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议亲

“大小姐……”元宝楚楚可怜，泪眼朦胧，“我确实不该背叛你，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告诉顾长安……”

        顾清音沉下脸来，打断了元宝的话，“元宝，这些废话，不用再说了！事到如今，我只想知道，是谁把你引到顾长安面前的？”

        顾长安身为大师兄，自有一处洞府。

        洞府里外，都是顾承雍的人。

        顾承雍怕顾长安被俗事烦扰，耽搁修炼。

        等闲人，一概要他的人打发了，根本近不了顾长安的身边。

        元宝一个小小的婢女，若非有人带她过去，怎会见得着顾长安的面？

        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些日子，顾清音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能解禁走动，她索性问个清楚明白。

        元宝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顾清音只是稍加威逼利诱，她便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把什么都招了。

        元宝流泪哽咽，“那日，我本是听了小姐的命，要带大白走的。”

        “路上、路上遇到了……明珠小姐。”

        “顾明珠？”脑海里那些凌乱的线索因这一个名字，拼凑到了一块。

        元宝：“是，明珠小姐说兔死狗烹，让我择明主而随。我那时候猪油蒙了心，一心想着，主人眼里只有大白，没有其他，便是最后的时刻，都不顾念多年主仆情谊，将灵石都给了大白，也没有分我半分金银钱财。与其跟着主人颠沛流离，倒不如良禽择木而栖，于是我便跟着明珠小姐去了大师兄的洞府。”

        顾明珠养伤的时候，便一一把顾家上下的长辈和同辈，都拜访了一遍。

        虽是顾峰授意，但她也是极有毅力的，拼着一身伤病，硬是一个个地走了一遍。

        如此，顾清音倒也不觉得稀奇了。

        顾明珠登门，自然是能够见到顾长安的。

        身边带个把婢女丫鬟，也是情理之中。

        元宝进了顾长安的洞府，而后便有了告密的一幕。

        “你被关入地牢以后，顾明珠可来看望过你？”顾清音问道。

        元宝摇摇头，眼泪又一对一双地落下来，“从未。”

        “只有大小姐，只有你来看我了……”元宝又郑重地朝着顾清音磕了三个头，“大小姐，我知道我做的事情不可饶恕，你还能来看我，我已然死而无憾。我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弥补过错的机会，便索性，将我知道的都告诉大小姐吧。”

        多日来的种种折磨，让元宝痛不欲生。

        她一直熬着，支撑着这最后一口气，不过就是想将这个消息告诉顾清音。

        元宝说：“那日我随顾明珠到了顾长安的洞府上，服侍在她身旁，听到她和顾长安提起了一个人——黎耀。”

        “黎耀？”

        见顾清音不解，元宝解释道，“听闻，他是黎家的嫡孙。大小姐还不能修炼的时候，门派当中就有传闻，说掌门有意将大小姐嫁给那黎耀。族老还曾将大小姐的八字送往黎家，似曾有过婚约。如今黎家老爷子重病，要冲喜，便把这婚事提前来，黎家的长辈不日便要带着黎耀亲自登门来提亲。掌门似乎有意李代桃僵，要顾明珠嫁过去……”

        “原是如此。”那些凌乱的线索，在元宝说完后，终于拼凑出了清晰的画面。

        原主贪玩，时常偷偷溜出门派，到青云山里玩。

        她失足跌落山涧那日，便是被人从后推了一把。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人瘦骨嶙峋的手臂和蜡黄的脸色。

        原主失足致死，她被天道送来，却不知为何，并未继承原主的命格。

        如今听了元宝所言，细思极恐。

        那顾明珠，便是从一开始，就存了害她之心，要将她取而代之。

        “大小姐，求你放我出去吧……”元宝的哭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顾清音从怀里掏出了两个豆沙饼，隔着牢房的栏杆，递给了元宝。

        元宝一把接过，大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大小姐竟然还记得。

        她吃着吃着，眼泪又留了下来，混合着饼子，一起入喉，又甜又咸。

        顾清音沉声说，“眼下，我还没办法放你出去。往后，我也并不能承诺你什么，你好好保重吧。”

        “只一点，你记得，元宝，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有可能。”

        说罢，拂袖而去，这一方空间，便只余元宝凄厉地叫喊声，“大小姐！大小姐！”

        顾清音走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道瘦削的倩影也走入了地牢，正是顾明珠。

        她身着一身金色华服，头上带着帽兜，声音沙哑，“你可按照我教你的说了？”

        “是。”

