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

1

        天朗气清，高三整个年级组织了拍毕业照。

        “我觉得我肯定特别傻。”拍完照片之后，叶莉亚捏捏自己最近有点发胖的脸颊。

        “彼此彼此。”张侃侃表示同意。

        “轮到谈晋他们班拍照了！我们去看看？”阿伞同时拉住了她们两个。

        张侃侃拒绝：“有什么好看的？班主任都回教室了，等下又要开始讲解试卷了。”

        “你天天看，当然不稀罕了。”阿伞撇撇嘴，强行将她们拉到二班队伍前面，离得远远地看。

        “这么远看什么？”叶莉亚不满地问。

        虽然距离确实远，但张侃侃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特别扎眼的谈晋。他被安排在了最高梯级上，百无聊赖地站在那里。

        “那边的阿伞，我都看到你了！躲什么？！”

        这时候，纪言那个白痴突然冲着她们的方向笑着大喊。于是，整个二班都在找阿伞。

        “卧槽！纪言这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阿伞立马捂住脸，转身恨不得遁地逃走。

        “哈哈，纪言肯定喜欢你！”叶莉亚笃定地说。

        “不想被白痴喜欢。”阿伞弓着腰在想怎么离开比较体面。

        张侃侃叹了口气：“趁脸没丢光之前，我们走吧。”

        阿伞小鸡啄米一般使劲点头。真是谁出的馊主意就谁倒霉。阿伞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眼纪言。

        但是纪言这个缺心眼的还一个劲地傻笑。

        课间休息时间。

        “毕业照拍得怎么样？”

        张侃侃正在洗手，却突然被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手上还湿答答的：“你吓我一跳。”

        谈晋把纸巾递给她擦手：“我们好像从没有过合照。”

        张侃侃低头擦拭手上的水：“嗯，谁没事会突然拍个照啊。”

        “那你现在有事吗？”谈晋问。

        “没有。”

        话音刚落，谈晋突然搂住她的肩，拿出手机：“看镜头。”

        “嗯？”

        张侃侃还没有反应过来，谈晋已经自顾自把脑袋靠了过来，并摁下了快门键。

        “你干吗？你这样拍会显得我特别矮的！”张侃侃强烈抗议。

        谈晋低头看了看照片，笑了声：“侃侃，你还会长个儿吗？”

        “反正你不能再长个儿了！”

        “为什么？”

        张侃侃突然被谈晋给问蒙了，为什么谈晋不能再长个儿了？

        “怕偷偷亲我的时候不方便？”他轻声问。

        张侃侃一下子脸红到脖子，难为情地推开他：“你脑子能不能想点别的？”

        “现在不能。”

        “为什么？”

        “因为……”谈晋说话间俯身凑近她，然后举起手机到她眼前说，“因为我把我们的合照设成手机桌面了。”

        “再！见！”

        2

        午休时间。

        奋力做了几张英语报纸的完形填空，极度疲乏的张侃侃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伸了个懒腰，可刚一抬手就啪地打到了路过的谈晋。

        “和我有仇？”谈晋轻捂着鼻子，皱着眉头问。

        张侃侃先是“哈哈”大笑，后来才说：“活该。这是报你上次用篮球砸我脑袋的仇。”

        “那你下手轻了点。”谈晋放下手，戏谑地说。他的鼻子一点事都没有。

        “正巧你们两个都在，写下同学录啊。”

        这时候，叶莉亚捧着学校发的同学录从教室跑了出来。

        “要怎么写？”张侃侃接过这小册子，随意翻了翻。

        谈晋在一边也盯着他们班同学写在叶莉亚同学录上的话，差点笑出了声。

        “你就把你的联系方式写上面就好了，然后写上对我的祝福。比如嫁给高富帅，子孙满堂等等。”

        “你确定你睡醒了？”张侃侃眯着眼睛打量着白日做梦的叶莉亚。

        谈晋看了看之后，对张侃侃说：“联系方式那儿写我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写你的？”张侃侃拿过笔，刚要落笔又停住。

        谈晋一本正经：“帮你筛选一些垃圾短信以及骚扰来电。”

        “用不着。”张侃侃拒绝了他的好意。

        结果，谈晋夺过她手中的笔，二话不说在联系方式那一栏上写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这还没完，谈晋竟然兴致盎然地把其余内容也给填完了。

