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黑色雾气形成黑色漩涡，又不断的将黑气往外扩散，铺天盖地，取代日光。

        从雾气弥漫，开始侵染生灵，夺取所有生灵的立足之地，也不过百余年的时间。

        这还是苏棠第一次来到南苛城。

        距离最初魔气泄露点最近的城池。

        外面魔物的身影在黑气之中若隐若现。

        疾行的野兽，天空翱翔的巨大阴影。

        苏棠指尖不自觉的微微收缩了一下，一张白净的小脸看向一处——那里聚集着不少黑色的影子。

        “都是原本城镇里面的居民变成的魔物。”

        慕清秋就站在苏棠旁边，顺着苏棠的视线看过去。

        “从魔界飘上来的魔气越来越浓郁了……”苏棠依旧是紧盯着那个地方，身子颤栗，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遇见对手的跃跃欲试，只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对这么多生命葬送在这无妄之灾之中的情绪。

        “没有人能抵挡住这处魔气的侵蚀，也没有人在这几百年的时间能真正的驱除最初的这魔气泄漏点。”

        苏棠抿着唇角。

        “是的，这一处，是我们压制不住的地方。”

        “那就要变得更强，更厉害，既然魔气能被灵力压制……”

        两人的话同时响起来。

        跟慕清秋的清冷嗓音不一样，苏棠盯着那处，那声音清亮正直到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她那边看。

        魇也嗤了一声，懒得让这个正义笨蛋看清楚事实。

        这就是顺顺利利长大，加上这人本身就是雷灵根，修炼过程也顺风顺水，别人要小心谨慎的雷劫，对她来说有时候还越劈越精神，导致性格有些天真，所有的坚持过于正义。

        他就等着这小朋友接受来自别人的毒打了，不知道会不会打的她哭鼻子。

        魇想着，有些兴奋。

        而慕清秋也被苏棠噎了一下。

        哪有那么轻松简单的事情？要是什么事情都像是她所说的那样容易，现在的凡人世界，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以往那些闭关的老怪物，出来把这些东西清理掉就行了，哪还有他们什么事情？

        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那些仙界的大人物，也拿这些东西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他看向苏棠。

        苏棠瓷白的小脸抬着，脸上写满了认真，直勾勾盯着那边，因为离得近，此刻苏棠脸上细微的软绒毛他都能看的清楚。

        这个他从来都没操心过，什么事情都自己一股劲往前冲，好似不需要其他人帮助的师妹是认真的。

        他一时之间有些无言，泛起了一种难得的无奈，抬手，在苏棠的脑袋上拍了拍。

        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这还披着十四岁外表的小姑娘瞪圆了眸子，即便是说着再成熟的话，看着也像是个还没成年的小朋友似得。

        “不能摸头，长不高1

        慕清秋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不摸头师妹你也长不高了。”

        什么叫做晴空霹雳？

        这就是。

        倒也不必来一个人提醒她一次，来一个人又提醒她一次。

        明明在凡人世界都已经走完生命三分之一进程的岁数，现在在外面行走，连凡人都将她当成年纪不大的小娃娃，真真是恼火极了。

        两人站在一起，相处的氛围好极了。

        苏晚晚就站在两人的不远处，神色莫测的看了一眼苏棠，又见慕清秋唇角若有若无勾起来的无奈笑意。

        她眼底神色加深，看着那魔气泄漏点，脸色却迅速苍白下来，“师兄。”

        她只开口唤了一声，立马将慕清秋的注意力给转移开了，眼看着苏晚晚看向魔气泄露点脸色苍白，慕清秋抬脚，就已经走到了苏晚晚的跟前。

        苏棠倒也不在意，转身往城里走。

        周围没有多少人，城门更是紧紧的关闭着，护着这小城池的屏障等级不算很高，却出乎意料的很牢靠。

        进了城门。

        虽然该是日光最充足的中午，但是有着结界遮挡，还有黑气笼罩，这边的光亮格外透不进来。

        四处都有几人高的柱子，柱子上镶着用灵石驱动的照明用品，光芒连成一片，将周围照亮。

        五个人除了苏晚晚之外，都穿着天缘门的蓝白道服，刚刚从城门口进来，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从城门旁边跑出来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少年，扬着笑，“几位仙师是从天缘门来的吗？我们南苛城不常见到从天缘门来的仙师呢。”

