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死里逃生的濮英

战争又回到了濠州时的模式，空中箭矢横飞，火铳打得城墙火星四射。

        和州军似乎没有准备利用自身的优势，只是用几门青铜炮不断摧毁着元军的投石机。

        纳麟也曾下令集中投石机摧毁城上的火炮。可惜的是，只要投石机对准了目标，破虏军就会将青铜炮换到另一个位置。

        如此便捷的操作也让凌子义大惑不解。他制造出来的铁炮，是靠加厚炮膛，再用铁箍箍牢的方式防止炸膛。这种制造方式，虽然保证了火炮的射程和安全性，但却大幅降低了火炮的灵活性。上千斤的铁炮可不是随时都可以移动的。

        要不是双方是敌我关系，他真想到和州城见一见破虏军的制铳大匠，好当面请教一下。

        双方对射一阵后，在前方指挥的万户阿尔斯愣举起了军刀。成千上万的元军如蝗虫一般涌向城墙。

        巨大的云梯车缓慢地向城头移动。虽然挡在前面的厚牛皮和棉被有效防住了箭矢和枪弹的攻击，但却防不住火炮的攻击。

        一辆辆云梯车被炮火击中，趴在半道上一动不动。

        侥幸没有被击毁的云梯车到达城下时，却发现没有合适的角度搭上城墙。

        和阳城的外墙设计得如犬牙一般，根本没给攻城车以从容停留的空间。即使勉强把车停在城下，前凸后凹的城墙也不适合搭上铁钩。

        何况只要有云梯车靠近，城上就会扔下手榴弹和炸药包。瞬间将云梯车炸成一堆破木头。

        阿尔斯愣被气得直揪胡子。他果断地命令士卒们扛起简易的云梯向城墙冲去。

        濮英在进攻的人群大声嘶喊着，跟十几名元兵一起扛着架云梯向前猛跑。

        城上不断射来羽箭，扛着梯子的元兵不断中箭倒下。旁边的士卒赶紧替下受伤的士卒，将梯子扛在肩膀之上。

        跑到一半的时候，身强力壮的濮英竟然感觉自己快跑不动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他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的肺像个破风箱似地四处露风。

        他想放开梯子，却发现身边挤满了士卒，连个腾身的地方都没有。

        “杀敌！”

        “老子不想死！”

        “几斗米就想让老子卖命，老子不干了成不成！”

        身边的士卒胡乱叫喊着，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先不说后面有蒙古人的督战队，单说身后跟着的成千上万的士卒；谁要敢停下脚步，非得让他们踩死不可。

        纳麟已经下达了攻上城墙的死命令，每面城墙都有近万人在参与进攻。

        “韩老六，你特娘的骗老子。说好了打完瑞州就可以回家了，如今又来打和州。俺靠你祖宗！”

        跟濮英一起扛梯子的一名老兵突然哭了起来。

        “去年老子还跟狗日的朱十七一起打濠州，今儿个就自己打起自己来了。俺就应该跟着他走！”

        另一名老兵郁闷地喊了起来。

        “嗖”

        一支冷箭飞来，刚说完话的老兵直接倒在了地上。箭矢正好穿过他的脖子，老兵捂着脖子，身体在地上不停地抽动。

        “呕”

        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鲜血和死亡，濮英忍不住吐了出来。他的双腿开始变得绵软无力，只能用双手扒住梯子，像扇猪肉一样的挂在上面。

        好不容易到了城下，扛梯子的人几乎换了一半。可没等梯子坚起来，城上就飞下了一截滚木。前面扶梯子的士卒直接被砸成了肉饼，梯子也被砸折了一截。

        “躲开，别碍事！”

        背后被人重重的一推，濮英踉跄着退到一边。

        无数的梯子靠上了城墙，前端的铁勾子与城墙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濮英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肩膀一疼，一支箭矢擦破了肉皮，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濮英转身就跑，不停地与后面的士卒发生着碰撞。

        “站住！再跑斩了你！”

        面前出现了一名举着战刀的将领，冷冰冰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濮英茫然地回过头，只见成排的梯子已经搭在墙头。嘴里叼着攻城刀的士卒正举着手盾奋力向上攀爬。

        没有人敢在云梯上停留，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无论城上扔下石头还是倒下金汁，攻城的人都是必死无疑。

        城下的弓弩手拼命拉动弓弦，漫天的箭矢压得城上的人抬不起头。

        见城上的反击逐渐减少，濮英觉得元军也许可以顺利地攻上城头。他咬了咬牙，返身向城墙挪过去。

        当梯子上爬满士卒，当先的士卒离城头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城上的守卒突然从墙后面现出了身影。一个个圆不溜秋的铁疙瘩从城墙上扔了下来。

        “轰、轰……”

        巨大的气浪随着爆炸声袭来，濮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躺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喘息变得异常艰难，他只能像只大虾一样地蜷曲起身体，努力地张大嘴巴，拼命地吸气。

        “啊！”

        “俺的娘啊……”

        “救救俺……”

        片刻之后，他终于恢复了听觉。惨叫声和求救声瞬间充斥了他的耳朵。

        他努力抬起头向前看去。

        硝烟像一道轻纱做成的幕帘，巧妙地掩盖了城墙下的惨状。

        鲜血喷得满墙都是。城墙下，到处都是云梯的碎片和横七竖八的死尸。侥幸没死的士卒们也都是缺胳膊少腿，抱着伤处大声喊叫。

        他慢慢回过头，发现刚才拦住他的将领也倒在了血泊之中。一段从梯子上崩飞出来的断木刺穿了他的面门。他脑袋旁边的地面已经被染成了红白之色。

        后面的士卒已经如海水退潮一般撤了下去，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跑！只有跑回去才能活命！

        濮英终于想到了逃跑。

        他一边疯狂地呕吐着，一边用四肢极不协调地在地上爬行起来。

        “那还有个活的！”

        城上的士卒发现了正向后爬行的濮英，迅速举起了弓箭。

        “放过他吧。看样子岁数不大。”

        仇成伸手按住了士卒手中的弓箭。

        “兄弟，别再替元廷卖命了，趁早跟着俺们干吧！

        濮英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然拼命地向后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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