        “好了。”

        叶莉亚接过同学录，扫了一眼，拍拍张侃侃的肩膀说：“姐妹，你真的是被吃得死死的。”

        张侃侃也没有看谈晋究竟往那上面填了什么，听到叶莉亚这么说，抢过同学录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性别：喜欢谈晋的异性

        年龄：到了法定年龄就嫁给谈晋

        爱好：喜欢谈晋

        座右铭：脑残一样喜欢谈晋

        优点：被谈晋喜欢

        特长：和谈晋相亲相爱

        祝福语：希望你到时候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

        “谈！晋！我和你没完！”张侃侃怒摔了叶莉亚的同学录。

        谈晋露出开心的笑容：“嗯，这辈子都要和我没完没了地相亲相爱。”

        “是谁给你的勇气这么不要脸？”

        “爱啊。”

        “啊——想死！”

        叶莉亚则立马心疼地捡起自己的同学录：“家庭矛盾不要迁怒于旁人，知道不？”

        “给我！”张侃侃又一次拿过同学录，怒气冲冲地翻开空白一页，恶狠狠地写上了谈晋的名字。

        然后，她也只是写上了他的名字。

        “继续啊。”谈晋就爱捉弄张侃侃。

        张侃侃想啊，她要怎么继续？难道一一对应写回去吗？那不是被他占便宜了！

        性别：喜欢张侃侃的异性

        年龄：到了法定年龄就娶张侃侃

        爱好：喜欢张侃侃

        座右铭：运用此生最大的智慧喜欢张侃侃

        优点：在追张侃侃的道路上坚持不懈，至死不渝

        特长：追张侃侃

        祝福语：我们一定会结婚的

        谈晋面不改色，一字一句认真又庄重地说。

        “哎……”张侃侃扶额，把册子还给叶莉亚，“我要多做几份试卷洗洗脑子，好多污秽的话语在里面绕啊绕。”

        叶莉亚随着张侃侃转身，又回头朝谈晋竖起了大拇指，用口型告诉他：“加油！”

        谈晋回：“一定。”

        3

        大清早，就有同学在走廊上背单词了。

        “阿嚏——”张侃侃打了个喷嚏，差点摔在楼梯上。

        “噗！”同时上来的纪言嘲笑得毫不掩饰。

        张侃侃扶着墙，瞪着他：“笑屁。”

        纪言还是忍不住发笑，遂问：“难怪老大那么喜欢你。你除了脑子好，没想到还挺可爱。”

        “没你的阿伞可爱。”张侃侃秒怼。

        纪言一愣，干笑了几声反驳：“她哪里可爱了，傻傻的。”

        “哦？”张侃侃看好戏般反问，“那你脸红什么？”

        “我脸上本来就有两坨红！”

        “你高兴就好。”

        纪言本来是调侃张侃侃的，没想到反被调戏，顿觉不甘心，立马上前，继续挑衅：“你对别人的事情倒是反应挺快。”

        “所以你承认自己喜欢阿伞？”张侃侃惊喜地捂嘴笑。

        “随你怎么说。”纪言自知已输，但仍顽强抵抗，“那你到底知不知道谈晋喜欢你？”

        张侃侃手扯着包包的带子说：“我这么可爱，他当然喜欢了。”

        “这臭不要脸的德性是不是跟他学的？”纪言冷淡地问。

        “不是你说我可爱吗？”

        “……你赢了。”

        两个人“其乐融融”地往教室方向走去。在路过纪言他们教室门口时，张侃侃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张侃侃。”

        拉住她的人是邹丽丽。

        张侃侃挣脱了一下，站直后同她面对面，突然爆出一句：“what's  up,  girl?”

