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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疯子


话未落,荣靖已然闪身到了跟前,一把攫住她的细白脖颈。

        “你方才说些什么?”

        水玲珑被吓得擦了胭脂的那半张脸也白了起来,但荣靖扼住了她的咽喉,她说不出话来。

        荣靖复问:“你没有救过本王,那你当日承认你是阿水又是为的什么?”

        他的双手微微松开了些许。

        水玲珑得了自由,似乎极力想要与靖王府的一切撇清干系,连对荣靖周身的凛冽气息的畏惧也一并抛诸脑后。

        她道:“那日王爷找到了妾身,询问妾身是不是阿水时,妾身自然是不知情的,可王爷笃定了妾身是阿水,妾身人微言轻,岂有不承认的道理?”

        “妾身此前从未与王爷蒙面,更不必提及救治王爷……”

        荣靖不肯干休:“可为何本王会清晰记得你的面目,且你唤作水玲珑,阿水不是你还能够是哪一个?”

        水玲珑是打定了主意要与靖王府撇干净的。

        她双手去掰着荣靖掐在她颈部上的手:“王爷权势滔天,妾身哪敢不从?只是妾身多年前,名字还不是水玲珑这个,是三年前进了花楼,妈妈才给妾身取的新名。”

        若不是贪图王府的富贵,水玲珑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地就冒着风险去顶替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只是可喜可贺的是,荣靖对他自己口中的那位阿水姑娘,记忆也很是模糊,所以水玲珑随意的糊弄着,竟也就这样瞒过了荣靖。

        只是现在她想要脱身,她不能和靖王府有所牵连,谋逆大罪,那可是要杀头的。

        她宁愿此际得罪着荣靖,也不要冒着危险去陪荣靖死。

        荣靖给过她富贵不错,但她不能够把性命也给赔了进去。

        荣靖似乎怒极——他向来不喜别人的欺骗,如今听了水玲珑的话,深信不疑,手指收紧,似要将水玲珑给掐死方罢休。

        旁边的狱卒等人只是看好戏一般。

        他们不敢靠近荣靖,只因荣靖周身的寒意实在是太盛,更何况,这样的一出王府好戏,他们只怕是看个不够。

        但荣靖终究没有杀了水玲珑。

        他将目光投向了我:“那你呢?你又有什么话可说?”

        他嘴角嘲弄,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我会和水玲珑一样,和靖王府撇得干干净净的。

        我平静地回复:“我是靖王妃,岳苗和亲的使者,那玉玺是在我的鸣凤阁里找到的,你要我说什么?”

        这一次,我抬起头去与他对视,将脸上那些伤痕早忘个干净。

        他拿水玲珑当作阿水。

        他并没有完全的忘记我,他只是想不起我的脸来,误把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水玲珑当作了那个“阿水”。

        时至今日,听到这样的消息,我还是会感动,还是觉得心里欣喜得宛若揣了一只小鹿。

        它在里面乱窜,那颗心便不住的跳动,似乎就要跳出胸腔。

        荣靖怔了怔。

        我便继续道:“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妄断,这是不是一场陷害。”

        荣靖飞快的打断了我:“不!洛娥!是真的!我确实有谋逆之心。”

        他脸色并无异常,照旧的还是淡漠,但身上泛出一种极为贵气的气息。

        “那玉玺也不是甚么陷害,而是之前,我就放在了那件银狐轻裘披风里,只不过你的丫鬟误打误撞拿走了,后来那件披风留在了你的鸣凤阁,我自觉都是在靖王府内,你又蠢笨,应该是不会有人发觉的,所以便任由披风留在了你那里。”

        “现如今,东窗事发,洛娥,你大可以撇得一干二净,然后在皇上面前,换取一个生存的机会。”

        他话说得极快,若是不要认真听,只怕就要听不清楚。

        可我一字一句都听个明白,于是笑:“就这样?”

        荣靖眉宇间有些凝重,但不知是何原因——就连谈及谋反罪状的时候,我都不曾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

        “就这样。”他有些不甘愿的回答。

        “你认为我这样,皇帝就能放过我?”

        水玲珑或许天真,可我确确实实的明白,倘或荣靖真有谋逆之心,荣治也握有他的把柄,又岂会纵虎归山,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与荣靖有关之人?

        更何况,还是他的枕边人。

        荣靖神情不动:“只要你想离开,我就有办法让你安全离开。”

        我但笑不语。

        他这人自负,似乎看出了我的嘲笑,荣靖理了衣衽,他总是喜欢洁净整齐的,人也一样:“把人给放了。”他指着水玲珑道。

        那押着他来的人,竟也就这样听话,打开了牢门,就把水玲珑给揪了出去。

        “洛娥,你当真不要这个机会?”他反复的问,反复的强调。

        是不是,他打心底里,就是希望我能够脱离靖王府,脱离和他有关的一切?

        我索性背过身去,不再与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太过无聊了。

        短暂的沉默拉锯战,荣靖还在等待我的回答,但我的意思已经太明显了,他显得很是没有耐心:“就跟皇上说,当日皇上赐下的免死金牌,恩赐就予此女了,给她一些银钱,把她给送出宫去。”

        狱卒了了差事,赶紧的离开,再不逗留。

        他用免死金牌来换取水玲珑的性命。

        我耳朵听得心惊,但面上仍不动声色——那他自己呢?他要怎么办?

        当初他设局揭穿了赵明怀,他就应该知道,谋逆是多大的罪名,可现如今,这罪名落到了他的身上,他竟这样的云淡风云?

        疯子!

        我真想开口大骂他一句,可荣靖已被人押着走上了前,越过我,依旧风骨傲然,隽雅清逸。

        如同当日他娶我时候,明明百般的不愿,面上显而易见的不屑与轻贱,但他生得好看,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浑然天成的、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就是他发脾气,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牢房里安静得很,静得落针可闻。

        长廊深处,有皮鞭破空落下的声音,但没有人喊疼,只是那一声声鞭响,尖啸啸的挥起,是实打实的落了下去,落在皮肉里,发出沉闷的碰击声。

        我没亲眼瞧见,那鞭子却也仿佛落在我的身上一般,疼得人五脏六腑撕裂般的七零八落,直扭曲起来,摧肝裂胆。

        指甲已经深深嵌进了掌心当中,心乱如麻,但又不知从哪里去理清。

        “荣靖,你个疯子!”最后,我竟只能骂出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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