        “这里毕竟不是天缘门负责的地方，不常见到也是应该的。”苏棠点了点头。

        “对，我们南苛城是受到烈火宗门庇护，平时在南苛城之中来往的大多都是烈火宗的诸位，我叫秦江，曾经也是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只不过后来这不是魔气侵染嘛，我们那个小门派没承受住，最后就剩了我们几个人，各自回自己家乡，我这灵根差，还不算真正修仙入门，没学到什么本事能耐，但想着由我来接待来城的诸位仙师，也显得我们南苛城的重视。”

        这少年动作利落，手中捏着毛笔本子，笑容满面，很有感染力，“不知道几位姓名？来南苛城有什么事情？我这边也好做一个记录。”

        毕竟这地方特殊，要是引来一些本来偏执的，本来就想着毁灭修仙界的邪修，那就不好办了。

        写好了名字，慕清秋拿出任务堂的调查令，他立马理解的点了点头。

        “是能感受到最近魔气异变的有些严重，也有不少其他宗门的仙师来到我们南苛城，但其实对我们这边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在南苛城之外，情况比较严重，诸位仙师还是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到时候见到了守城的仙师，说明情况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慕清秋点头，看向苏棠。

        苏棠想了想，“守城的同门我稍后再去拜访。”

        手中的东西总是要安置妥当了的。

        于是她看向秦江。

        “你们城中有没有藏书馆一类的地方，可以供给普通人看书的地方，或者是学堂？”

        秦江：？

        不是，这跟魔气有什么关系吗？

        “故友所托，手中有一批凡人的书，想着找个地方能安置下来。”

        “原来如此，只是现在生存都成问题，凡人每日不停的劳作耕耘，最后也只能得到很少的粮食供给，外面的动物又全都被魔气侵蚀，这种情况下恐怕没有看书的人，或者看书的地方，不过城中有一处半荒废的书堂，听说那里在很久之前，曾经是孩童上学的学堂，倒是有专门放置书本的地方，若是仙师想要将这些东西留在南苛城，不妨去那里看看。”

        苏棠问好了地方，一点头。

        “师兄，我动作很快，稍后就来1

        苏棠摆了摆手，缩地成寸，已经走远了，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这——”

        秦江愣了一瞬间，再次看向几人的时候，眼底不免的带上敬畏。

        他虽然没有入门，但对于修仙界的很多东西，还是很了解的，那般轻松简单的一步离开这么远的距离，修为怎么也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弟子。

        “师姐总是这样，自说自话的就走掉了。”

        苏晚晚也看着苏棠的背影，跟在慕清秋身后，叹了一口气的说着，“不过师姐一心修炼，也没有心思跟别人打交道吧，算了，师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师姐了。”

        “分明是不会打交道吧？”

        跟在两人身后同来的弟子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两个修为不高，其实只是来历练的弟子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同。

        哪怕是对方擅长一点人际关系的交际，也不会因为贸然出手打断了他们认清楚魔气异变可能性而被众人争论对方到底应不应该受罚。

        最终的原因也只是为了让一个小孩子安安全全不受到一点威胁。

        这样的人不好打交道。

        不仅仅是他们这么想，全门派跟他们差不多的弟子都这么想。

        “算啦，小师姐啦，也就对苏姓的那几个小朋友脾气好，我们这些小弟子，要那个实力没有那个实力，要那个资质没有那个资质，无缘无故的可别去招惹她。”

        旁边人扯了扯他的袖口，低声开口。

        苏晚晚听见这话，唇角轻轻弯了一瞬，她今天穿着烟紫色的防御罗裙，漂亮的飘带垂在她的腰侧，眉间点了一点红，那也是一个防御性极强的法阵留下的痕迹，能抵抗一次慕清秋这种等级修为的攻击。

        玲珑有致，仙气漂亮。

        就这么跟在慕清秋身后，看着自己这边的一行人，再看一看匆匆离开的苏棠一个人。

        垂下眸子，看不清她眼底是什么神色来。

        苏棠速度很快，也不过转瞬之间，就到了秦江所说的地方。

        看着眼前破败的小楼，苏棠没有迟疑，往里面走。

        魇在她耳边懒洋洋的。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非得自己跑出来，等你回去，还不知道你那个师妹又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情，等你回去又要面对什么。“

