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金仙之境（一）

　　
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木偶纸人围在一起跳着，笑着，像是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等在外面的城隍不由得焦急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上仙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怎么回事，上仙还未搞定吗？”
望着紧闭的庙门，城隍急得团团转，早知道就不听上仙的话了。
而他的话音刚落，城隍庙的上方就聚集起了层层黑云，一条条雷电翻涌不息，不计其数的怨灵从四方涌动过来，此时法力受到限制的城隍被大批的怨灵辖制住，不得动弹。
“救，救命……”
没想到自己一个神仙居然被低阶的怨灵欺负的不能动弹，城隍觉得十分丢脸没用。
“哎呀，吃了你，我就能化形了，嘻嘻嘻……”
怨灵贪婪的吸食着城隍的仙气，每多吸一分，城隍都觉得自己的本源枯萎了一分。
就在城隍觉得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一道青色的剑气划破虚空，击散了怨灵。
从城隍的视角去看，来人身着青衣，自漫天星辰中走来，清冷的月光流动在他身上，似一道春水淌在心底，沁入心脾。
“多谢仙友！”
死里逃生的城隍对着突然出现的青衣神君深鞠一躬表示感谢，乖乖，差点去见冥王陛下了！
“我问你，她进去多久了？”
“您是问上仙吗，有五六个时辰了。”
城隍拱了拱手，直觉告诉他，这个青衣神君不简单。
“不好，你赶紧随我进去！”
灯火通明的宫殿里，刚才还是温情脉脉的帝辛再一次发狂，他突然将苏小小掀翻在地，并用捆仙锁困住了她。
“为什么要离开寡人？为什么？”
被牢牢捆住的苏小小觉察出了帝辛的不对，按照她所了解的封神榜，最后商纣王被封为了天喜星，那眼前的帝辛又是何人！
“你到底是不是帝辛？”
“寡人就是寡人，你们却都要背叛寡人，该死，都该死！”
黑色的邪气从帝辛的身上溢出，他的手里又多了一条银质的长鞭，毫不留情的抽在了苏小小的身上。
“嘶……”
疼，是真的疼，不是皮肉上的疼痛，而是元神之内的痛苦，犹如万箭穿心。
到了这种时候，苏小小还有心情去想，自己的青玉琉璃尊能不能碎掉啊！
“帝辛，你看清楚，我不是苏妲己！”
不愿一直做困兽的苏小小调动法力想要冲破捆仙锁的束缚，可是越挣扎捆得越紧。
“都要离开寡人，寡人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啊，我的妲己……”
鞭子落下的越来越密集，苏小小的身上很快就被鲜血浸透，浓烈的血腥味吸引了城隍庙里蠢蠢欲动的妖怪怨灵，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苏小小去看。
“寡人的信徒们，去吧，去好好享用你们的美味吧！”
帝辛似乎是有些累了，他收起了鞭子，悠闲的坐回了王座上，等着好戏的开场。
“嘻嘻嘻……”
“桀桀桀……”
“哈哈哈……”
在苏小小的身后，是一群衣衫破旧双目赤红的妖怪，还有许多散发着无尽怨气的怨灵。
苏小小还在挣扎，她可不想交代在这里啊！
一股刺骨的寒冷突然袭来，人首蛇身的女妖向苏小小伸出了鲜红的信子，再然后妖怪和怨灵们尖啸着扑向了她。
“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破！”
不得不说，《天界往事录》不是白看的，危急时刻，苏小小想起了其中记载的破解捆仙锁的法咒，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脱离危险才是最主要的。
一阵金光闪烁，束缚在苏小小身上的捆仙锁应声而落，围在她身边的妖怪怨灵被她一掌拍碎了元神，再无超生之可能。
“想吃我，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这样的造化！”
忍着浑身的疼痛，苏小小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她是来解决帝辛的，决不能倒在这里。
“帝辛，好好看看我，是不是你要找的苏妲己！”
迎着帝辛在宫殿里设下的九天玄火，苏小小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暴虐的商纣王。
或许是苏小小一身的惨烈击碎了帝辛的幻想，又或许是别的原因，黑色的邪气又消失了。
“对不起，我又认错人了。”
再次清醒过来的帝辛颓然的跪在了地上，如此神经质的转变让苏小小觉得头疼不已，但还是耐着性子蹲下身说道：“帝辛，你找了她多久？”
“寡人也不知道，千年，万年，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为什么要找她吗？”
“武王伐纣，寡人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快到寡人甚至开始贪恋，贪恋她的一切。但是那一刻，她却不在寡人的身边。”
听到这里，苏小小心里隐隐已经走有了猜测。
“苏小小！”
没等帝辛再次开口，青衣神君带着城隍破开了城隍庙里的阵法，来到了帝辛所设的宫殿里。
入目就是苏小小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蹲在帝辛的身边，青衣神君想都没想就对着帝辛出手了。
