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士德之死

牢狱之中，戴着手铐脚镣的张士德闭目坐在墙角。牢房中不断传来刺鼻的味道和凄惨的叫声，他则如同高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前些日子，谢再兴押送他到达应天。朱国瑞亲自将他安置在馆驿之中，让驿丞好生款待。除了不能走出居住的院子，张士德倒也没受什么苦。

        奉主公的命令，李满星和杨宪先后前来劝说，希望他能够给张士诚写封书信，劝其归顺。

        张士德则是有酒就喝，有肉便吃，对李满星等人的话充耳不闻。

        消息传到朱国瑞的耳朵里，他只是淡然一笑。

        对于张士德的行为，他一点也不觉得惊奇。这位好汉曾经在历史上将自己饿死于朱元璋的牢中。现在他还能正常吃喝，已经算是不错了。

        没想到，张士德竟然想买通驿卒，给兄长捎一封密信。

        看着驿丞呈上来的书信，朱国瑞不禁哑然失笑。

        敢把张士德关在驿馆，自然是因为驿馆中的人都是安全司的密探。有如此看不出眉眼的兄弟，也难怪张士诚会彻底失败。

        在张士德的信里，他劝说兄长以一百万石粮食和金银珠宝为献礼，要求元帝再次出兵讨伐朱国瑞。同时，他希望兄长能够向朝廷讨个王号，不要再以区区太尉自居。

        看完书信，朱国瑞命杨宪给张士德下了最后通牒，命令他重写书信。

        见计谋失败，张士德痛骂杨宪，指责朱国瑞背信弃义，屠杀义军兄弟。

        恼羞成怒的杨宪当即将他关进死囚牢。

        “当、当”

        狱卒用戒尺敲了一下铁栅栏。

        “吃饭了。”

        一个长满绿毛的粗面饼子被扔了进来。

        张士德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继续安静地打坐。

        “装什么英雄？”狱卒不屑地啐了一口，“老子当年第一个攻进金陵，真正的英雄好汉见的多了。像你这么一个无用之人还真不配！”

        “狗日的，你说什么？”

        暴脾气的张士德瞬间睁开眼睛。

        眼前的狱卒少了一条左臂，脸上还有一道可怕的伤疤。

        “咋？狗日的还不服？”

        狱卒瞥了他一眼，“俺家主公打得朝廷如丧家之犬。你们只不过是其中一只而已。”

        “大周雄立淮南、浙江，受天下英雄敬仰！”

        张士德挥舞着镣铐，大声争辩。

        “啥大周？不过是朝廷新收的一条狗！”

        “大周泽被苍生！”

        “可你打不过俺们！”

        “大周打败了脱脱的六十万大军！”

        “可你打不过俺们！”

        “诚王有龙凤之姿，实乃天授之人！”

        “可你打不过俺们！”

        “你个大大，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张士德被狱卒彻底打败。

        也是，说出大天来，诚王也干不过吴国公。否则，自己怎么会成为阶下之囚？

        狱卒呲着黄板牙嘲讽地一笑道：“说别的，你就有理了？俺家主公占据两淮，势力已达浙江和江西。无数仁人志士前来投奔，就连朝廷的那些官员也纷纷来降。

        你知道吗？前几天，婺州的元帅汪同、江浙平章夏章也都降了我主。你们还有啥可骄傲的？”

        停顿一下，他继续说道：“我主以温和的手法夺回地主士绅圈占的土地，劝他们弃农经商。治下的百姓基本都分到了土地。不夸张地讲，现在让谁去跟朝廷拼命，谁都会欣然前往。

        再说官员。俺们这的官员都清廉如水。主公他老人家也过着跟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可俺听说，自打诚王妃被炸死。你们那个诚王又纳了十几个妃子。说句不好听的，他也不怕腰子不够使！”

        狱卒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张士德的心里。

        自从兄长自封诚王，的确忘记了起兵的初衷。对于群臣大肆封赏，对于士绅采取怀柔政策，对于普通百姓的疾苦不闻不问。虽然此举在士林中受到称颂，但谁都知道他已经失了民心。

        “再看看你们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恐怕连上马抡刀都做不到了吧。尤其是你二哥张士信，总管军政却毫无节操。带头收受贿赂，盘剥百姓，骄奢无度，家中堆满了金石玉器、珍宝古玩、名家书画。

        此次出征，张士诚的手下都以各种借口闭门谢客。最后只能派你出来作战。

        可你如今身陷囹圄，他们却依然歌舞升平。听说张士信还同许多文武一起游历于青楼之间，声色犬马、通宵达旦。

        这还是当初那个起兵造反的张九四和张九五吗？张九六，你醒醒吧！”

        不会的，他是在诈俺！

        虽然知道大哥和二哥缺少鸿鹄之志，但张士德不敢相信他们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

        “你别不信。我主已经去信张士诚，让他以城池和粮草做为赎金换你回去。可信发出十天，诚王依然没有任何回应。而你们依仗的朝廷则以丧师辱国之罪剥夺了你的一切官爵……”

        “别说了！”

        张士德痛苦地撕扯着衣襟。

        狱卒冷笑了一下，起身出了牢房……

        张士德最终还是死了。

        在狱卒走后，他不吃不喝地扛了三天，终于闭上了眼睛。

        “黄大嘴，此事做得不错！”

        闻听死讯，杨宪亲自接见了狱卒，并给予了封官奖励。

        黄大嘴也是安全司里的一员，奉命监视大牢中的一举一动。

        因怕张士德真劝张士诚来降，李满星在和李善长通气后，让杨宪挑选一名能说会道的密谍前来撩拨张士德。

        黄大嘴最终光荣地接受了任务，并成功说死了张士德。

        至于为什么阻止张士诚来降，几位高层官员都是心知肚明。

        位子就那么多，可没地方安置什么诚王。

        接到兄弟死于狱中的消息，张士诚罢宴不饮、痛哭失声。

        “本王要为三弟报仇，举全国之力讨伐朱逆！”

        听闻诚王之言，所有臣属都上前苦劝。

        谁都知道，以大周的军力根本不是朱国瑞的对手。现在能够稳住战线已经是殊为不易。

        罗贯中赶紧劝道：“王爷不如上书朝廷，请陛下再发天兵，替士德将军报仇！”

        “如此也好！”张士诚只能喟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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