        他是发现了，她这个师妹做事情真的很有一套，看着好像很无辜，但到随后什么好事都是她站着，什么坏事都冲着苏棠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这么针对苏棠。

        毕竟——

        魇的目光在苏棠身上转了一圈。

        还是个没发育的小板板呢，也就长得好看点，像是个小娃娃，不知道有什么好嫉妒的。

        看着这么小小一只，还会被欺负。

        魇低声笑着，‘我这算是养闺女吗？’

        苏棠脚步一顿：？？？

        您在说什么屁话？

        ‘我发现你还真是对别人不发脾气，对我倒是什么都来了。’

        ‘反正藏也藏不住，你怎么知道我对别人的时候心里没骂她？’

        苏棠轻轻一跳，跃到入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心里嘀咕着。

        ‘我可是师姐／

        对外自然要威仪！

        对，就是威仪！

        苏棠那张小脸还是平常那般冷冷淡淡，天生笑唇弯着点弧度，因为身子定型太早，连婴儿肥都还没有完全褪下去，从某个角度看起来这张小脸肉呼呼的。

        而此刻，她心中想着，轻轻的抬了抬下巴。

        显然觉得自己现在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就非常的有师姐的威严。

        魇：……

        要不是知道这人心里怎么想的，他还真以为这家伙这么大了还装嫩呢。

        威严个鬼。

        就差再小两岁，成一个奶团子了。

        “咳咳，咳咳——”

        屋内有人传来低低的轻咳声。

        听着很稚气，好似是个几岁的小姑娘。

        “有人吗？”

        苏棠一愣，连忙将魇抛在脑后，抬脚快步上了楼。

        门推开。

        尘土升腾，苏棠捏了一个清洁咒，一边抬手蹭了蹭鼻尖。

        “呀1

        就见屋内，有个小脸脏兮兮的小姑娘，看起来大概有四五岁的样子，手中抱着一本书，大眼睛通红，小脸圆圆的，脑袋后面扎着两个小揪揪。

        躲在这边哭，小脸上一道白，一道黑的，看着就像是一只小花猫。

        此刻听见开门的声音，有些惊恐的抱紧了怀中的书本，睁圆了眼睛看着门口。

        两双圆眸对上视线。

        那双更圆更稚气一些的看见她，开始噼里啪啦掉金豆豆。

        苏棠：……

        她刚才进来的太猛，好似把这小朋友给吓到了。

        苏棠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蹲下身子。

        “小朋友，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这里有没有管事的呀？”

        那小姑娘缩在角落里，听见苏棠这话，目光悄悄的往苏棠身上看了一圈，还抽抽搭搭的，小泪珠不断的往下掉。

        苏棠僵住了。

        凡人的小崽子，也没什么修炼的天赋。

        魇一眼看穿，还正准备嘲笑她连这种小崽子都应对不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有师姐的威严呢。

        然后就感觉到苏棠的‘怦然心动’：好，好可爱！

        这个时候苏棠已经上前，蹲下身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别怕，你叫什么呀小朋友，告诉——姨姨。”

        凡人世界跟修仙界不一样，她这个年纪，应该要被叫做姨姨？

        苏棠认真思考一番，用那张小圆脸试图露出阿姨一般温良的笑容。

        魇：？？？

        这小朋友也愣住了，看着面前好似也没有成年的穿着蓝白道服的苏棠，眼底带着明显的困惑。

        姨姨？

        她，她该要叫姨姨吗？

        小朋友成功被带偏了思路，下一秒，就被苏棠抱了起来。

        很轻。

        也只是看着肉乎，实际上抱起来没有多少肉。

        跟进入修仙界的修士能使用辟谷丹不一样，凡人只能靠着被结界笼罩的那一点地方不停的耕种，保证自己能吃得上饭。

        这个时代，除去那些因为魔气而丧命的普通人，其中还有不少人因为家中贫困，没有粮食饿死。

        而凡人就算是再怎么削减，人数也是修士的好多倍，就算是仙门有心要帮，也帮不了多少忙。

        大概是苏棠的怀抱很温暖，抱住她的力道结实，有一种安全感。

        抱着书的小朋友迟疑了片刻，抬了一只手，轻轻抓住了这个看着很年轻，却奇怪的让她喊姨姨的人。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呀？”

