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正的英雄

和州的驿馆本来就设在闹市之中，就好比现在设在市中心的五星酒店。门前是一条贯穿和阳的主要街道，路两边的茶楼、酒肆鳞次栉比，其他铺面和作坊穿插其间。

        除了正规的店铺，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显得热门非凡。

        走出驿馆，龚伯遂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附近竟然没有破虏军的密探跟随。他不禁有些奇怪，就算不怕自己看到和州的机密，难道也不怕堂堂的朝廷要员在街头遇到刺杀吗？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便装，龚伯遂自我安慰了一下。反正也没人知道某朝廷命官的身份，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吧。

        街道上，赶车的、挑担的不停地大声吆喝，防止与行人发生碰撞。

        几名身带残疾的衙役分布在街道沿线，警惕地注视着街上动向。

        不远处，一名壮汉因为跟店家谈不拢价格高声叫骂了起来。两个衙役匆匆赶了过去，在三言两语之间平息了争端。壮汉一脸讪笑地快步走开，店家则是拱手向衙役致意。

        衙役们也没有久留，重新回到街上巡视起来。

        看到这一幕，龚伯遂不禁感觉有点诧异。

        在他的印象中，衙役们与百姓的关系一向不睦。如果是在金陵，像刚才那样帮助店家平息了与顾客之间的争议之后，衙役们肯定会借机向店家索要不菲的谢礼。而眼前的这几名残疾的衙役却仿佛压根没有想到这点。

        正想之间，旁边的一名随员面带不屑地说道：“草寇就是草寇，连衙役用的都是身有残疾之人。只怕身体强健之人都被他们拉去当了壮丁。”

        “那也不一定。”另一名随员自以为是地摇了摇头，“说不定，这些衙役都是朱贼的穷亲戚，就是想披上这身皮，好多捞些好处。”

        龚伯遂不置可否地皱了下眉，觉得随员们有点想当然了。

        看着繁华的街道和满脸幸福的百姓，不知怎的，他的心里竟然冒出了前宋柳永的诗句。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眼前的和州有着一点都不亚于金陵的繁华。昨天进城时，自己一直坐在轿中苦思冥想，竟然没能及时发现。看来樊观是有意让某体会一下和州的民风。

        行走之间，三个人渐渐被和州的繁华所吸引。街边店铺中琳琅满目的商品也让他们感觉眼花缭乱。

        见他们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一名独眼的衙役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到了跟前，衙役抱拳问道：“敢问三位先生，可是头次来到和阳？”

        见面前的衙役缺了一只眼睛，显得异常凶悍，两名随员当即哑了火，悄悄向龚伯遂身后挪了挪。

        龚伯遂则是故作镇静地回礼道：“这位官爷，吾等的确是初来此地。不知您有何指教？”

        听他称自己为“官爷”，衙役连连摆手道：“您可别这么叫。这要是让大帅知道了，俺这个差事只怕就没了。”

        见他态度和蔼，一名随员仗着胆子问道：“其他地方不都这么称呼衙门里的公人吗？”

        “在和州可不成！”独眼衙役用力摇了摇头，“俺家大帅最讨厌当官的在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他说包括自己在内，所有当官的都应该给老百姓当仆人……”

        “啥仆人，那叫人民公仆！”

        说话间，另一名独臂的衙役赶了过来，给独眼的衙役纠正了一下不妥的说法。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龚伯遂脱口说出孟子的名言。

        “啥鸡？”两名衙役不禁面面相觑。

        独臂衙役想了一下道：“二哥，这位先生可能要买鸡。俺看，不如让小七陪他们去吧。”

        没等独眼的衙役回应，他张口喊起了“小七”。

        刚喊了两声，路边的一家店铺里蹿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瘦弱小伙，直奔他们而来。

        “二哥，五哥，可有什么买卖照顾兄弟？”

        独臂衙役冲着龚伯遂三人一努嘴道：“喏，这三位先生是头回来和州的，你带着他们到处转转。”

        独眼衙役笑着给龚伯遂解释道：“您可能有所不知。咱和州的许多特产在其他地方可不多见。您要是头回前来，得有人帮你引引道、长长眼。

        为了方便初来乍到的商旅，咱和阳专门安排了一群‘旅游经济’。您只要花五个大钱，就能让他们带您去想到的地方。

        另外，他们会告诉您哪家商号的东西更好，再帮您砍砍价。要是你满意，随意赏他们一些就是了。

        不过，俺也提醒您，他们也会从卖家那里抽取一定的费用。所以，您也不用给他们太多。”

        听独眼衙役直接给客人透了底，赶过来的小七直嘬牙花子。

        等打量过龚伯遂三人的衣着，他又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赶上了几名有钱人。

        龚伯遂本有心拒绝，又觉得可以从这个牙人的口中得到一些真实的情报。

        “那就劳烦小七兄弟了。”

        说完，他直接拿出十个大钱递了过去。

        “谢爷赏！”小七兴奋地把钱揣进怀里，“爷，您是想找人、游览，还是想买点什么，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见对方露出见钱眼开的样子，两名随员不禁撇了撇嘴，暗道此地真是民风日下、人心不古。

        龚伯遂和颜悦色地说道：“吾等初来乍到，还请小哥给安排一下行程。”

        “好嘞！”

        小七拱手辞别了两名衙役，带着龚伯遂闲逛起来。

        路上，龚伯遂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小七，怎么你们这里的衙役都是些无用之人？”

        “您可别这么说。”小七显得有点不高兴，“他们可都是和州的英雄。刚才那位独眼的二哥是和横山涧义兵作战时受的伤，五哥则是在攻打和阳时被鞑子伤了胳膊。在俺们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闻听此言，龚伯遂悚然一惊，暗道朱贼玩弄人心的能力可真是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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