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金仙之境（五）

　　
天机回廊中，苏小小三人不断的穿梭在各个时空之中。
被打碎，扭曲的岁月格外漫长，却又无比平静。
无非是世间种种的阴差阳错，看得人不忍唏嘘。
“神君……”
没等苏小小开口说话，他们三人便来到了一处山间。
山间盛开的雪白色的花朵明媚而又热烈，横亘在青山之中的溪流如同玉带，与环绕的花丛行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的对比。
“看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好不容易能看看美景了。”
苏小小嫌弃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裙，和二哥待的久了，她也变得十分洁癖了。
捏了个法诀，苏小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流仙裙，脸上上的脂粉也被她用溪水冲洗掉。
“舒服多了！”
伸了个懒腰，苏小小难得觉得此刻是如此的岁月静好。
就在这样美好的，让人沉醉的天气里，深林间乍然一声鸟鸣，竟然凄厉到让人不寒而栗，细细听来，又似有无穷哀怨包藏其中。
“是杜鹃的声音。”
城隍倚在树干上，无精打采的，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日光渐强，弥漫在山间的雾气也逐渐消散，三人小队才看见站在他们头顶树上不起眼的深灰色大鸟。
那一声紧追一声的哀啼，听得他们心绪烦乱，甚至法力都开始被压制。
“这样下去，该怎么出去呀！”
城隍本来就法力受限，如今两位队友也如此，难不成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闭嘴！”
青衣神君眼神一冷，区区小事，何须如此惊慌。
“知道了。”
……
杜鹃哀啼，直到声音嘶哑，舌间染血也不肯停歇，浓红的血液穿过层层枝桠，无声的跌落在雪白的花瓣上，掩盖住了花朵最初的颜色，而花色改变的极其缓慢，层层浸染的蔓延开来。
三人小队听罢三年的杜鹃哀啼，看它染遍就山山白花，终究落于尘土。
再后来，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穿梭在不同的时空之中，世间种种，皆是寻常。
各个朝代的诗人，词人，怀才不遇，甚至国破家亡，抱憾终身，谱写了一曲又一曲的盛世或是乱世的殇歌。
世人熟知的蔡文姬，汉末三国时期才女，琴能文姬辨音，文有建安风骨。
但她命运悲惨，半生流离，三易其嫁。
年少时嫁给河东才子卫仲道，可惜一年后卫染病离世。蔡文姬重回娘家后，黄巾起义，中原动乱。其父蔡邕因战乱被杀后，蔡文姬颠沛流离，终为胡人所掳。
当红明星被口口声声说支持她，喜欢的粉丝生生逼死，只因为她的一言一行没有符合他们心中的要求，而当她死去之时，所有人都开始爱她。
“神君，上仙，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生离死别看得多了，城隍难免觉得乏味。
“我也不知道，继续看吧。”
苏小小摇了摇头，这可比之前做渡魂人时经历的还要惨烈。
出走半生的游子，至死不忘他们所热爱的那一片土地，白山黑水，冰雪琉璃，却冷不了他们骨子里的热血。
“十四省的油，燃烧的是我的故土……”
身为北方人的苏小小在这一刻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两行清泪落在了她的衣裙上，是思乡游子最真挚的念想：“故乡的水流向了北方，故乡的电输入了东部，连我这个不孝子也离开了故乡。”
“苏小小，莫哭，你现在已经有了守护故乡的能力了。”
青衣神君第一次见苏小小落泪，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笨拙的安慰着她，抬起的手终是落在了苏小小的头上，然后顺着轮廓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看着青衣神君如此温柔的模样，城隍心里大受震撼，神君啊，刚才你可不是这么安慰我的啊！要不要这么双标啊！
“让你们见笑了。”
收拾好情绪的苏小小胡乱的抹去泪水，当务之急是要从这里出去。
苍澜山，一切如常。
香炉里的熏香慢慢的燃烧着，闻着让人昏昏欲睡。
“汝嫣求女娲娘娘，为帝辛留下神位，受下界香火供奉。”
“天道轮回，纣王帝辛注定难逃此劫。”
“娘娘，汝嫣愿以万世福报为他求得神位，求娘娘成全！”
“本就是你扰乱了他应有的命数，如今，很难再回到正轨了。”
“汝嫣，知错……”
数道天雷闪过，一切尘埃落定。
天地茫茫，三界之中，再无王后苏妲己，女娲娘娘座下却多了一位女使。
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究未能再寻得当日那月下红颜生魅。
“汝嫣姐姐，怎么睡着了？天喜星君已经走了。”
三圣母杨婵拍了拍睡得极其不安稳的九尾狐汝嫣，温柔的好似能化出水来。
“没什么，梦到了许多往事罢了。”
