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自由了

对于周颠这个人，朱国瑞自然不会将《倚天屠龙记》中的描述信以为真。他更倾向于史册上的记载。

        在《明史》的《方伎传》里，周颠是有独立传记的。这位非僧非道的出家之人曾被皇家认定为“仙人”。传说他经常能一语道破天机，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能够给予朱元璋莫大的帮助。

        朱元璋直到临死前都对他念念不忘，亲自给他撰写传记、诗歌，进行无以复加的赞扬。

        如果说他是跟金庸笔下的周颠一样言语粗鲁、善于阿谀奉承，这是无法令人置信的。同样，如果按照史书上的记载，说此人疯疯癫癫，也不过是在掩人耳目。

        在与赵佛玉的交谈之中，朱国瑞总觉得隐门中有个穿越之人。那这个人会不会就是眼前的周颠？

        想到此处，朱国瑞好奇地问道：“大师有何要事相告？”

        周颠郑重地答道：“贵军欲攻太平之事恐已泄露，还望大帅明鉴。”

        “大师如何得知此事？”李善长面色变得紧张。

        周颠微笑摇头道：“和州近日操练水师、厉兵秣马，其目的不在金陵必在太平。只要元将不傻，熟悉宋金之间的采石大战，必定会料到明公要攻采石而下太平。

        何况淮西贫瘠，虽明公有范蠡之能，却也不能支撑横扫天下的费用。大帅恐怕早就想剑指江南，以期北伐了吧？”

        如此有才之人，如果不能为我主所用，不如将他斩杀当场！

        刘伯温冲着门口的庆格尔泰使了个眼色，令他随时准备击杀周颠。

        周颠莞尔一笑道：“青田先生也太心急了吧。天下能人辈出。杀了老衲一个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落个千古骂名。明公难道想作杀死祢衡的曹孟德？”

        所谓‘一言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周颠想用激将法保住自己。

        问题是，厅里坐的都是狠人。听完他的话，连李善长都起了杀心。

        此人与腐儒祢衡不可同日而语，宁可让主公背负骂名，也要将这个隐门的谋主当场诛杀。

        “看来老衲很可能走不出这个门了。”周颠无奈地一笑。

        朱国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大师，你可听说过拖拉机？”

        “啥鸡？”

        周颠一脸迷茫。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这句话大师可知？”

        周颠摇头道：“此言说得精辟。可惜老衲耳目闭塞，未曾听闻。”

        “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呢？”朱国瑞仍不死心。

        周颠惊讶地问道：“此话莫不是明公所言，当真大才！一语将家国及百姓的联系全部道清。”

        可能是我想多了，此人并不是穿越而来的。

        朱国瑞决定做最后一次试探，如果不成，就此作罢。

        “牙旌西驻小沙河，结队争看碧玉珂……”

        刚念了一句，周颠突然接口道：“万灶晴烟云自减，六花雄阵雪初多。”

        还说你不是穿越而来的？

        朱国瑞刚才念的是明末孙承宗的《殚忠楼》。如果不是穿越而来的，根本不可能接得上来。

        “啊！”

        周颠突然痛苦地倒在地上，开始出现抽羊角风的迹象。

        “快请青牛前来！”

        朱国瑞吩咐一句，连忙从帅案后走出。

        地上的周颠痛苦地撕扯着衣服，仿佛要将灵魂从中脱离出来。

        等朱国瑞蹲到他身边，周颠突然停止挣扎，恶狠狠地看着他。

        “你是何人，敢扰乱大明江山？”

        朱国瑞打量着他道：“你又是何人，为何来到此间？”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只恨自己被困在这个庸人体内，无法报效太祖！”周颠一脸愤慨。

        “呵呵。”

        朱国瑞冷冷一笑，“就算你能报效太祖，如何解决燕王靖难之事？你要是压制了朱棣，你后来效忠的皇帝就都不复存在。可你要不压制燕王，何谈报效太祖？”

        这句话说得有点像著名的“祖孙悖论”了，也是全部穿越者必须面临的问题。

        周颠果然闭上了嘴，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朱国瑞现在可以肯定一点。

        “他”当机了。

        “主公，你们说的都是何人？”

        刘伯温和李善长全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南柯一梦而已。只能说，我与大师有缘，竟然同做一梦。”

        朱国瑞没法解释，只能信口雌黄。

        “不，那不是梦！那是……”

        周颠想解释，却发现根本解释不清。

        朱国瑞朝他瞥去同情的眼神，“你放心，我仍然会建立大明，也会坚持‘不和亲、不割地、不称臣、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且我不会定立不征之国。

        日月所照，皆为明土。我不光要建立大明，还要远征海外，让中华文明辐射寰宇。再也不会有任何胡虏能够牧马中原！”

        闻听此言，周颠沉默了，眼神也开始变得涣散。

        “大明亡了吗？”他小声问了一句。

        朱国瑞将嘴凑到他的耳朵上，“李自成打进了北京，崇祯帝在煤山自缢。吴三贵投降满清，多尔衮率军入关。

        南明曾一度苟延残喘，但很快就被你的同僚洪承畴所灭。清朝随之建立，胡虏再次踏足中原。你的大明则被扫进了历史的余烬。现在，是我替你们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了。”

        没有任何的回应，周颠面如死灰，重新闭上了眼睛。

        “恩师，哪里觉得不舒服？”

        门外，胡青牛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我没事，是这位大师昏过去了。”朱国瑞站起身，指了指地上的周颠。

        胡青牛松了口气，蹲下身给周颠进行诊治。

        不一会儿，周颠清醒了过来，茫然地看着四周。

        半晌，他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他走了？”

        “走了，应该不会回来了。”朱国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颠惊愕地看着他道：“是你把他请走的？”

        朱国瑞点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他本来应该代替你活在世上。幸亏你的性格顽强，才阻止了他的夺舍。一句话，从现在起，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

        周颠突然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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