        顾明珠便不再言语，从袖笼里掏出一粒解药，丢到牢房中。

        元宝迫不及待地捡起来，一口吞了下去。

        她目送金色的倩影款款离去，手指狠狠地抓着身下的枯草。

        顾清音又被关了禁闭，顾峰不愿意让他四处走动。

        因为黎家人上了青云山，来了青云派。

        顾峰都已经做好了家丑外扬的准备，要把身世之事告知黎家的人，若黎家执意同顾家结亲，便正好为顾明珠和黎耀结缘。

        长安娶清音，可保三本祖传功法不外流。

        明珠嫁黎耀，又能同黎家交好。

        黎家是四大家族之首，哪怕日渐落寞，也是受死骆驼比马大。

        若非传闻说黎耀顽劣了些，不思进取，恐怕也不会和他们顾家结亲。

        思前想后，他还是给顾清音关了禁闭。

        想要让黎家的人，先见见明珠，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却不成想，黎家这次派来议亲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黎江照。

        黎江照其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泼皮无赖，甚是嚣张。

        偏偏因他是黎家人，旁人便是受了他的委屈，也只能干受着。

        他行事颇为乖张荒唐，前几年，到处游历，一忽说能夜观星象，识人判运；一忽说可移山易海，力大无穷……

        众人便道，黎家的脸面，都被这位黎五爷给丢光了。

        黎五爷来访，顾峰亲自到山脚下去接人。

        浩浩荡荡去了一堆人，可谓给足了黎江照面子。

        却不想，那黎江照脸色铁青，见了顾峰，一拱手，“顾掌门，我此番前来，是来要人的！”

        顾峰纳闷，都说黎江照为人猖狂离谱，没想到竟然是寒暄都不寒暄，直奔主题。

        他只得安抚道，“黎五爷还是头一次来我们青云派，我命人备下一桌薄酒素菜，为五爷接风洗尘，待休息片刻，再谈可好？”

        黎江照摇头摆手，“劳烦顾掌门费心了，只是眼下，这人一天不找到，我这是寝食难安呐。”

        听这话头，竟是真的丢了什么人，言不及结亲之事。

        顾峰只好顺着话茬问：“不知五爷寻的乃是何人？”

        “正是我那不争气的六侄儿——黎耀！”黎江照说道，“我们叔侄二人，本是一同来贵派议亲。结果半路，我有点事耽搁了数日，又恐延误了婚期，便叫六侄儿先行赶来。不成想，前些日子，他身边随伺的人回禀，说耀儿在这山中走丢了！”

        兹事体大，黎耀再不争气，也是黎家的嫡系。

        这人若是在他们青云山上丢了，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顾峰只觉得牙疼，一股急火，从脚底心直窜天灵盖。

        当下命这些来接人的弟子，四散开来，“搜山！”

        这一搜便是两日，青云派的弟子，尽数出动，由顾长安、顾明松、顾明竹各自带了一队人马，地毯式搜索整座青云山脉，惊得鸟兽群鸣，却并无所获。

        黎江照坐在青云派的正堂里，连喝了两日的大酒。

        待到第三日，遍寻无果。

        黎江照忽地拍案而起，“我早听闻贵派大小姐，不愿嫁入我们黎家。偏黎耀上门议亲，人丢在了你们青云山上，莫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若黎耀真因求娶而出了什么意外，黎家发难，岂是他们青云派承受得起的？！

        本是结亲，眼下，却成了结仇。

        那黎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是在青云山的地界，顾峰自知理亏，并不敢斥责黎江照无礼，只得劝慰安抚，“青云山广博，不是三两日能寻遍的，五爷且再给我们些时日。”

        “三天！”黎江照伸出三根手指，“顾掌门，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是见不到黎耀，就休要怪我无礼了！”

        顾峰殚精竭虑，命弟子日夜不休地找。

        三天过去，却还是没找到人，顾峰十分头疼，却还是硬着头皮同黎江照交涉。

        “六公子会不会去了别处？”顾峰问道。

        人虽然是在青云山上走丢了，或许甩开仆从，去别处玩了也未可知。

        “怎么可能，耀儿他不良于行……”黎江照忽地打住了话头，“时限已到，顾掌门，这事你打算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五爷莫要欺人太甚。”兹事体大，顾峰也并非一味退让之辈，“黎耀上山一事，青云派并不知情。现如今，就凭你们空口白牙几句话，我们全派上下尽心寻找，已是仁至义尽。便是到黎老爷子面前评理，我们也并非都是过错之处。”

        那黎江照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顾峰强硬起来，他反而陪上了笑脸。

        “顾掌门哪里的话，我何时怨怼过贵派。”

        黎江照无赖地笑道，“青云山上，天险重重，黎耀又无甚功夫，恐遭不测。事已至此，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既然找不到我那大侄儿，我也得赶紧回家复命。走之前，还请让我见见耀儿那尚未过门的妻子。若来日能找得到人，便结亲；若我那侄子薄命，也少不得为了苦命人合个冥婚。毕竟，你们恐也听闻，这亲事，为的乃是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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