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四段故事

这一晚，温妮觉得自己一定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以致于当她醒来时，哪怕已经浑然忘了梦中的内容，但那种从甜美的梦境里忽然间跌落回现实的失落感却始终在心头萦绕不去。

        “要是能再多睡一会就好了。”她忍不住对自己抱怨。

        “怎么了，我们的小温妮怎么一醒来怨气就这么大呀。”爽朗地声音忽从耳畔响起，温妮转头望去，结束了巡逻的陶瑞尔与莱戈拉斯正凑在她的床头看着她。

        “陶瑞尔姐姐！莱戈拉斯哥哥！”温妮笑着向她所喜爱的两个精灵道了早安。

        “早安温妮，昨天睡得还好吗？”陶瑞尔摸了摸温妮的小脑袋笑着问道。

        “我昨天睡得可香啦，国王陛下还给我讲了睡前故事，他可真是个好人。”

        莱戈拉斯闻言，迟疑了一下，才问温妮：“ada给你念的什么睡前故事？”

        温妮歪头想了想，似乎有些回忆不起昨晚仁慈的国王为自己说了什么故事。她有些自责，这是她第一次听睡前故事，怎么能这样早早睡去，连故事的内容都没能记住呢。她皱着眉头努力回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什么维拉创造中洲的故事？”

        话音刚落，便见两个年轻的精灵同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莱戈拉斯以手扶额口中还在嘟囔着：“这么多年了，ada怎么还在用《精灵宝钻》的故事哄孩子。”

        若是让精灵国王听到儿子的抱怨，也许会觉得很委屈。他当然知道精灵宝钻的故事过于宏大并不适合作为孩子们的睡前读物，可那些精彩绝伦的童话故事实在太容易吊起他们的胃口，让他们迟迟不愿睡着，睡眠不足对一个孩子的生长是非常要命的。何况作为密林王国的国王，白日里需要处理的事情过于繁杂，能够留给瑟兰迪尔的私人时间并不多，每天哄完孩子睡觉，他还要好好巡视他的第二王国呢！

        莱戈拉斯体会不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备受族人宠爱的小王子比起乖乖呆在房间里听爸爸念叨那些陈年往事，更向往窗外自由的天空。故事里族人所经历的磨难不会让他变得更坚强，小男孩只会更加渴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这些故事里的主角，而父亲的殷殷嘱托是他急于挣脱的束缚与枷锁。

        温妮却不同，她所拥有的东西太少，能够失去的也太少，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暖她也想要紧紧地攥在手中哪怕会烫伤她自己。《精灵宝钻》里的故事对她而言或许还太沉重与复杂，却是她所听到的第一个睡前故事。温妮有些贪心的希望这个故事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这样她就能在未来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伴随着精灵国王优美的嗓音坠入梦乡。

        陶瑞尔与莱戈拉斯虽然喜欢温妮，但一来他们正处在精灵们最活泼好动的时期，二来国王的书房总是让人无端端地生出些许压抑的感觉。两个精灵在温妮的病榻前坐了一阵，许诺等她的伤养好了，要带她去森林里好好的玩耍。

        这时，从书房外探出了一个脑袋，看模样是莱戈拉斯年纪仿佛的玩伴，他正小声招呼着两个精灵：“莱戈拉斯！陶瑞尔，我们打算偷溜出去狩猎，你们来嘛？！”挤眉弄眼的怪样十分滑稽可笑，大大颠覆了温妮心目中精灵出尘优雅的想象。

        “去！当然去！”年轻的精灵们欢呼着，小心翼翼绕过年长精灵地看守，偷偷溜出了他们的国王为了守护他们建造的堡垒。

        书房重又恢复了寂静，温妮躺着身体酸疼却不敢挪动，这种感觉真是难受极了。她百无聊赖地数着穹顶上描绘的星辰，一颗，两颗，三颗……一直数了记不清多少遍，她才确定这个穹顶上绘制了六百八十七颗星星。