伸了个懒腰，九尾狐汝嫣好整以暇的看向还在闭关的云遐神君，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天喜星君走之前让我给姐姐带句话，他，似乎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谁知道呢？”
九尾狐汝嫣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桌上的棋子，好似在讨论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谁知道呢……”
三圣母杨婵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为云遐神君护法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机回廊里的三千世界终于走到了尽头，但他们还是没有走出纣王帝辛的法阵。
这一次，他们回到了繁华热闹的朝歌城。
“怎么样？这次旅程还算愉快吧！”
富丽堂皇的商王宫里，纣王帝辛的怀里搂着一位绝色佳人，一看就是他新找的替身。
“当然愉快啊，免费的旅游谁不喜欢。”
苏小小白眼一翻，表示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寡人为你们准备了美酒佳肴，请慢慢享用吧。”
纣王帝辛一个招手，便有宫人鱼贯而出，都是宫宴的最高规格。
“切，不吃！”这是傲娇的城隍。
“谢谢，不吃。”这是有礼貌但不多的青衣神君。
“呃……”
没等出声，苏小小便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不对劲，她的体内似乎有某种力量呼之欲出，却又不得其法，只能不断的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似乎听到了许多来自遥远的呼唤。
“我想回家……”
“回家……”
“不，我不想离开这里……”
“我希望能永永远远的和她在一起……”
“这里就能得到极乐吗？”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
……
“闭嘴！”苏小小捂住了耳朵，不想听到这些纷杂的声音，真的好吵啊！
冷汗不断的从苏小小的额头冒出，五脏六腑不断的被灼烧，却又觉得自己置身寒冰之中，冰火两重天，苏小小觉得她快要被这种感觉折磨的灰飞烟灭了。
“苏小小，你怎么了？”
“上仙，你……”
苏小小的异样令青衣神君大惊失色，他一把搂过浑身战栗的苏小小，这才发觉她竟然全身冰冷。
“神君，我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像是某种召唤一般。”
“别怕，有我在。”
青衣神君解下了他的外衣盖在了苏小小的身上，又把北极之地的至寒冰雪喂进了她的口中，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
其实，这种感觉在天机回廊里穿梭的时候苏小小就已经有了，当时只是以为是身上伤口，谁知会演变成现在的情景。
“回家……”
“回家……”
“回家……”
恼人的声音再次在苏小小的耳畔回想，想要逃避，却无路可退。
“呃……”
没等苏小小再次开口，她的法力开始越来越不受控制，飞沙走石，层林断裂，万千愿力汇集而来。
青衣神君和城隍合力才堪堪摁住了灵台混沌的苏小小。
“苏小小，稳住心神！”
“帝辛，你对她做了什么？”
青衣神君怒目而视，再不见风度翩翩，他现在恨不得直接杀了纣王帝辛。
“寡人什么也没做。”
纣王帝辛歪了歪头，表示自己很是无辜。
“神君，上仙她，她快撑不住了！”
一直关注苏小小情况的城隍急得团团转，
突然，苏小小推开了抱着她的青衣神君，金色的法力包裹着她的神魂，眸中燃烧着淡蓝色的火焰，
“帝辛！”
苏小小面无表情的看向极乐王国的主人纣王帝辛，目空一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有意思。”
被死亡凝视的纣王帝辛毫不慌张，一切越来越有趣了。
他屏退了所有宫人，手里的业火呼之欲出，随时准备战斗。
顷刻之间，苏小小的元神顿出，至阳至热，如万载光辉。
“帝辛，扰乱法则，偷取星辰之力是要付出代价的！”
金色的法力磅礴散出，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光华璀璨，耀眼夺目。
而被封印在朝歌城地下的星辰之阵随着苏小小的施法逐渐显露。
“上仙这是？”
“这是星辰之力。”
一道道流光自苏小小的指尖划出，朝歌城地下的星子在法力牵引下各自落回九天之上对应的位置。
苏小小的动作一直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节奏，布星天河有如棋盘落子，乱掷一气搅和局面当然容易，一步一子重新复盘却不轻松。四象七宫二十八宿，此隐彼显皆顺天时而定。
像是回应着某种召唤，苏小小念出了萦绕在她心头的法咒：
“诸天星辰，听我号令，奉我为主，以我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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