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始末

　　牧原商会的副会长葛俊，带领着一队着装肃然的护卫，冲进了商会之中。
欢庆，到此结束。
据葛俊所言，居晚清的商会，严重违反了合同之上的条约。
根据合同所规定，商会的一切财产，都归属于牧原商会所有。
并且这段时间，因为假消息所造成的损失，都由居晚清承担。
‘假消息’，自然指的是，居晚清商会所提供的，变异晶兽的消息。
而造成的损失，则是牧原商会所称，这段时间准备以及搜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
损失的数量，便是五十万银币。
当然，为了方便让居晚清还债，牧原商会也贴心的给了她另外一个还债方案。
那个方案就是——
把自己卖给牧原商会的会长。
牧简。
……
以居晚清的性格，她自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而且从葛俊揶揄的神色，还有其他人的表情细节，居晚清推测出。
这个合同，从头到尾，都是针对她的骗局。
无论是变异晶兽的消息。
还是牧原商会对她的商会的注资和扶持，都是针对她自己一个人的，从头至尾的骗局。
变异晶兽的消息，估计是牧原商会，故意让她商会的手下发现的。
后面的合同，也完全是他们为了达到目的，所制定的目的性合同。包括违约的条款也是——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合同，有违约的条款，也十分正常。
但这个合同，却有些太过苛刻了一些。
不仅仅要赔偿那些完全由牧原商会自己信口开河所定的损失，而且还要把居晚清商会所有的资产都收缴。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对等的合同，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么不讲道理的违约条款的。
但是居晚清和她的手下们，却完全没有在意。
当时她们心里想的是，牧原商会肯看上自己这方的小商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或许说恩赐有些格外言重，但她们当时所想的的确就是这样。
而且她们对变异晶兽的消息十分有信心，根本就不会是什么假消息。既然确信自己一方绝对不会违约，那违约赔偿再怎么苛刻，又有什么用处呢？
甚至，她们还脑补着，这种苛刻的条款，正是牧原商会这个龙头商会，经商严谨的证明——
但之后才知道，牧原商会的真正用意。
回想之下，漏洞百出。
这是在商场魔霸滚打多年，对人心甚为了解的老油条，才能做出的一个精致的陷阱。
居晚清为自己的年轻付出了代价，一脚踏入了陷阱之内。
于是，察觉了这从头到尾都是针对自己的一个圈套之后的居晚清，愤怒之下，贯彻了自己一如既往的自尊心。
“我一定会把这五十万还上的！”居晚清因为愤怒涨红了脸，怒视不远处怡然自得的葛俊。
“还上，你拿什么还上呢？”葛俊有些讽刺的道，“我们的会长大小姐？就算你能还上，超过一年的话，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哦。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接受我们牧原商会对你的仁慈……”
“闭嘴！”居晚清愤怒的吼着，“你给我闭嘴！”
葛俊嘿嘿一笑，举起双手，故作投降之态。
“好，那我们就等你一年的时间。我倒是要看看，我们的天才少女，究竟能不能还上……哈哈！不过超过一年的时间的话，我们商会的惩罚，可就不是那么人性化了……哈哈哈！”
葛俊的眼中，有着期待的神色。
居晚清纤细的身体，因为厌恶而颤抖。
她怎么能不知道葛俊，眼神中的意思是什么。
如果在一年之内，还不上的话。
等待自己的是——
不过居晚清仍旧没有屈服。
她坚信着，凭借着自己的商业才能，绝对可以在一年之内东山再起。
不就是五十万银币吗？
她已经做过一次了，第二次，对于她来说，只是重复一遍自己以前走过的路而已。
而且，现在的自己，已经比原来成长了不少。
这次，她不会相信任何人。
用自己锻炼的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去仔细斟酌分辨——
但是，她绝望的发现。
无论在岸山城的哪里，都没有人想要和她做生意。
就算是贩卖最便宜的小玩具，也没有人愿意从她的手中买。宁可去多走几百米，去买别人的高价商品。
为什么？
在绝望之中，居晚清决定寻找其中的理由。
终于，在一日，他发现了牧原商会之人，吩咐一些小商贩，还有普通人的身影……
“还有王法了吗？”
但别说是王法。
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柔弱少女而已。
正是因为她聪慧，所以才会知道其中的道理。
没有人会为自己出头的。
她知道人心。
就算是城主府，也绝对不会因为自己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女，去得罪在岸山城池群中如日中天的牧原商会。
只要牧原商会干预，她就绝对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就算是比当初更加成长的，如今的自己也是一样。
她仿佛看到了，牧简和葛俊贼笑着的脸，对她说着：“没有办法了吧？”
她的确没有办法了，绝望的黑暗笼罩着她，似乎哪里都没有了光明。
难道自己真的要……
她看了看自己纤细的身体，眼角似乎湿润了起来。
仿佛又重新听到以前时常缠绕在自己耳边的声音。她想要将之驱散，但却做不到。就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无形的细线，连接在她的命运之上。可怜的人，无论怎么挣扎，最后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就算是死……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屈服！”
少女在黑暗之中，进行了绝望的呐喊。
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可以说，在别人的眼里十分可笑的，荒唐的决定。
猎杀晶兽！
拼死一搏！
不过走到哪里，都没有人肯要她一个，没有装备的十六岁小女孩……
猎杀晶兽？
给晶兽塞牙缝都不够！
一个牙齿泛黄，有些秃顶的矮胖中年猎兽人对她咧嘴一笑，眼中有着淫光：“嘿嘿，让你进入我们猎兽队也不是不行。只要你……”
他上上下下，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居晚清的身体。