        “你在做什么？”正在此时推门而入的精灵国王不解地看着温妮。

        “我在数穹顶上的星星，陛下！”听到瑟兰迪尔的声音，温妮的语调也陡然间变得欢快了起来。她正忐忑着，不知道今天美丽的国王是否还愿意为自己念一段睡前故事。

        “他可是国王，听说是比镇长还了不起的人，他怎么会每天都给自己念睡前故事呢温妮，你应该做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温妮在心中试图说服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在她的认知里，这可真是个任性的要求。生活早已教会了她，做一个让大人省心的孩子，她没有任性的资格。

        其实瑟兰迪尔今日打得也是这个主意，堂堂密林王国的国王天天给一个人类女孩讲睡前故事，他可真怕哪天被他大嘴巴的总管说道埃尔隆德老友那被他取笑。光是想一想，瑟兰迪尔便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因此他自从进入书房开始，便冷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国王今天似乎不开心。”温妮敏感地察觉到与自己同处一室的精灵心绪不佳，他今天翻书的动作有些粗暴，那本珍贵的人类史诗手抄本被他翻的哗哗作响。这种感觉仿佛是隔壁家的巴因被巴德叔叔关在家中学习认字时的模样。将国王比作巴因，温妮被自己的认知逗笑，并忍不住笑出了声。

        孩子清脆的笑声在沉寂的书房中显得十分突兀，瑟兰迪尔皱眉，转头看向温妮。

        “你笑什么？”语气中还带着些不加掩饰地暴躁。

        温妮脸上的笑意尚未来得及敛去便被国王的质问吓了一跳，她又忘了昨天精灵王的告诫，转头望向他，两双眼睛对了个正着。瑟兰迪尔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酝酿的薄怒在温妮的注视下，渐渐散了去。

        瑟兰迪尔在心中懊恼：“我在和她较什么真，这明明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想到她躺在这里的原因，瑟兰迪尔的心中难得生出了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她刚刚甚至无聊地躺在那里一个人数穹顶上的星星。”这得是多无聊时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密林之王再一次不受自己控制的心软了，他撇开脸不再与女孩对视将视线再次收回书中，翻书的动作却轻柔了下来。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中，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瑟兰迪尔以为女孩已经睡着时，熟悉的方位传来女孩的声音。

        “陛下，今天还有睡前故事吗？”

        瑟兰迪尔张口想要拒绝，但那心虚的感觉不合时宜地又冒了出来。他认命一般站起了身，走向女孩的动作仍带着一些不情不愿的僵硬。

        温妮感觉的身旁有地方轻轻陷了下去，第四个段落的故事被瑟兰迪尔念了出来，他念的很投入，温妮觉得自己也被带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里。

        又念了几段，瑟兰迪尔心中估摸着女孩应该睡着了。他合上书打算起身，却发现衣摆被人抓住，转头看去，温妮正睁着有神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怎么还没睡着？！”瑟兰迪尔有些惊讶，以他的经验，在他念到第四段时，温妮就应该已经睡着了。

        温妮眨巴着眼睛，一脸地意犹未尽，似乎正期待着瑟兰迪尔再来上一段。

        “你该睡觉了，温妮。”瑟兰迪尔警告道。

        “那我明天还能接着听吗，这个故事真有意思。”

        瑟兰迪尔将书放在了温妮枕边：“那你就自己看。”

        “可是我不识字，陛下。”温妮失落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盖了她眼中的光亮，可怜的模样让人不忍苛责。

        “等你伤养好了，我让人教你识字。”精灵国王说道。

        精灵的许诺很珍贵，因为他们从不轻易许诺，可若是他们许诺的事，他们便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虽然温妮早从陶瑞尔等人的口中得知自己被准许居住在密林王国的王宫中。

        可这样的许诺从国王的口中说出，温妮才觉得心真正的安定了下来，天地间终于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谢谢您，仁慈的陛下。”温妮微微泛红地眼睛看着俯视着她的国王，轻声道谢。

        瑟兰迪尔走出书房时，最后看了一眼终于熟睡地女孩，他挥灭书房中燃烧地蜡烛后轻轻合上了那扇沉重的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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