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雨夜

“唔……”
  少年清越中带了点沙哑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片刻后，一个略微凌乱的脑袋出现，铂金色的发丝扫过洇湿的睫毛，让他的眼前有些模糊。
  纱幔之中，昳丽精致的面容模糊不清，带着与众俱来的贵气，叫人情不自禁想要触碰，却又不敢接近。
  色泽浓郁的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折射下，显出冷淡的色泽。少年恹恹地坐起身来，望着被面发呆。
  今天哥哥不在啊。
  差点都忘了，伊莱安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被困在古堡内枯燥学习的少年，而是能独立处理家族事务的男人。
  为了收回修斯家族被夺取的财产，他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少了那个十几年来都萦绕在身边的气息，维利甚至有些不习惯。
  他还记得，最开始与伊莱安相处的时候，对方总习惯端着贵族兄长的架子，即便想要靠近的渴望都从眼底漫了出来，唇角仍是抿得紧紧。
  但相处的时间愈久，他愈发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
  起初只是接手了德维尔的全部工作，叫他起床哄他睡觉。到后来就连衣柜内的衣服也都由他亲自挑选，据说都是找外面最好的人类设计师裁剪，有时维利翻杂志都能找到最新同款。
  好在他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是很在意，而伊莱安的审美水平也一直在线。要是换一个人来，可能早就受不了伊莱安这令人窒息般的占有欲了。
  据系统说，原本的剧情中，小少爷的确与伊莱安的关系很是冷淡，且最为厌恶他的管制，最后甚至到了决裂的地步。
  不过这话，反而叫知道他身世的维利，更觉得他可怜了。
  因此，在那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日子，听着门外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下几乎要将雷声掩盖，他最终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他像只被淋湿的缅因猫。
  这是维利第一眼见到伊莱安时，心底浮现的想法。
  铂金色的发垂落下来，紧贴在额上，失去了平日精心打理后的光泽。雨水顺着弧线优美的下颌线滴落，滑进了深埋的领口，像是泪水一般。
  总是挂着若有似无讥诮笑容的双唇紧抿，暗红色的眼眸从未如此黯淡，在与维利对视时，仍残留着脆弱与迷茫。
  他像是完全没想到弟弟会打开门，微微睁大了眼，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
  “……维利。”
  即使对于吸血鬼来说，这样的唇色也称得上惨白。
  “你睡得好吗？我只是来看看你……我……”他露出了慌张无措的神态，连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我现在就回去。”
  “哥哥。”
  与他相比，小小的男孩看上去更像是那个成熟的兄长，轻轻叹了口气。
  伊莱安看上去更紧张了，想要说什么但又被打断。
  “先洗个澡吧。”
  维利侧身，为他留出进屋的路。
  在他的房间内，也设置了一个浴室。
  眼见伊莱安还想拒绝，维利用干燥柔软的手拉住他的手腕，直直对上少年的眼睛。
  “哥哥。”
  他的语气微重，明明什么也没说，却让伊莱安失了所有抵抗的力气，顺着他的动作进了房间。
  维利哒哒哒跑去少年的房间，将他的睡衣拿了回来，放在了浴室隔间，这才坐到了床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伊尔，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他这个哥哥可不是那种会在大白天跑到外面发神经淋雨的人，虽说是没有太阳的阴天，但怎么想还是有点危险。
  更何况，他一向注重礼仪，是那些家庭老师们赞不绝口的存在。
  维利常常觉得，他看上去十几岁，内里却更像那些几百岁的血族，暮气沉沉。
  也只有看见自己的时候……
  听到宿主的话，系统迅速搜寻了一遍数据库，恍然大悟。
  “……今天的日期，正好与修斯家族被覆灭时是同一天啊。”
  “……”
  “嗯……检测显示，他独自回了一趟家，甚至连管家都不知道。”
  维利抱起床上的抱枕，将下巴放在了上面，望着空气不知道想些什么。
  待到伊莱安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时，男孩已经闭上了眼睛，歪倒在床上睡得颠三倒四，怀中的抱枕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
  原本混乱的心绪，似乎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刹那便平静了下来。
  伊莱安不自觉弯了弯唇角，像是无奈，又像是欢喜。
  至少……他还有一个家。
  他捡起维利脚边的抱枕，拍了拍灰尘，轻轻放回了床边。
  接着，伊莱安熟练地抱起男孩，将人放在了床上，为他掩好被角，眼神却始终流连在那睡颜之上。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情不自禁地躺在了维利的身边，将他拥入怀中。
  耳后的碎发被温柔梳理，维利没有睁眼，而是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伊莱安，像只撒娇的小猫。
  像是在说，还有我在这里。
  而自那以后，伊莱安就抛弃了自己原来的卧室，每天一到睡觉时间，就穿着睡衣等在门外，第二天又在维利睡醒前轻悄悄离去。
  直到二人都成年后，这个习惯也未曾更改。
  “砰。”
  小声的撞击声从房间角落传来，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之中的维利，他看向了发出声响的地方。
  是他的衣柜。
  令人意外的是，少年竟像是早有预料，撇了撇嘴，便快步朝那走去，接着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柜门。
  夜色之中，银白色的皮毛闪着月光般的柔顺光泽，即便与最昂贵精致的绸缎相比也毫不逊色。足有两个成年男性高的巨狼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团，躺在了少年的衣服之间。
  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它松开了捂住脑袋的前爪，看了过来。
  冰蓝色的眸子像是冬日浩渺清澈的天空，细碎粼粼的冰晶潜藏其中，随着光线的变化折射出莫名的神秘深邃。
  而此时，这双眼却仿佛带着雾气，湿润着与衣柜的主人对视。
  “达里奥。”
  维利忍着怒气喊出它的名字，完全不被这眼神打动，视线扫过被白狼压在身上的衣服。
  “我不是说不许睡在我的衣柜里了吗？”
  “你把毛掉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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