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抓到人了

大雁振翅飞过，叶落一地灿黄。

        离出嫁无剩多少时日了。倪璠忧虑缠心，这却不妨碍她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每日清晨先去照料小院里养下的花，再去尝试料理几道新的菜式。

        她对未来的夫家生活充满忧虑和期待。

        或许，出嫁会给她想要而不得的一点点自由。

        正好未来夫君常混迹于青楼，她因此又少了一份要操心的琐事。倪璠本就寡欲，热爱的事物不多，对男女之事兴趣不大。除侍弄花草，吃香喝辣，她的嗜好便只剩一件——做菜给旁人吃。

        “姑娘，要好好收拾一下陪嫁了。这间小院，你还有何物是想一齐带走的呢？”珍珍正吃着倪璠新做的失败菜品。倪璠要扔掉，她嫌浪费便捡过去吃。

        倪璠放下盆栽，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

        空荡荡的屋子，除了不多的衣裳，菜谱和盆栽，好像就没有多余的物件了。

        珍珍狼吞虎咽也没再回话。倪璠的手艺，自是极好。只是，她从小侍奉的大姑娘虽个性随和，但在吃食方面却认真到苛刻。

        主仆二人共处一室，各做各事。宁静的早晨，如此静好。

        “老爷！”珍珍坐在小桌子前的身子陡然一惊，她迅速地放下碗筷便起身行礼。

        倪雪城命她退下。珍珍离开时眼睛还一直不离桌上的菜。

        “璠儿，我今日来是想告知你”倪雪城话说一半，走近倪璠，又拨弄一下盆栽的几片细叶。他似有考虑，却漫不经心地接上：“儿啊，你嫁入权家，这对爹爹的帮助是极大的。无论嫁与谁人，都要尽好做妻的本分。”

        倪璠听后，脑子飞转。

        什么意思？

        她不急于发问，只是神情专注，望着眼前这个长相儒雅，却薄情至极的男人。

        倪雪城见倪璠不言语，又说：“算了，今日是我多事。”

        言毕，他快速走出房门，头也不回。

        倪璠此时已无心做活。倪雪城只在意他的生意，自然不会因为女儿出嫁而有所感伤。今日这些话必然暗含了其他的意思。

        莫不是

        她对权家大公子的为人也有所耳闻。

        权大公子这就藏起来了？那她还能出嫁么？嫁又嫁给谁呢？

        蓝衣白靴，褐色发丝飘扬，风度翩翩。男人修长的身影从倪璠的脑海一闪而过。她气急败坏地扑灭了这个不像话的想法。

        再怎么，她也不能如此自损嫁给一个二婚且有小妾的男子！况且外界都传，权临的亡妻死得不明不白。倪璠之前就猜测，这势必与那个小妾有关。

        难道她倪璠梦想的快乐生活这就破灭了么？

        就算就算这二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但她倪璠也不是好色之徒！

        倪璠的怒火开始肆意燃烧。她此刻很想跑去质问倪雪城，同时也想把这个疑似失踪的权家公子拉出来爆打一顿。

        “璠儿，你一定要替娘亲照顾父亲，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要顺从。”母亲的遗言突然在倪璠脑子里复现。

        她奄奄一息地那样求她，爱得痴迷，卑微至极。可那是她倪璠最爱的母亲。倪璠虽然很想为自己鸣不平，但心里的坎还是没能迈过去。

        只当是最后一次了。她不想再与倪家有任何纠缠，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伤心地。至于未来如何，见招拆招罢。

        秋盼和山猫加入了寻人队伍。权惠闹的这一出沸沸扬扬，满镇皆知。

        秋盼平日之所以能顺利寻到权惠，都是因为他自己藏腻了后蹦哒出来的。

        不过这次不像平日权母的打闹一般，权父触及到了权惠的底线。

        权惠此人，正如传言一般，毫无担当。他不喜麻烦，只求一个自在逍遥。叫他成亲，他怎会愿意？

        远处聚集了不少人似乎在看热闹。秋盼并不感兴趣，本想离开，却听见行人言语间提及权家公子。

        于是他带着一帮人，向着那处跑去。

        倪淑不知姐姐的心结，她是真心为了姐姐能够出嫁而开心。她也知道姐姐最喜宁静，就算嫁给双溪镇第一浪荡公子又如何，好歹权家家大业大，姐姐若是长媳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受辱。

        看着姐姐这样，她如何不想帮？

        但她无法为姐姐做任何事。一来吴贝是她亲娘，二来她娘会因她插手而变本加厉。

        倪淑虽心思活络，但实在嘴笨。吵架时，不会占半分优势，她除了转移娘亲的注意力，别无他法。

        她像往常一般，正要去问安，便偷听到爹娘的对话。

        “娘子，有一事还要交由你去办。据我打探，权家大公子已失踪多日。我猜测，到时权老爷便会拉二公子来顶替。”

        “老爷，妾身有一事不明。那权老爷，怎不来悔婚哩？这样一来，他也不必赶驴上架呀。”