“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还没找到问题所在，苏小小可不能让他人杀了帝辛，情急之下，苏小小站起身来挡在了帝辛的身前。
“苏小小，你！”
见苏小小挡在了帝辛的身前，青衣神君赶紧收回了法力，但是还是将宫殿的地板砸了个大洞。
因为蹲的时间有些长，又是突然起身，苏小小觉得一阵眩晕。
完了，完了，好丢脸啊！
这是苏小小倒下去之前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过，没有苏小小设想的狼狈样子，青衣神君稳稳的接住了她。
“多谢。”
偷偷的给自己塞了一块奶糖的苏小小从眩晕中缓了过来，借着青衣神君的力气，苏小小站了起来。
被晾在一边的城隍看了看现场的气氛，默默的低下头去，咋回事啊？上仙不是和我们是一伙儿的吗！
“仙子，谢谢，对不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帝辛回过神来，他看着挡在他身前的苏小小，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我不是为了你。”
帝辛：……
论扎心，苏小小是专业的，况且现在感到愧疚，打她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呢。
所以啊，男人都是口是心非，渣男。
“苏小小，弄成这个样子，你还真是有本事啊！”
看着苏小小现在的狼狈样子，青衣神君就气不打一处来，引蛇出洞，假扮花魁，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当然有本事！你现在杀了他，那朝歌城就真的没救了！”
城隍没想到苏小小的反应会如此大，这个邪物帝辛底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怎么还护起他来了，果然，天界之人都不可靠。
想到这里，城隍抬眼去看被吼了青衣神君，却发现人家面色如常，一点不悦的气息都没有。
“我自然知道，我，我只是……”
担心你，青衣未说完的半句话尽数淹没在了流淌的幽冥中，当事人苏小小压根就没有听见。
“帝辛，故事还没讲完，又来了客人，继续吧。”
苏小小没有理会青衣神君和城隍，也没有看见青衣神君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追随着她。
“来人，上茶！”
于是，在这诡异的气氛之下，三人排排坐，听那帝辛讲述过去的故事。
“朝歌终究还是走向了灭亡，毁在了寡人的手上。
战火纷飞中，寡人看见了武王姬发那张成熟稳重的脸，成王与败寇，原来只是一墙之隔。
与他的意气风发相比，寡人的败局显得那么苍凉，只是，朝歌一日未破，天下便依然是寡人的天下，寡人依然是这天下的王，哪怕寡人保不住先祖留下的基业，也不能丢掉王族最后的骄傲，正如后世所说，寡人是人族的最后一个王。
可是直到国破那一刻，身后再无一人时，寡人才发现，原来寡人的骄傲如那薄纱一般不堪一击。
寡人如往常一样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目光所及之处却再也没有那抹倩影。寡人疯了似的满世界寻找妲己，却终究没能触及到她的哪怕一丝的温度。
寡人跌坐在那华丽的大殿中，每一处角落都是她的影子，而如今却只能是影子。
“大王，更深夜重，还是回寝殿吧。”
“不，寡人待在这儿再多看一会儿，这大好河山或许明日就不再属于寡人了，寡人要将它印在心里，永世不忘。”
“大王，你可曾后悔过，没有用臣妾来换取这万里江山？”
那一刻，寡人转过脸看着妲己，月光下，她是那般静谧，那般美好。
似水的目光中，寡人看见了一丝期待，夹杂一丝恐慌。
寡人轻笑，伸手握住那柔荑  。
妲己从来都很美，只是寡人却从没像那一刻那般贪恋她的气息，寡人深深地看着她面庞，贪心地想要把她的一切都刻在我的心中，将她融入骨髓中。
若有来世，寡人一定能再找到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一卷封神榜，定天下生死，苏小小对于这段尘封的历史永远是上帝的视角，是非对错，全部记录在天帝元凌的手中，无情或有情，都灰飞烟灭。
青衣神君听着帝辛回忆着往昔，心中若有所思。
“寡人不怕江山覆灭，王朝更替是命运的注定。
江山美人不可兼得，寡人曾经无数次想过用这万里江山来换伊人一笑是否值得。
但是寡人做不到，寡人怕今生错过便再不会有来世。人生在世有几人能洒脱一回，既然命中注定估计就是这先祖的不肖子孙，那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
只是，江山覆灭，寡人的妲己又该何去何从？
她轻笑，唇畔生花，千年生魅，天地从此失色  。
“大王，你是臣妾的夫，夫大于天，此生又怎会独离？”
……
“此生又怎会独离？”
冰冷华丽的商王宫里，帝辛苍凉默念。
“呵呵，她终究还是走了啊，永不独离的誓言终究成了一句笑谈，妲己，你好狠心，你好狠的心哪！”
帝辛苦笑撑起身子，蹒跚着脚步想离开这座曾经无数次眷恋的大殿。
它依旧如曾经那般华丽，辉煌，只是一切原来只不过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了，再华贵又如何？终究没有她  。
梦醒，梦灭，火光终究将一切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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