        “你能不能不要卖萌？”纪言笑得捂住了肚子。

        邹丽丽脸色一变，神情凝重，突然上前拉近了她和张侃侃的距离。这气势，感觉下一秒两个人就要动手了。

        “你能不能教下我这道题怎么做。”

        “嗯？”

        面对邹丽丽突然拿出的试题，张侃侃有点呆若木鸡。一边的纪言也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可以。”

        张侃侃没有多问，回过神接过她给的试题，耐心地同她讲解。

        “这和谐的场面……”纪言感慨，“一定要让谈晋看看。”

        可惜，谈晋不在教室。一看黑板才知道今天轮到他值日，现在应该在学校公共卫生区域打扫。

        “会了吗？”张侃侃问。

        邹丽丽迟疑地点点头。

        “那就是还不会。”张侃侃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于是又和她讲了另外一个解题方法。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谈晋拿着扫帚上楼了。

        “这样是不是比较好理解？”张侃侃再次问。

        这次，邹丽丽果断地点头了：“谢谢。”

        “不客气。”张侃侃托了托身上的包，“那我回教室了。”

        邹丽丽犹豫地叫住了她：“是不是只要学习成绩好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张侃侃回身：“大概吧。”

        “那我会加油的。”

        “不过——”张侃侃又说，“虽然好多想要的东西凭优异的学习成绩也得不到。但，努力总是没错的。”

        邹丽丽感激地点头，不知道自己何时解开了心结。

        张侃侃一转头，又被吓了一跳。

        “你是鬼啊，走路不会出点声音吗？”

        面对指责，谈晋没有往心里去，而是看着她：“说得真好。”

        “害不害臊，偷听别人说话？”张侃侃拧着眉头，不高兴地说。

        谈晋手杵着扫帚，悠悠道：“你还可以说得再大声点，这样全世界都偷听到了。”

        “走开！”

        说不过他，张侃侃只能溜了。

        谈晋望着她的背影又忍不住嘴角上扬，再回身看到了眼里有期待的邹丽丽。

        他没有说什么。因为和别人相比，他觉得他更需要努力。

        4

        “张侃侃！”

        叶莉亚去了趟老师办公室交作业，回来之后就激动地冲到张侃侃的位置，拽着她的手，质问：“你不用参加高考这事是真的吗？”

        “什么什么？”耳尖的阿伞也迅速靠拢了过来。

        张侃侃正埋头于解决同桌提出的难题，对她们的质问置若罔闻。

        “嗯，侃侃是保送生。”同桌抬头，替她回答。

        叶莉亚震惊地抱住张侃侃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说话啊！你被保送你干吗天天来上学？还这么用功？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逼死？”

        “因为在家无聊啊。”张侃侃头也不抬地回答。

        阿伞和叶莉亚顿时喷出一口羡慕嫉妒恨的血。

        “她不是获得过中国数学奥赛一等奖嘛，还是省级优秀学生。”侃侃同桌娓娓道来，“二班的谈晋也是保送的。他好像是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第一名。”

        “嗯。”听到谈晋的名字，张侃侃有了反应，“我就在想他当时如果参加了奥数，我是不是只能拿个第二？”

        旁边的三个女生听了之后，全都静静地看着张侃侃。

        “呸！不可能！”张侃侃细想了之后，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那你们两个被保送的大学一样吗？”叶莉亚突发奇想，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张侃侃无聊地抠了抠鼻：“应该不一样吧。”

        之后，叶莉亚和阿伞没有再追问，而是回到座位上，开始头悬梁，锥刺股。

        回家的路上，张侃侃正巧和谈晋一起，好奇便也问了叶莉亚问过的问题。

        “一样。”

        哪知，谈晋给出的答案非常干脆。

        张侃侃惊呆了，她不可思议地问：“我都没说我被保送了哪个大学，你怎么知道一样？”

        “反正你是摆脱不了我的。”谈晋淡定地说。

        张侃侃不敢往前走了：“你没有开玩笑？供你选择的大学可多了，你怎么可能和我选一样？”

        “我看起来是那种没事就开玩笑的人吗？”

        “嗯，你是。”

        谈晋悠然：“终身大事我从不开玩笑。”

        “行。”听到“终身大事”四个字，张侃侃立马刹车，决定不再问了。“既然如此，我只能祈祷我们的专业不一样了。”

        “这么不喜欢和我一样？”谈晋略微不高兴。

        张侃侃叹气：“到了大学想要多交一些新朋友嘛。总是有老朋友在身边，很容易缺少去交新朋友的动力。”

        “新朋友？”谈晋更加不高兴了，“还是新的男朋友？”

        张侃侃笑：“我有旧的男朋友吗？”

        “你没有吗？”谈晋停下脚步，看着她。

        面对着谈晋突然变得可怕的眼神，张侃侃笑不出来了，有种阴凉的感觉慢慢爬上了她的后背。

        “我是优秀学生，我不早恋的。”