饶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无论是在哪里，都无法摒弃的。
人类的原罪。
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居晚清陷入到了更深的绝望之中，无形的细线仿佛越来越清晰，化成了粗壮的绳索，将她捆绑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于是她选择了，买了一把劣质的剑，一副劣质的铠甲。
独自，进入丛林！
……
这就是之前发生的事情。
如果没有居晚清的随从，可能她已经死在了野外。
但她早就已经有了相应的觉悟。
可能她认为，那是她最好的归宿。
听完前因后果之后，胡繁面色阴沉。
原本居晚清，有五个随从。
但是为了救居晚清，有三个人葬送于晶兽之口。
剩下两个人，将居晚清救出了丛林。
见到自己多年老友死亡，商会毁于一旦，他们应该是极其痛苦的。
但居晚清仍在，为了继续侍奉居晚清，他们选择了承受痛苦，继续活着。
只有在最危机的时刻，超出了自己的力量限制，在居晚清的强烈命令之下，他们两人才只能离开。
却也只是在一旁的丛林中远远的看着，眼中闪烁着泪花。
他们逃跑的理由，或许不是因为怕死。
而是察觉到居晚清无法被拯救了之后，不让她在最后的时刻伤心。
因为对牧原商会的那些人来说，居晚清是有价值的。是可以被‘赏玩’的，但他们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立刻处死。
他们不想让居晚清在承受痛苦之前，再承受另外的苦痛。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胡繁的脸颊不断的抽动。
猛地，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居……晚清，我要和你道歉！”
胡繁普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脸颊。
“之前的我，未曾理解他们，甚至没有揣测过他们的用意。就用自己可笑狭隘的忠诚观，来对他们大放厥词，用那种居高临下的，丑恶的嘴脸……”
“我自认为我是对的，但其实，我才是最令人厌恶的一个！”
胡繁无比的痛苦、悔恨。
自己的话语，是否对他们两个忠诚的仆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想到这里，他就无法原谅之前自以为是的自己，对自己的厌恶如潮水一般涌上，甚至想要呕吐。
居晚清有些疑惑的看着胡繁。
秦岚是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的，此时也是一叹。
他也没有什么资格评价什么，因为所站的立场不同。
“你能做的，就只有之后向他们赔罪了。”秦岚道，“除了对本人道歉以外，没有任何能够挽回的办法。”
胡繁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痛苦的挣扎。其他人很难理解目前胡繁的感受，只有能够理解‘忠诚’二字之人，才能明白胡繁目前究竟是有多么痛苦。
——自己，或许给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无法挽回的伤痕。
每想到这里，胡繁的心里就如同下油锅一样剧痛！
“所以呢，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秦岚看着居晚清。
居晚清咬着嘴唇，不说话。
眉宇间的倔强，仍旧不加掩饰。
秦岚叹息，这已经成为了居晚清的本能。是印刻在她心中的，最重要的事物。
“之前胡繁他们应该已经和你说了一部分。”
“不过，我和他们的想法，有些不太一样。”
“首先，我不会强迫你。”秦岚轻声道，“是否要加入元城，成为我的子民，全都靠着你自己决定。”
“或许我们为了救你，和牧原商会变成了敌对的关系。但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而且，我已经在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收回了最好的利息。”
只有秦岚自己知道的利息。
“所以，你没有必要戴着相应的包袱。”
“我，我只是……”
居晚清拳头悄然的握紧。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很快决定。”
人不是随时都会保持理性的。
自尊，情绪，坚持……
人都是会被许多东西所束缚。
居晚清，现在就处于某种状态之中。
被一直以来的，根深蒂固的‘某物’，束缚着。
就算她知道，怎么做可能是正确的。
但仍旧无法做出决断。
因为，这意味着抛弃很多东西。
说出来的，还有没说出来的。
自己曾经的坚持，还有已经放弃的坚持。
“这段时间，你可以呆在贵香园。”秦岚道，“直到我们离开。”
“是否和我们走，也是你自己进行决定。”
“当然，我们也有需要决定的事情。”
秦岚打趣道：“我的手下，可不收废物。”
“我不是废物！”
就算是在挣扎着，居晚清也仍旧反射性的抗议道。
“是不是废物，也是由我判断的。”秦岚故意说道，“反正和我比起来，什么样的天才，都是废物。”
居晚清瞪大了眼睛，看着城神像，极其的不服。
一只倔强的小猫——
秦岚看着居晚清梗着脖子的样子，脑海中想象出了这样一个词汇。
他摇头轻笑。
居晚清的对抗性，应该很难更改了。
“走吧。虽然你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受过重伤的事实不会消失。想要完全恢复的话，就要好好的休息。”秦岚示意墨染，让她把自己搬回原来的房间。
这段时间，墨染仿佛已经变成了他专属的搬运工。
当然，还有擦拭身体的任务。
其他人也对此习以为常了。
而墨染，也仿佛成了习惯。
“不用！”居晚清瞪着大眼睛，制止道，“你就在我的房间。”
“哦？”秦岚眉头一挑。
墨染也有些惊讶：“可是……”
“没事，表姐！”
居晚清冷哼一声：“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么天才！”
秦岚忍俊不禁。
这小妮子，竟然是对自己之前的话，产生了对抗心理……
显然是非常不服啊。
话里面都带着刺儿的。
虽然说着要看看秦岚多么天才，但实际上，还是想让秦岚认可她的能力……
也算是居晚清的风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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