        见她情绪稳定了，苏棠抱着她，一边低声问着，一边查看着这边的情况。

        的确是有不少书，但都落满了尘土。

        有些书本也损毁了，尤其是一些比较贵重的书籍，用动物的皮来制作书皮的那种。

        这种书籍简直就没有一本内容保存的完好的，书皮基本都被别人扒了去，可能是用在什么地方的修补，也可能干脆就煮了吃了。

        苏棠看着这情况，心中就是一沉。

        这地方不行。

        不适合存放书本。

        而且看起来也没有人管理。

        “萧十一。”

        怀中的小姑娘软糯糯的，终于怯生生开口。

        “因为家里曾经有十个姐姐哥哥……”

        说着，这小姑娘又落下泪来。

        “只剩十一一个人了，只有十一了，伯伯，伯伯也没了。”

        她年纪还小，之前的时候还不太理解什么是死亡，之知道自己身边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消失不见。

        一直到她被交到伯伯手上抚养，伯伯负责这里的看管，但前段时间也得了病，一直在咳，没有医治过来，就这么去世了，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吃着好些天前剩下的干饼，一个人躲在这种地方哭。

        毕竟这个世道，多养一个孩子，就相当于给家里多了一个拖油瓶。

        就算是亲戚都要掂量掂量，其他人自己的生活都有问题，谁也开不了这个口，说将她送到谁家，送到哪里的，于是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到这个问题。

        留着这么大点的一个孩子，独自住在这个地方，倒是偶尔不知道是谁，会悄悄的在门口放一点点吃的。

        从她哽咽的话语之中，苏棠大概弄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小姑娘又轻又软，一双眼睛哭得都肿了，抱着像是一团棉花，看的让人心疼。

        看起来她来的不巧，这里的主人刚刚逝去，她的那些书并不适合放在这里。

        还有这个小朋友。

        苏棠早就辟谷，什么都不需要吃，只需要维持正常的灵力循环，所以储物袋里面也没有什么吃的东西，甚至连凡人要谨慎食用的辟谷丹都没有，只有几个她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灵果，她也不敢轻易的送给这个小朋友。

        “姐——姨姨。”

        萧十一仰着自己的小脸，怀中还抱着书，看着苏棠，那声姐姐还没出口，又被她特别有眼力见的改成了姨姨，低声软糯丧气。

        “是不是以后，都没人要十一了？”

        太，太可爱了！

        苏棠没忍住，抬手揉了揉那张小花脸，给她捏了一个清洁咒。

        萧十一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上变得干净起来。

        “仙人！仙人姐姐——仙人姨姨！1

        小奶音带着明显的震惊，发现自己的手不会弄脏苏棠的衣服之后，她抬手，缓缓的抱住了苏棠的脖颈。

        大眼里面还笼着一层没退下去的水雾。

        但苏棠自然也不可能去养一个没有天赋的凡人孩子。

        只是既然看见了，也是缘分，自然不可能一点事情都不做。

        更别说保全凡人这一修仙界的基石，他们修仙界的各种东西才能延续下去，才能有所继承。

        “先跟着我走吧，我姓苏，名棠，你可以叫我苏姨，我看看能不能找人安顿你一下。”

        这才几岁的孩子，自己在这种地方，显然也不靠谱。

        萧十一应了一声，乖乖点了点头，手中还抱着那本书，另一只手抱的苏棠死紧。

        苏棠只觉得温温热热的气息落在自己身边。

        这小团子刚刚被她从灰尘里面捡出来，捏了清洁咒，也没有什么尘土气息，只感觉怀里像是塞了一团热乎乎的棉花。

        苏棠感叹了一声。

        曾经小时候，她这么大小的时候，好似也总是被人抱着走。

        谁都乐意抱她。

        当时她还不了解到底是为什么谁看见她都想要来捏一把她的脸。

        现在她了解了。

        抬手捏了捏这小家伙的脸颊。

        看着小家伙懵懵的扭头看向她，软乎乎的带着点疑惑的叫人。

        “苏姨？”

        苏棠：真香！

        这就是抱人类幼崽的感觉吗？

        爱了爱了！

        她想着，还看了一眼这小家伙手中的书本。

        封面上的图案有些奇怪，说不出来的感觉。

        但想着这也是这小团子家里的东西，估计跟那个伯伯有关，她也就扫了一眼，没多看。

        整个人都沉浸在抱崽崽的乐趣之中。

        至于围观了苏棠诱哄小团子喊苏姨全过程的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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