        最后，张侃侃义正词严地给出了答案。

        谈晋仰天叹息，在心底努力劝自己，喜欢上一个高智商白痴是自找的，自找的，自找的。

        “等你满18岁，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谈晋威胁般地说出这句话。实在是因为被张侃侃气得够呛。

        张侃侃干笑几声，心想这人又莫名其妙地发火了，这么难伺候。真是对他以后的另一半深表同情。

        5

        星期五晚上。

        “今天谁过生日？”张侃侃下楼看到饭桌上摆了一桌的丰盛菜肴，奇怪地问。

        侃侃妈高兴地摆盘：“没人过生日啊。唤唤他们要来吃晚饭。”

        “妈。”张侃侃顿时无语，“就算菩萨来了，你这也太铺张了。”

        “小孩子别乱说话。”

        没一会儿，谈晋一家还真的来了。

        “来来，唤唤坐这边。”

        侃侃妈妈热情地招呼谈晋，让他和张侃侃坐一块。就连前不久还喊着要宰了谈晋的侃侃爸都笑脸相迎，一派和谐。

        “来我家你不说一声？”张侃侃小声地问。

        谈晋坐好，听到她的声音便回答：“两家父母临时商议的结果，我没有时间提出异议。”

        “难道今天是我家教结账的日子？”张侃侃提到钱，眼睛都亮了起来。

        谈晋瞥了她一眼：“这些钱以后都会算到聘金上的。”

        “那怎么行？这些钱是我的血汗钱……等等，聘金？”张侃侃眨着眼睛思考着“聘金”这两个字。半晌之后，打了谈晋一下，“你别给我扯开话题。钱这种事情是很严肃的！”

        “我一直在讲很严肃的事情。”谈晋不紧不慢地回答。

        张侃侃陡然间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奇怪。你明明和我一样都是保送的，你找我补习干什么？”

        “钱多。”

        “哦，无话可说。”

        两小孩在这里聊他们自己的事情，大人们却也在聊孩子的事情。

        “老张，那天我们在大排档说过的话可要算数啊。”谈晋爸爸笑着把酒斟满，提醒道。

        侃侃爸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心有不甘，却也笑着说：“说了什么我都给忘了，呵呵……”

        “你说我儿子要是考了年级第一，你就答应你女儿和我儿子交往。”谈爸爸说得特别大声。

        “哎哟，老张你不心疼啦？”侃侃妈对侃侃爸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感到意外，忍不住调侃道。

        “好事一桩！”谈妈妈笑呵呵地说。

        “等等……”张侃侃突然竖起耳朵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们刚刚说什么，介不介意再说一遍？”

        父母们相视一笑，自顾自地朋捧杯喝酒。

        “简言之，你爸把你许配给了我。”谈晋说。

        张侃侃奓毛：“爸爸！你不爱我了吗？我还是个孩子啊！”

        “侃侃，我的好女儿，爸爸也不想啊……谁让你那次考了个并列第一……”侃侃爸心痛地说。

        张侃侃震惊万分：“怪我咯？”

        “不怪你。”谈爸爸安慰，“怪就怪我儿子出手快准狠。”

        “行了行了，你俩别在这演戏。”侃侃妈推了把假装抹眼泪的侃侃爸，“多吃蔬菜，补脑子。”

        “嗯？”侃侃爸一脸蒙圈地看着自己的老婆，乖乖地吃她夹进碗里的蔬菜。

        这时候，谈妈妈非常理智地说：“大人决定的事情不算数。唤唤要是现在还没追到侃侃，那就是他自己没本事。”

        亲妈一句话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扎进了谈晋的胸口。

        张侃侃右手食指轻轻抠了抠脸颊，尴尬地问：“他……在追我？”

        “哈哈哈，儿子你真失败！”来自亲爸的嘲笑。

        “哈哈，女儿坚持住！”来自未来岳父的补刀。

        “不好意思啊，唤唤。侃侃她脑子时好时坏，你见怪不怪。”来自未来岳母的安慰。

        “来，吃点菜压压惊。”来自亲妈的关心。

        对此，谈晋只能挫败地扶额，碎碎念：“张侃侃，我要是死了，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来来，这下可以好好喝酒吃肉了。”

        眼下这会儿，侃侃爸成了最开心的人。

        毕业

        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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