经人形象了，耷拉着脸，快哭了一般唤秋水的名字。

        秋水看到凌初这死妈脸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走上去询问：“凌姑娘怎么了，可是被人欺负了？”

        “的确是被欺负了。”凌初拉着秋水的手，细细讲完了她这个社恐是如何一次次鼓起勇气搭话又是如何一次次被人残忍拒绝的，就像向家长告状的孩子一样。

        “原来是为了找工作的事，”秋水其实也不过16岁，但在凌初的对比下现在倒更像个长辈，“我倒是在那里的医馆做学徒，只可惜那边报酬并不多，我过去是纯学习的。”

        看凌初脸上又失落了一分，秋水连忙抚慰到：“凌姑娘也不必担心，姑娘如此勇敢善良，定是不愁找不到工作的，交涉失败也不必气馁，我当初刚做学徒时也老是出错，当时还想过放弃，好在后来坚持下来了，现在还能偶尔帮着大夫给人问诊呢，所以凌姑娘也不要放弃呀。”

        秋水那么长一段鼓励的话多少还是让凌初宽心了一点，也不好意思再让人家姑娘担心，凌初抬头有些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道：“秋水姑娘的话让我高兴多了，那我下午再去努力找找。”

        “嗯，凌姑娘加油，”凌初的笑让秋水放了心，“我得先去医馆了，医馆最近也在招学徒，凌姑娘要是找到工作后还觉得有空闲时光的话也可以来我这里看看。”

        说罢，秋水便离去了。

        失落的少女受了鼓舞，站起身，重新振作着握紧拳头：“好，下午也要加油！”

        然而一下午过去，凌初除了多次交涉失败后社恐更严重了以外没有任何收获。此时天都已经渐渐黑了，不同的时间，同一个地点，凌初蹲在河边继续思考人生。

        原以为到这个世界会轻松不少，但没想到就业压力竟然还是这么大

        要是她能穿成个富家大小姐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天天想着勾搭哪家公子，而不是想着怎么找工作了。

        但是官做大了容易被人害死，而且她脑子不行玩不来宫斗

        那么说来穿成个门派的小师妹也行啊，随便穿个炮灰角色也行啊，那她就有稳定目标稳定工作了。

        不行，修仙的也要跑任务才有钱拿的，而且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最主要她怕疼

        天呐！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她了吗！难道说只有在言璟桓身边当他的挂件才是她的最终归宿了吗！

        哀嚎一通过后，凌初又痴呆地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人在难过的时候总会想到去找对自己最好的人诉苦撒娇，凌初平时想到的都是她的妈妈，但是她妈妈现在不在这个世界，所以凌初自然而然地又开始想念言璟桓。

        可能是平时跟着言璟桓什么都太过于顺利了，让凌初也快忘了失败是什么滋味。明明之前才刚被巨鬣狠狠教育了一通

        想到巨鬣，她才想起自己只是沾了主角的光才会一路顺顺利利。

        不过言璟桓之前也肯定有过更不顺利的时候的，16岁就死了父母，独自走上修仙之路却被告人告知自己的血统不简单，辛辛苦苦修炼却发现自己心脉受损

        凌初的社恐与他所遇到的困难相比，又算什么呢

        她打量着自己在湖面中的倒影。

        或许忙活了一整天，湖中的小姑娘无精打采的，原本明亮的眼睛现在也有些无神，言璟桓送她的宽大的袍子耷拉在她身上，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萎靡不振。

        明明以前在大学里还经常被人夸积极乐观，怎么到了这里一离开言璟桓就老是开始想回去当废物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在大学里没有大腿抱，所以也就习惯了做什么都靠自己，遇上言璟桓以后，她却控制不住地想要依赖他了。

        是啊，她差点都忘了

        从出生到现在她明明一直都是靠自己的，父母不管她学习她就自己规划，大学部门里的部员不靠谱她就自己挑大梁，甚至在刚来这里的一个礼拜她都是靠自己才活下来的，为什么到了现在却总是想着要依靠言璟桓呢？