        “你何必多问，不过面子的事罢了。我说你做就是了。你快去把璠儿的嫁妆匀一些出来。她要嫁的是二公子。二公子不是头婚，彩礼不须这么多。切莫浪费。”

        “妾身知道了。那我就把那些备着给淑儿了，成么？”

        “随你。”

        看倪老爷似要走出来，倪淑立即撒开腿跑得老远。

        她喘了许久，用帕子擦干额头的细汗后才开始回味刚才爹娘的话。

        真是过分！

        可她不能对她爹娘怎样。

        倪淑气得一脚踹在一旁的树上。

        此时她想先跑过去告诉姐姐。但马上就泄气了。

        那个主儿，定会用淡然的语气，缓缓说不打紧。但她倪淑不会，她爱护姐姐，所以实在不能咽下这口气。

        敢情不能嫁给他权惠，就要嫁给权临，受小妾刁难？

        权惠这个王八羔子，欺人太甚！躲个什么躲，老娘今日就要把他打一顿。

        倪淑走进房间，穿上绣工最精美的紫红锦绣襦裙，头戴纯白羊脂玉簪。对镜一照，可谓惊艳。她面若桃李，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她甩开贴身丫鬟，每抓住一个路人就说一句：“帮帮小女子，寻出权惠这个负心汉吧！”

        半个时辰后，一传十，十传百。众人皆道有一美若天仙的小娘子正寻权惠讨说法呢！

        权惠的酒肉朋友自是不少，一来二去，这消息就顺其自然地传进了权惠的耳朵里。

        此时，他就躲在一个朋友家耍鸟玩。说来也妙，昨日他爹搜到此处时，他正在山里钓鱼。因此，他有把握还能在这里又躲上几日。

        这听闻，有个美丽小娘子正在寻他。听友人描述得天花乱坠却也说不出所以然。只一个劲地重复美！好美！绝美！

        他权惠什么女人没见过？别说双溪镇了，就是京城的头牌名妓他也是见过的。

        见友人语无乱次的，权惠的好奇心被挑起了。美人嘛，他自然是喜欢的。尤其是，这个小娘子还指名道姓地要寻他。

        他也不怕被秋盼或者老爹子找到，凭他的本事，不出半日，就可以再次逃跑。

        于是，他稍微打扮了一下，就施施然地出门了。

        倪淑已经叫喊了一个时辰了，仍然不见权惠的身影。

        但是她不会泄气，就算是累个半死，她也要把这个浪人骗出来。

        倪淑从茶水摊子走出来。

        艳阳高照，阳光衬得女子冰雪肌肤愈加透亮，她面泛微红，这给她增了一丝妩媚。

        她在刺眼的光中几乎看不见前路。正要往回走时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倒入一人的怀里。

        男子的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他眯着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她。

        倪淑心中一急，把他推开。大声说道：“你这人也是奇怪，没事儿拉着别人往你怀里倒是做甚？”

        “姑娘，何必诬陷小人，这里的人可都看见是你自己倒过来的。”男子轻笑一声。

        “你简直”罢了罢了，说不过走还不成么。她生气地推了他一把，却被眼前人反握住手腕。

        “姑娘，何此无礼，”他又把漂亮的脸凑过来，在她耳朵边上轻声低语，“寻我么？我何时见过姑娘”

        倪淑彻底火了。好嘛，这就是权惠，简直是个流氓。又是摸手，又是模腰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占便宜的滋味儿。

        她使劲一蹬，踩在流氓的脚上。那人吃痛，便撒开了手。

        倪淑又从身后的小贩处抄起一个鸡毛掸子对男子就是一顿打。那人被她打了好多下，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懒懒地躲闪。

        “姑娘，能不能好好说话？”男人哀求道。

        倪淑斩钉截铁：“不成，打的就是你！”

        事情越闹越大，看客越来越多了。

        是权惠。

        秋盼看到他后，紧张的心情稍有缓和。

        见到一个女子正不住地打他，秋盼并不去阻拦。他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已经让家仆分散开来围成了一个圈。

        “咔嚓”一声，鸡毛掸子就被打断了，女子这才又开口：“我奉劝你安生一点，好好回家，把亲给成了。不然你跑到天涯海角，我的棍棒定要如影相随！”言毕，她又愤愤不平地瞪了权惠一眼，就离开了。

        看官们都兴奋了，结束后仍然津津乐道，在他们离开后，秋盼也如愿抓到了权家大公子。

        他只消用一只手，就可以抓住权惠，让他挣脱不来。权惠散漫，不勤加练功，个头虽高，身子还是瘦弱。

        “秋盼，放了我行么？”权惠眨眨眼睛。

        “不行。”秋盼虽然笑着，权惠却能感受到森森寒意。

        两人回到家后，权惠立马就被权老爷关起来了，外加两个猛汉看守。

        新郎已归，婚事便可如期举行。权老爷心里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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