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时至今日，我究竟不能接受，自己曾以性命去爱的男子，最后竟也逃不过这千古不改的命运。

        耳畔似乎还能听见从前他的耳语。

        洛娥，会是永远的后，唯一的后。

        或许，我能接受他的唯一变为他人，可却独独不能忍受，他至此没了唯一。

        惩罚究竟还是要继续的。

        荣靖要给林染衣脸面，纵我千般不愿，可福如海轻轻一句话，就足以让我此刻的骄傲化作虚无。

        他传达着荣靖的话：“若是圣上高兴了，保不齐就能让姑娘如愿，见一见想见的人。”

        为了讨林染衣的开心，他终是肯让我得知宋甜儿三人的实际情况究竟如何。

        掌心还淌着血，透过衫裙黏在了腿上，难受得紧。

        将拳头握紧了后，我扯着嗓子，高声道：“奴才冲撞了娘娘仪驾，口出不逊，实属罪该万死……”

        生怕殿内的人听不见，又许是为的其他，说到后面，我的声音竟不自觉提高，带着连自己也不曾发觉的莫名倔强。

        说是看他高兴了后，也许会发放恩典。

        可到底还是等到了第二日早上，福如海提醒他快到了早朝时间，荣靖方从殿中出来。

        我已经接近混沌的状态，满脑子只有昨夜林染衣很是刻意的娇笑，即便隔得极远，也能清晰无比的听得到。

        但荣靖走近的那一刻，我却瞬间激灵清醒起来。

        嘴唇已是极干，嗓子也似火烧一样——是昨夜喊了一晚上的后果。

        但我仍旧是不肯放过一线机会：“圣上，昨夜圣上让福公公转告的话语，是否还可作数？”

        良久没有回应。

        若非是空气中不时传来的苦涩香味，我甚至疑心荣靖已经走了。

        我实在是怕他的言而无信，此刻心里对宋甜儿等人的担忧达到了顶端，出于本能地，便伸出手去胡乱地抓。

        却正好便抓住了他的衣角。

        上面是金丝线绣，他身边的福如海等人用不上这样的好工艺。

        “圣上……”

        我话未说完，荣靖却已经将衣袍从我手里扯掉，转而弯下腰，抬着我的下巴颏儿，道：“跪了一夜了，你就只想着那三人奴才的性命吗？”

        “洛娥，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会留他们性命，只要你听话，他们绝不会有事。”他贴着我的耳侧，声音放得极轻，却也极度阴寒，“洛娥，你信不过我？”

        极是肯定的语气。

        他从来不相信我，又如何要我相信他？

        我刚待要回答，殿门却已再次被人推开。

        林染衣走了出来，脚步声是靠着我的方向走来的。

        换而言之，她是冲着荣靖来的。

        林染衣声音有些怨怼的意思：“圣上忘了一样东西了。”但明显听得出，是在讨人安慰呵护。

        默了一会儿，荣靖扬声吩咐了一句：“福如海，将东西收下，把人带走。”

        倒听出几分的怒气。

        转而又朝着林染衣道：“人已经替你罚了，你再不能生气，朕还要去上早朝，需要这奴才伺候，你可不许耍小性。”

        这语中亲昵，让林染衣也不住地笑起来：“臣妾晓得了，圣上可要多加注意身体，别操劳过度了。”

        又是好一番的笑语温言，荣靖方摆驾离开。

        将走时，不忘让福如海来带着我：“朕看你是不长记性，连走路也不会了吗？”

        离得绛云殿远了些后，荣靖却没有选择去早朝。

        福如海吓了一跳，似乎没想着自家主子还有如此草率决定之时。

        但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问：“……那圣上，这件穗子……”

        应是方才林染衣从殿中给他的东西。

        荣靖却像变了个人一般，不复才刚的温柔，沉声道：“扔掉！”

        转而拽着我，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背后还有福如海隐隐的叹息传来。

        我忍不住出言提醒：“圣上还是放开奴才，让奴才自己走罢。”

        这宫里人多口杂，未免又生是非。

        “整个儿皇宫都是我的人，我要怎样，你凭的什么来管？”荣靖冷哼一声，却犟得跟一头牛似的，“你不是想去见那些人吗？想见就给我乖乖听话。”

        整个儿宫里都是他的人……

        可暗地里藏了多少的眼线？那些眼线又是为的谁卖命？

        他又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吗？

        这一点，荣靖不会不了解。

        他无非，就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如冰晶玉一事，如此刻所为……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男人。

        荣靖将宋甜儿三人关押在哪里，我约莫也猜测得到了。

        在那个农庄里，亦或是在原先的靖王府中。

        因为——他又带我走了一遍那个暗道。

        暗道已经被他改了回来，再没有之前曲五带我走时的简单易行，反而处处机关奇巧。

        几乎就是三步一个小试，五步一个大关卡。

        难为荣靖一面要带着我这个瞎子走过，一面还要去应对这些东西。

        蓦地，荣靖停了下来，将握着我的手松开。

        我心里一慌：“你要作甚么？说好要带我去见宋甜儿他们的，荣靖，你不能……”

        我未出口的话尽数被吞咽回了肚腹中。

        荣靖一个反拉我的胳臂，在我失衡之时，已将我背在了他的背上。

        脚上的鞋子早在先前同他一齐过关时，跳着走着便掉落了。

        如今被他背着向前走着，双脚因着他的动作轻晃，有时他动作大了，我在他背上出于害怕，惯性使然，便会搂紧了手臂，双脚也不经意中擦着他的腿侧。

        龙袍上的绣线密集，隔着袜子都能清楚感知得到绣线走向。

        但我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此刻身边再没有人，只剩下我与他，再不必有那些虚伪的尊称贱称，也不觉得一个帝王，背着我这个小小宫女有何不妥。

        仿佛天经地义。

        仿佛理所应当。

        很快，便抵达了关押着宋甜儿的地方。

        远远的，便听见宋甜儿又惊又恨的声音怒吼道：“你将翁六与曲五关在哪里？你坏事做绝，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翁六与曲五不在此处。

        不等我反应过来，宋甜儿也已发觉了我的存在。

        她愕然道：“……姑……姑娘！”

        荣靖很快将我放下，任我自己摸索着上前，才发觉宋甜儿被关在类似牢房的地方。

        但却是封闭着的，只留一块巴掌大的地方，能够让人看得到里面的形景。

        宋甜儿将手伸出来，牵住了我的手，却发觉掌心上的伤，不由得心疼道：“我便知道，姑娘被那恶魔缠住了，如何能够无恙？”

        而后她的声音发了狠：“姑娘别怕，总有一天，主子会来将姑娘带走，让姑娘远离这个恶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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