        醍醐灌顶一般，她猛地站起身，朝大街上走去。

        她本来就不是主角，她只是个普通人，天降贵人的事轮不到她，普通人一直都是靠自己来迈出未来的每一步的，与其哀怨命运不公平还不如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

        凌初想了想，还是觉得和客栈的老板娘交涉更有成功的可能性，她先在街上买了一些肉夹馍填饱肚子，后来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太不合身，显得整个人很萎靡，又去衣庄里买了一身简单但却显得人精神干练的粗布衣服。一切准备就绪时，她迈着大步走进了如意客栈。

        当客栈的女掌柜再次见到凌初时，眼前的少女已经和昨天见到的截然不同。

        相比昨天看上去娇气稚嫩、还有些怕生的女孩，眼前的少女换了一身衣服后显得成熟干练了很多。但变化最大还是少女的眼神，精神了很多，也坚定了很多。

        凌初再次请求掌柜：“我还是想要尝试一下在您这边工作，请让我试试吧。”

        语气相比起昨天的而言也变得铿锵有力了。

        掌柜不由得眼前一亮，但想想还是拒绝了：“我也只是怕姑娘受不了这里的脏活累活”

        “我之前在古木群山里走了一个月的山路，我觉得我做得了这些脏活累活。”说着，凌初直接撩起了袖子，给掌柜展示了自己在古木群山中磨炼出来的肱二头肌。

        这突然的举动让还算是见多识广的女掌柜也吓了一跳。虽然她就住在青玉山下自然也见过不少修士，但眼前少女的魄力一点也不弱于那些女修士。印象中凌初这样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小姑娘都是没怎么吃过苦的，倒还真没见过肌肉如此紧实的，她好奇得直接动手戳了戳凌初的肱二头肌，一旁悄声感叹：“还真的有点”

        “哇，小姑娘这肌肉可以啊。”一阵淳厚低沉的声音从客栈里头传来。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高八尺的中年男人从后厨走了出来，他怀里抱着一个腌菜的大缸，看上去分量不轻，但在被揣在男人健壮的手臂中却显得格外轻巧。

        男人的岁数估计已到了不惑之年，但看上去却相当精神，面相沉稳严肃却不显得难以靠近。他扛着大缸走到了两人身边走过，经过时他带着笑意对掌柜说道：“来求职的？徐掌柜要不考虑一下，我看这姑娘挺有趣的。”说罢便径直出了客栈大门。

        “方叔”

        见掌柜已经有些心动，凌初乘胜追击道：“我不止会干活，我还能帮您算算账，我算术的水平真的不差的。”

        “掌柜的要是觉得我还行，可以先试着让我在这里干几天，这些天里的吃住全由我个人买单，之后掌柜的要是觉得我干不了这里的话，便再将我辞退了就是。”

        说到这个份上，掌柜也没有理由拒绝了：“真是输给你这孩子了，那好，我就试你五天，这五天要是做得还可以，你以后便在这里住下罢。”

        不管怎样，这五天对她来说都像是招了白工，怎么都是不亏的。

        “我叫徐惠，这里的人都叫我徐掌柜，你也这么叫我就好。”

        掌柜终于松口答应，凌初喜出望外，乐呵呵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好的！谢谢徐掌柜，我叫凌初。”

        徐掌柜看到凌初的高兴劲，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嘱咐道：“那好，阿初，明早卯时，你得准时来一楼大堂，我吩咐你的工作，然后再介绍这里的其他人给你认识。”

        她猛地点点头。

        “今日时候不早了，早点上去歇息罢，咱们明早见。”徐掌柜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明早见！”

        虽然中间过程曲曲折折，但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成功了。

        如此这般，有如来到了一个崭新的起点，无需再依仗言璟桓，从今以后便是她自己的故事了。

        嗯嗯，最关键的当然是从今以后她都能吃到那样好吃的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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