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旁观

　　一段简餐，吃得格外安静，武莼适应了这种尴尬，也对江明有了初步判断，明白自己并非他心中理想的对象，所以在尴尬中也找到了一份从容自在。

　　但也正是这份从容自在，让江明对武莼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让他突然有了一点点想要“降低”标准的冲动。于是，他决定最后再努力一把，“武记者，平时加班多吗？周末一般都怎么安排？”

　　“我们随时都在待命，有时候晚上12点接到领导电话，都要立即去采访写稿，不存在下班一说，就更没有加班的概念了。”

　　“那……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一般待遇都还不错吧？”

　　“我们最近很多同事都跳槽了。”

　　“哦……那武记者有没有想过跳槽呢？有……没有想过去当老师？我听李姐说，你本科念的人大，研究生是在英国深造……”

　　“没有，我的理想就是当记者。”其实武莼最开始的理想是当战地记者，父母强烈反对后，她的理想变成了调查记者，只是，最后因为各种原因，变成了时政记者。

　　但她并没有告诉江明，记者这份职业除了苦，也还是有些许优点的。比如，不用坐班，不用打卡，当然更不用经常见领导同事，每天只需要在工作群里汇报行踪和选题，报采访、稿件进度，没有复杂的办公室斗争和人情往来，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个别爱挑事的同事就算想找人来斗，都凑不齐“宫斗”的班子成员。

　　所以，记者的时间相对比较自由。没有大事的周末，武莼都会带着早早蹲在季候造物铺码近期不太急的欠稿，或者做做手工。

　　当然，她不会告诉江明。她察觉到了江明的探究，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潦草的相亲，“但这点工资，连狗都养不起，更别说孝敬父母，买房安家了，所以我很理解跳槽同事的决定。”

　　还要孝敬父母？买不起房？这家庭负担应该有点重。江明当机立断，这个对象不能处，赶紧撤退。

　　可不等他开口，他的“死对头”竟然出现了。“武记者，你今天也在这边吃饭？”江茗就这样站在了他们桌边，高大帅气，温文尔雅。

　　市政府大院里有四栋楼，食堂在1栋楼下，出大门都会经过食堂门口。市委和市政府的大院就隔着一条幕山大道，江茗来市政府开会，走到食堂门口，刚好遇到办公厅的王处，两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便看到了靠门口吃饭的武莼和江明。

　　当然，与江茗同行的，还有周边一些女同志们关注的目光。

　　武莼与江明这场即将结束的食堂相亲，因为江茗的出现，引发了周遭的八卦。

　　江明与江茗同音不同名，虽然一个81年、一个87年，但都是80后，都是正处长，都是单身，都是先进，所以在市委市政府的优质相亲对象榜单中，他俩总是制霸前三，只是江茗永远是第一，而江明只能屈居第二，有时还会被后来居上的黑马挤到第三。所以江明对于江茗总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瑜亮情结。

　　“难得看到发改委江处和女同志一起吃饭呀！”

　　“是呀！是呀！还是个年轻的女同志！关键还长得挺好看！”

　　“难道是他的对象？”

　　“处对象到食堂来吃饭，也太……抠了点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发改委的江处是个拆二代，家里有5、6套房，但艰苦朴素惯了。”

　　“但……为啥他处的对象和外办江处在说话？”

　　“天，这个女同志，竟然同时认识两个江处！”

　　“这个女同志有点东西！”

　　……

　　虽然三个当事人不一定听到了周遭的窃窃私语，但是武莼已清楚此地不宜久留。

　　“刚刚在发改委采访，来吃个便饭。”说完，武莼就起身收拾餐盘，并未继续与江茗对话。

　　“如果不忙的话，我们一起去知春斋泡杯你喜欢的凤凰水仙。”江茗并没有介意武莼的冷淡，依旧温和有礼的邀约。

　　坐在对面的江明察觉到了江茗对武莼的不一样，于是跟着武莼一起起身，临走时，还不忘明目张胆地将了江茗一军，“江处，实在抱歉，要不是因为武记者下午还要继续采访我，改天有空请江处来办公室喝茶。”

　　江茗对武莼温和得甚至有些卑微的态度，让江明莫名有了一种胜利的幻觉，更让他对身边这个除了好看，暂时没发现其他突出优点的女记者，有了更多兴趣。

　　发改委在4栋，江明与武莼同行往回走，自然引得路过同事频频回首。此刻的他，从刚刚去食堂不想被人看见和不优秀的相亲对象同行影响自己的行情，变成了现在，恨不得大家都能看到他和刚刚拒绝江茗的女人走在了一起。

　　“刚听武记者说，好像有养狗？”一路走来，武莼都很沉默，江明还是尝试找了话题。

　　“对，是一只小狗。”夏天中午的太阳实在有些烈，行道树荫下走着也并不凉快，武莼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江明的搭话。

　　“武记者，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不等武莼回答，江明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养狗不卫生，有很多寄生虫，对身体不好，还影响怀孕，说不定以后怀孕还会导致流产，再加上你这个年纪，以后也算是高龄产妇，就更危险了……”

　　看着一旁江明苦口婆心的劝说，武莼特别想反问他，老兄我养不养狗关你屁事？怀不怀孕是我自己的事，和你这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有何相干？更何况养狗导致流产完全没有科学依据！凭什么他就要来干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但她早已不是那个喜怒随心的小姑娘了，她会想，如果和江明杠起来，整得双方都尴尬，下午的采访可能就没法进行，这样她今天一天都是做了无用功，何必为了争一时意气，让自己来收拾残局？

　　忍耐和厚脸皮是她在媒体圈生存的必需品，这么多年，她已练得铜墙铁壁。“今天下午的采访，我们可能需要为江处录一个视频，到时候我们去办公室沟通下细节。”

　　虽然江明的控制欲超强，自我感觉也超好，但他也是聪明人，明白武莼不想继续，便点到为止。

　　或许因为江明的配合，下午的采访非常顺利，结束时，江明还亲自把武莼送出了市政府大门口。

　　“武记者这周末有没有空？我知道郊区有一家味道非常好的狗肉火锅，要不要去尝一下？”江明并不是脑袋有问题，他只是还想尝试改变他的目标对象，他想让武莼意识到，狗是可以吃的，不值得为了狗来影响自己的生活。

　　“不好意思，这周末是我亡夫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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